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聰在信件裏提到他曾經有兩三次撞見許願和郵政的叔叔交談, 還抱了快遞進門。

但是收件人似乎並不是許願。

邵聰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情可疑,直到有一天他再次看到許願從郵局出來的時候,一邊笑一邊和郵政的叔叔揮手, 邵聰眼尖, 注意到那箱子的右下角用黑色記號筆寫了個姓氏,是薑。

他大膽地懷疑了一下,覺得那快遞根本就不是寄給許願的。

但具體是什麽情況, 邵聰不知道, 他跟薑一帆現實根本不熟,就這麽衝上去問許願, 有點狗拿耗子的意思。

也有可能那快遞是薑偉超的呢?

但是薑餅人退遊以後,邵聰從戰燃那裏聽說, lust和薑餅人關係特別好, 私底下, lust會給薑餅人寄快遞。

邵聰把這兩件事情聯想起來, 覺得更加可疑了。

他還知道薑餅人和lust鬧掰的事情。

在信件裏,邵聰說:

“我不知道你和lust最後為什麽分開,如果是因為快遞,那我建議你去問一問許願,我知道他是你表弟,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

賀欲聽薑榷說完,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那為什麽我能收到你的回信?”

薑榷搖頭。

這事還得問許願。

薑榷心裏憋著一股火, 隱隱約約有要發作的跡象。

他沒忍住, 站在路邊就拿出手機開始撥號碼, 薑榷記憶裏挺好的, 如果許願沒換手機號的話, 能打通。

忙音響了六七聲後, 那頭的人接了。

“喂?”熟悉的聲音響起。

薑榷冷冷問:“你在哪兒?”

許願音調高了點:“哥?!你,你怎麽會突然給我打電話....”

“我問你在哪。”

“在老家,村子裏。怎麽了哥?”許願緊張又激動,時隔這麽多年他第一次接到薑榷的電話,“哥,這是你的新號碼嗎?那我保存了.....”

“你有時間的話我們現在見個麵,別讓薑偉超知道,我現在在縣城,等會回村子。”

薑榷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許願愣了半天,說了聲“好”。

真正見麵的時候,許願畏畏縮縮地,幫薑榷拉開了椅子,“哥,你怎麽...回來了?”

薑榷開門見山:“我上高中那會兒經常有人給我寄快遞,是你簽收的?”

他這話一問出來就有了答案,因為許願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睛裏充斥著不可思議,後悔和難堪,他臉色唰一下慘白,嘴唇微微張開,如鯁在喉,半天了,開口說不出話。

“問你話。”薑榷冷著臉。

“哥,你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薑榷真的很生氣,氣到脖子通紅,“許願,東西呢?信呢?”

“我..我怕被你發現,信...燒掉了。那些...那些東西我用掉了,但我可以把錢還你,哥,對不起。”許願說對方前後一共寄了整萬塊錢。

“我覺得你欠我們家的,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我覺得你的就是我的。”許願全交代清楚,“所以我瞞著你沒告訴你,第一次送東西來的時候你不在家,郵政的叔叔問我能不能代收,我簽了,我一時間鬼迷心竅就拆開看了,信也看了。”

許願幹得最瘋狂最愧疚的事情就是偷偷簽收了所有原本屬於薑榷的快遞。

他告訴郵政的叔叔,隻要有薑一帆的快遞都讓他去拿就行,叔也知道兩人是兄弟關係,沒多問,而許願拆開了所有賀欲寄給薑榷的信,他模仿薑榷的字跡給對方回信,為了防止露餡,隻寫很簡單的感謝的話。

“東西收到了,謝謝,我很喜歡。這裏通信不方便,快遞可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拿到,不用問我,收到了我會給你回信。就當是我們的秘密吧,有什麽事情信件裏說。”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時許願緊張得一直幹嘔,他努力模仿印象中薑榷的口吻,焦灼地等待了一個星期後,他收到回信,居然,沒有露餡。

對方在信裏說好,因為學業很忙,會抽空寄東西過來,收到以後記得給他回信就行。

於是...

“收到了,完好無損,謝謝。”

“謝謝,已拿到。牛奶很好喝。”

至此以後,許願寫的都是諸如此類的回複。他不敢多說,隻是草草地瀏覽對方寫的內容,一般也不會針對性地回複。

因為說多錯多,他很怕對方發現不對勁。

許願嚐到了甜頭,每個月能多出來一千多塊錢做零花錢,次數累積,他驚覺自己再沒辦法收手。

就算冒著隨時可能被發現的風險,許願也跟上癮了一樣難以抽身。

偷偷摸摸,瞞天過海。

可是從頭到尾,居然沒有一次暴露過。由此許願更加大膽起來,瞞著所有人,偷窺兩個人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對方不再給薑榷寄東西,而薑榷也離開了村子。

這意味著兩個人鬧掰了。

而且許願漸漸意識到,寫信的人和自己哥哥關係不一般。好幾封信件裏,對方說的話都不像是以朋友的口味,曖昧的氣氛躍然紙上。

是在談戀愛?

自己的哥哥,和一個沒見過麵的、外省的.....男生?

薑一帆瘋了吧?!

許願守著這個燙手的禁果,也因此獲得了不少好處,他戰戰兢兢地度過了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瘋魔的一段日子。

上大學以後許願也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馬上就要結婚,回想起他曾經犯過的錯,幹過的蠢事,心裏的愧疚就像釀酒一樣,愈演愈烈,餘韻悠長,讓他飽受折磨。

........

“啪!”

“嘩——”

賀欲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窗看到裏麵的情況,薑榷站起身把麵前的水全潑在了許願身上。

“你們一家都有病,全他媽的有病,我受夠了。”薑榷呼吸急促。

許願見薑榷很激動,他站起身扶著薑榷:“哥,你不能跟門外那個人在一起,你是不是忘記了當年給你寫信的人?!”

許願是因為太愧疚了,所以想力挽狂瀾,隻有看到薑榷好他的良心才能不那麽煎熬。

薑榷給了他一拳,咬牙:

“你有臉提?”

許願捂著臉頰,忍著疼:“哥.....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我給你磕頭。”

“滾,滾。”薑榷攥緊拳,他真的快要吐了。

許願這時候還想說什麽,薑榷下一秒就要爆發,卻突然被人往後拉了一下,然後他就跌進溫暖的懷抱裏。

“我寶寶怎麽這麽生氣。”賀欲眼神很淡,直勾勾逼視著許願,他手捏著薑榷脖頸,像安撫小貓咪一樣,一下一下捏著,力道不輕不重,反而有點癢。

許願鐵青著臉,他退後兩步和賀欲保持距離,主要是賀欲看起來很有攻擊性,把薑榷摟進懷裏的時候眼神就變得凶戾起來。

“什麽不能和我在一起?你再說一遍?”賀欲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許願。

許願硬著頭皮:“就是不能。你配不上我哥。”

賀欲指了指腦門的位置,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你這兒沒事吧?”

“我會比那個人更愛他。他想要什麽我都能給。”賀欲笑眯眯,“你唯一說得對的一句話就是你哥值得更好的人,而我就是那個更好的人。”

“不行。”許願整個人都抖起來,“哥,你現在還有和那個人聯係嗎?!你們有沒有和好?”

他迫切地需要知道這個答案,隻有知道薑榷和那個人的現狀,他睡覺到半夜才不會陡然驚醒。

但是賀欲偏偏不給他這個答案。

“跟你有關係嗎?”賀欲低頭彈了下薑榷腦門,眼底的笑變得很溫柔,“走了?不跟他吵。”

“...嗯。”

吵了也沒用。

一筆稀爛的陳年舊賬。

好在許願沒有要再隱瞞的意思,所有的細節都說了,心境和動機也和盤托出,像是要贖罪。

走出店麵,薑榷才小聲:“但你明明就是...”

就是那個人。

“也不算吧。”賀欲樂,轉而想了想,“今日我非昨日我。”

“我們都在成為更好的人。”

說到這賀欲頓了頓,道:

“這事兒還是別告訴他了,讓他愧疚一輩子挺好的,最好是到死都被蒙在鼓裏。”

薑榷:“你還挺壞的。”

“那不然呢?”賀欲接話接得飛快,哄人的話術一套又一套,“我隻需要對你一個人好就行了。”

...........

薑榷走在前麵。

“....賀欲,我很自卑很擰巴,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薑榷抬頭看了看天空,“你也看到了,回來以後每一件事都很糟心,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

邵聰去世,邵家家破人亡,許願,薑偉超,欠債,顛沛流離,通感症,麻煩的事情一大堆。

太多誤會和陰差陽錯,還有空白的這些年。

薑榷的眼神很空洞,“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你覺得不虧。”

“什麽不虧?”賀欲眯眼。

“....就。”薑榷也說不上來。

就.....

要給對等的愛。

賀欲看著自己眼前的藍腦袋,他突然湊近,認認真真看著薑榷,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隻有對方,不留空隙。

賀欲聲音放得很低沉,在耳邊像大提琴在彈奏。

藍天恰巧有白鳥飛過。

喑啞裏,有愛者高歌。

.....

“那你跟我告個白吧。”

“這樣我活的一輩子就值了,什麽都值了。”他說。

........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本壘打,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