薑榷張嘴剛想說點什麽, 他抬頭看到賀欲的目光正聚焦在某個地方,於是順著他望向遠處,發現是二樓大廳中央有一架鋼琴。

“你要去彈彈嗎?”薑榷問。

賀欲回頭看他, 挑眉:“你想聽啊?”

“.......我想聽你就彈嗎。”

賀欲樂:“那當然。想不想聽?想聽小穀就來給你露一手。”

他擼了把自己的袖口, 臉上掛著笑容,好整以暇看著薑榷。

薑榷說行。

擺在人流中心的鋼琴估計年久失修,琴蓋上還有抓痕, 兩人走過去的時候發現琴鍵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賀欲用紙巾擦幹淨,坐上了吱呀亂響的鋼琴椅。

他低頭看了看, 隻彈了一個音就嘖了聲:“音不準啊。”

薑榷不會,隻能站在旁邊看著, 路過的遊客好奇地打量著這處, 倒是沒什麽人駐足。

一聲的琴音在嘈雜的商場裏還是很突兀的, 頭頂的玻璃窗透過淡黃的光線, 打在賀欲的身上,光照耀的地方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想聽什麽?”

薑榷:“都可以。”

賀欲隨便摁了幾個鍵試試調,斷斷續續的旋律繚繞在耳旁。

聽了十幾秒薑榷就聽出來了,賀欲彈的是薑榷出道mv裏的配樂。

“你扒過譜嗎?”薑榷愣了愣。

“聽太多次了。”賀欲解釋,“自然就能彈。”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一片沉默裏隻有架鋼琴在歌唱。

周圍開始有人駐足,把賀欲裏三圈外三圈地圍起來, 因為賀欲是東亞麵孔, 在一眾金發碧眼的白人眼中算是特別。

薑榷能聽到後頭有人在說賀欲帥, 像王子。他忍著笑意, 有點心癢癢, 拿出了手機。

薑榷點開相機在錄視頻。

畫麵內有賀欲的側臉, 他戴上了口罩,眼神專注認真,因為音不準,賀欲就跟較勁似的,把不對的調子反複彈好幾遍。

一曲終了後,賀欲站起身,周圍有人鼓掌,而後大家都跟著鼓掌,在響亮的讚揚裏賀欲走到薑榷身邊,吊兒郎當地接過手機問他:“錄了?”

“嗯。”薑榷悶聲,“留著聽。”

“留著聽?”賀欲重複一遍,低頭看著屏幕裏的自己,“這視頻你能隻保留聲音嗎,發個微博。”

發什麽?

薑榷看他:“要幹嘛。”

賀欲把手機還給薑榷:“跟大家炫耀一下我送你的禮物。”

薑榷:.............

“我開玩笑的。”賀欲看薑榷的表情,沒忍住,噗一下笑了,“別冷臉,不發不發!我就隻彈給你聽。”

他兩繞著商場又逛了會兒,賀欲看了眼時間,打算給夏灼他們發消息,定個地方碰頭。

兩人先去了一層的停車場附近等其他人,薑榷兩隻手劃拉屏幕好像在忙,見他這樣賀欲也沒打擾,就站在指示牌旁邊發愣。

薑榷在剪輯視頻,他保留音聲後加了個封麵,截了一段音樂,然後發上微博和直播主站。

發完後薑榷就去把後台給清了,順便刪除素材,再回到微博的時候已經有上千條新的評論。

與此同時賀欲的手機也在震動,他從口袋裏掏出來看了看,屏幕上顯示賀欲的特別關心發送了新的微博。

於是賀欲看到,薑榷那條最新微博的文案就一句話。

“lust彈的。”

然後附上一段視頻,隻有藍色的封麵,配樂就是賀欲在商場彈的bgm。

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裏突然傳來音樂聲,賀欲給外放了,聲音不大不小,反正是剛好能讓薑榷聽到。

薑榷:.........

賀欲忍不住逗他:“不是說不發嗎?”

“....說了嗎?”薑榷硬著頭皮反問。

賀欲“噢”了一下,拖腔帶調的,薑榷別開臉去懶得理他。

評論區。

【誰彈的?!】

【為什麽隻有十五秒?不夠聽!!!】

【臥槽,我點進來看看文案,又看看博主頭像,我以為我在做夢,所以lust彈的為什麽是cookie發????】

【我那傳說中鋼琴比賽第一但從來不給粉絲露手彈鋼琴的lust啊。他對cookie還是那麽特殊】

【十五秒是什麽特殊的含義?是對視十五秒?還是接吻十五秒?在這十五秒裏,你知道我流了多少滴眼淚,擦了多少次鼻涕嗎?十五秒,你們究竟想表達什麽?十五秒!十五秒!我的餘生都要靠這十五秒續命!我不發lucky瘋我發什麽瘋?】

.........

薑榷和賀欲都在看手機,賀欲的消息全是粉絲在薑榷評論區的艾特,薑榷的消息全是評論區的發瘋文學。

夏灼的電話這個時候進來,賀欲接起:“在哪兒了?”

“你拍個照給我,我和讖找不到。”夏灼嘟囔著。

賀欲重複:“讖?”

叫得還挺親熱。

“那你和讖跑步前進吧,別讓我們等太久。”

......

“.....賀欲你他嗎的有病吧!!閉嘴。”夏灼炸毛。

“行,我把照片發群裏。叫章櫟他們也快點。”賀欲低低笑了幾下,掛了電話後把指示牌拍了下,順便發了個定位。

突然地,他被身邊人猛地一拉,後脖頸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薑榷的手指很冷,賀欲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己鼻尖差點和薑榷的鼻尖撞上。

薑榷的臉在賀欲眼中無限放大,他的臉頰上甚至可以感受到薑榷噴撒出來的溫熱呼吸。

“?”賀欲咽了咽口水,話還沒來得及說。

“走。”薑榷聲音很冷,表情嚴肅。

他右手圈住賀欲手腕,拉著人往停車場深處快步而去。

“有人在偷拍。”薑榷一語驚人。

賀欲聞言拉好口罩,眉頭緊蹙起來,一言不發由著薑榷帶他走。

兩人繞過很多輛車到了電梯口附近的走道處,薑榷撒開手,賀欲目光還停留在自己手腕上,他問:“確定嗎?看樣子像是什麽樣的人?”

薑榷說:“看到他躲在柱子後頭拎著相機了。應該沒有拍到什麽,我發現得快。”

“是不是我那條微博.....”薑榷猶豫道,有點自責。

“肯定不是。”賀欲打斷。

他看著薑榷的手,“帶了相機肯定是有備而來。而且你的微博才剛發,有這麽巧的事?”

賀欲心不在焉:“有備而來還知道我們準確位置。不是那條微博的問題。微博沒有畫麵隻有音頻,不說的話誰知道是在商場錄的?粉絲不都說是我私下錄給你的麽。”

“還有。”賀欲頓了頓,“我們在國外。剛才那些路人裏有我們粉絲的概率有多大?微乎其微。就算有也反應不過來。更不要說做出像這種跟上來偷拍的行為。”

“....嗯。好。”薑榷點頭。

賀欲捏了捏薑榷的手腕,看他:“我說這麽多是想讓你安心,別出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知道了。”薑榷應道。

“所以。”賀欲的笑很淡很淡,眼睛裏彌漫著一種古怪的情愫,“咱們可能得找找內鬼了。”

薑榷這會兒沒說話,他把鼻子悶進圍巾裏,十分鍾後夏灼和其他人都到了電梯口匯合。

回民宿後賀欲給bone說了下情況,帶著一期四個人進了房間開會。

這事兒他第一時間告訴了顧寒。

顧寒打電話來的時候聲音都跟在刀尖上走鋼絲一樣抖:“嗎的。你們別嚇唬我,真的假的?”

“還能有假啊。”賀欲懶洋洋道。

顧寒沉默了幾秒,聲音嚴肅起來:“我馬上反饋給公司,這事兒必須查一查。不排除有人暴露你們信息的可能。”

這話說的還是委婉了。

一行就七個人,五個一期生,一個個人勢,一個外v。

掛了電話後,夏灼托著腦袋,皺眉:“難道要我懷疑我自己的隊友?大家關係這麽好啊。”

氣氛有點尷尬。

陳成讖推了推眼鏡,看了眾人一眼:“範圍也不止我們幾個。都還說不準的事情,大家不要太擔心了。”

賀欲“嗯”了下:“每天行程給公司報備了,所以二三四期生也知道我們的行蹤。”

五個人窩在房間裏開了個有史以來最沉重的會議,出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表情都不太對勁。

薑榷和bone在一樓的客廳等,兩人也沒什麽交談,心裏都在擔心這件事。

“賀欲呢?”薑榷看到夏灼他們下來,站起來問。

夏灼摸摸腦袋:“給顧哥留下來單獨訓話了。他是隊長嘛,正常的,你別擔心。”

“還好你發現得早。”夏灼癟癟嘴,“沒有cookie的話我們隊長估計現在在網上已經裸了,那些黑粉不得把他幼兒園的照片都人肉出來噴一頓。”

薑榷扯動嘴角笑了下,他抬頭看二樓的房間。

“擔心的話上去看看?”章櫟從後頭走過來,安撫地拍了拍薑榷的肩膀。

.......

賀欲在房間內和顧寒開著視頻會議,顧寒問:“你懷疑誰?”

“我哪兒知道。”賀欲笑。

“別給我裝。你小子想法最多,又聰明,沒發現點蛛絲馬跡?”顧寒話裏有話。

“那不如顧哥你直說吧,你覺得是誰?”

顧寒也不怕賀欲生氣,硬剛:“不是cookie就是bone吧。”

賀欲拖著調“噢”了一下,隨後語氣一下轉變得很強勢。

“bone我不確定,cookie的話。”

“絕。對。不。可。能。”

顧寒聽了這五個字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電腦的視頻會議還能傳遞溫度?

他覺得賀欲現在的表情冷得像一座冰棺。

給顧寒出殯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