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遲未動, 這窒息的空氣讓杜桑心髒狂跳得想吐。

“我看見0220的網上留言了。”杜桑顫著聲,小口吸氣,“謝謝你。”

這話喚回了盛昭的神誌, 他思考了一瞬,想起來這件事。

“那是楊偉寫的。”他懶聲道。

“但你並不意外, 說?明是與你有關?。”

確實是他讓楊偉寫的, 但這種舉手之勞的事與她此時的舉動扯上關?聯, 他並沒有多?開心。

“所以這是你的補償?新婚之夜?”盛昭看著她,“還是感謝禮物?”

“都不是……”杜桑重新將臉頰埋在他鎖骨處,否認。

盛昭抬起手腕,勾出杜桑幾?根發絲, 纏繞在修長白皙的指尖。忽然指骨用力,拔下她幾?根黑發。

報複似的。

杜桑猛地?吃痛,瞳孔放大?了一倍,與他的目光對上。

露骨的神色得讓人羞澀,下一秒他又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漫不經心的淡漠, 幾?分逗弄的興致。

“與其用這個理?由,不如說?是坐在我腿上, 就?能打?開某種開關?。”他將拔下來的青絲纏繞在指尖, 慢悠悠地?說?著。

“也不是這個理?由。”杜桑繼續否認。

“那是什麽?”他單手纏繞著,試圖想用發絲綁出蝴蝶結,最?終失敗,“難不成是想做?”

他根本沒有羞恥感!

杜桑鑒定完畢!

她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伸出手幫他綁好頭發, 像一個奇怪的戒指。

“那怎麽之前不主動一點?”他勾著嗓音,像夢一樣。

“之前是我生病了, 我也可以很主動。”她低下頭,嘴唇掃在黑發戒指上,帶著酥麻的癢,在他心頭掃**。

小昭昭不容小覷,向著鯉魚躍龍門的趨勢邁進。

盛昭覺得,她是一名初入社會的新手,根本不知道社會的險惡,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是可怕還是新奇。

他笑了笑,向上顛了她一下:“那你主動一下給我看看。”

杜桑:“……”

她就?是說?說?看,他怎麽就?當真了呢!

這,這種事不都是男的主動嗎?

她原地?懵了一下,她懵得越久,盛昭嘴角的笑意就?越深,伸出帶著黑發戒指的手掌,勾起她的五指。

柔軟與硬朗交織的力度,從指尖的神經末梢傳遞至杜桑的大?腦。

她被燙了一下,猛地?想抽回手,卻被他帶著更進一步,‘藏在藍色浴袍的縫隙處。

今天,洗完澡,他就?單單穿了浴袍。

於?是她就?這麽直接和他實實在在接觸著,嘴唇微張,瞳孔震動。

他單手摟著她的腰,讓她離小昭昭坐得更近一點。

嘴唇沿著鎖骨細碎地?親吻著,最?終落於?她的耳側:“你可以捏一下。”

“不過,這可不是你晚上訓練的沙包,力氣還請斟酌……”

“我……我……”杜桑結結巴巴地?開口,喉嚨幹澀,腦中?卻轟鳴一片。

確實不是沙包。

沙包怎麽會有這種溫度和觸覺,她曾經覺得自己見識挺廣的,實戰起來卻不堪一擊。

盛昭在她耳邊發出一聲嘖笑。

她惱怒地?轉頭,嘴唇堪堪擦過他的臉頰,像親吻的觸感。

兩?人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卻對親吻感到十分陌生。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杜桑敏銳地?感覺到……沙包似乎更加……

“杜桑,”盛昭沉沉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感覺心中?有一根弦,正在一點點崩裂。

“我想——”

然而這次話沒說?完,一陣心悸的手機響刺穿了旖旎的氣氛。

杜桑像是被射中?了一般,彈簧似的從盛昭的腿上跳了下來。

“……”

盛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腿間,低咒一聲,起身?去了衛生間。

冰涼的水在指尖流逝,他抓了一把,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

盛昭反思了一下自己。

為什麽新婚兩?個月,兩?人一直和平友愛地?躺在一張**,讓比他小五歲的小妻子提出“新婚之夜”的邀請。

同一個地?方,差不多?的姿勢,她再?次坐在了他腿上,使用了同樣拙劣的演技。

——和上次沒什麽不同。

但這次,差一點,他就?被勾著走?了。

曾經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喜歡看她緊張和忐忑的情緒,將興奮延遲,刺激神經。

後來他發現,自己從內心深處,一直藏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不去碰她。

他這樣的人……

像他盛昭這樣的人,生於?淤泥,陷入沼澤。在她看不見的背後,充斥著晦澀、陰暗的過往。

終有一天,她會知道他是怎麽樣的人。等那個時候,她一定會後悔和他發生這段虛實真假參半的關?係。

而他不希望她後悔。

五分鍾後盛昭找回了理?智,決定出去後換一種“健康”的玩法,杜桑卻換了身?外出的T恤和長褲,正背對他紮頭。

他皺眉:“怎麽了?”

她轉過身?來,臉上罕見的慌亂:“陳姨給我打?電話,說?我爸從梯子上滾下來,現在在醫院!”

-

純白寶馬在黑夜裏飛馳,杜桑在副駕駛坐直了身?體,在電話裏向陳姨詢問杜成兵的身?體情況,當聽見身?體其他地?方沒什麽大?礙,隻有輕微骨裂後,終於?放鬆了肩膀。

盛昭將車停在了醫院地?下停車場,正翻出口罩和墨鏡,副駕駛傳來“砰”的一聲,杜桑已經揚長而去。

他動作一頓,將自己臉頰完全遮掩後,從駕駛座走?出來。

他的新婚妻子已經不見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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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桑奔去了12樓,確定杜成兵好好地?躺在病床後,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深更半夜,女孩子家家的到處亂跑什麽!”杜成兵嚴肅著一張臉,不讚同道,“我又沒什麽事,多?危險!”

“怪我咯。”陳姨將開水壺磕在病床桌上,冷嗤,“怪我把你的寶貝女兒叫來,不該告訴你寶貝女兒哦。”

杜成兵:“……”

向來嚴肅冷臉的父親,隻有曾經的母親和陳姨能治得了。

杜桑:“放心,你女兒走?在路上,應該擔憂的是那些圖謀不軌之人……”

杜成兵皺眉:“亂說?什麽,真當自己會點三腳貓的功夫不得了?真遇上力量型男人的時候我看你……”

“好了,”陳姨不耐煩地?將水杯遞給他,“說?說?說?,大?晚上見著女兒就?知道說?教?,你有完沒完?”

杜成兵:“……”

杜桑再?細問了幾?句傷勢,將重心放在受傷的原因上。

大?半夜從樓上摔下來,這對作為廚師的杜成兵來說?,怎麽都不太正常的樣子。

果然,一問起原因,兩?人紛紛沉默。

“住院手續我都辦了哈,累死我了,這麽簡單的事弄的這麽麻煩,年齡大?的老人就?是煩人!”左側傳來一聲中?年渾厚的女聲,在安靜的醫院中?,顯得尤為的炸耳。

杜桑順著聲音看去,一位珠光寶氣、恨不得將所有昂貴首飾帶著身?上的中?年婦女出現在病房門口。

電話裏對方又說?了句什麽,她不耐煩地?嗯嗯了兩?聲,哢的掛斷。

接著,中?年婦女後麵又出現一名年輕嬌美的漂亮女人,張揚跋扈地?望過來。

杜桑去過一次盛家,對這兩?位自然有印象。

中?年婦女是盛昭的二姐,盛映如,身?後年輕漂亮的,是盛映如的獨生女,張純宛。

這兩?個人,即使杜桑隻見過一次,那種不喜歡的印象早已印在骨子裏。

“錢我交了,家裏的假我也請了,現在我們倆可以走?了吧?”盛映如瞥了一眼剛來的杜桑,輕嗤道。

“大?半夜將人從**叫起來,事兒多?。”

“謝謝二小姐,不過……”杜桑眉眼柔和,站的身?姿卻筆挺,“不知道我爸是怎麽摔下樓梯的?”

聞言,站在後麵的張純宛瑟縮了一下,卻因為麵子的問題,硬著脖子開口:“我不小心推的,怎麽了嗎?”

“不小心?推的?”

不小心,可以和“撞”搭配,可以和“碰”搭配,“推”這個動詞,杜桑一時沒有理?解透徹。

“事情簡單得很,”盛映如煩躁地?皺起眉頭,“宛宛晚上回家晚了,什麽都沒看清,所以就?不小心!推到了你爸爸!很難理?解嗎?”

杜桑看向陳姨,陳姨將杜成兵的水杯接下來,穩重地?開口:“怎麽我聽說?,是因為看見宛宛帶回家了個陌生男人,他這個二愣子正準備出聲,被宛宛嚇得推下樓了呢?”

杜桑微張唇。

張純宛在盛家,是很早就?有婚約在身?的,帶了個陌生男人半夜回家……這信息量……

張純宛立刻辯解:“放屁,你亂說?什麽!”

“長著嘴不是讓你們這些沒有胡說?八道的,”盛映如皺起眉頭,擁擠成一團,“年紀大?了難免看花眼,但造謠就?不對了。”

杜成兵在克己守禮這件事,向來是認死理?的,就?算一條腿掛在了繃帶上,他還是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我現在甚至還能描述出來這位陌生男人的模樣。”

“老東西!叫你不要!亂說?!”張純宛氣血上湧,作勢朝病床走?來。

——卻沒有成功走?到病床旁邊。

杜桑麵無?表情猛地?一踹,一張凳子恰好滑在張純宛膝蓋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張純宛吃痛,差點朝前撲倒,杜桑又抬起一條腿,踩在凳子上,恰好抵在她前傾的胸前。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連貫利落,颯爽生風。

杜桑冷眼看著她,開口:“道歉。”

“我都說?我不小心了,道什麽歉?!”

“暫不論這個,”杜桑冷下了臉,對著張純宛那張扭曲的臉,宛若一堵無?堅不摧的牆,抵住她前行?的路。

“你出言不遜,滿嘴臭氣,熏到我了。”她低下眉眼,幾?分溫柔睥睨的模樣,對她說?,“道歉。”

-

與此同時,醫院角落,一身?黑衣黑帽黑色口罩和眼鏡的盛昭,斜身?靠在牆沿,將病房內的景色收納眼底。

楊助原本覺得應該去幫忙的,但事實是他又猜錯了——老板一直以看戲的態度,饒有興致,並不出聲。

直到杜桑一套動作和言語之後,染上幾?分瘋狂的神色。

她和剛才在他腿上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一個柔軟嬌美,一個冷傲強硬。

一個像他的妻子,一個像他。

可真是,令人驚喜。

他輕笑著,把玩著指尖的蝴蝶結發絲,轉頭問楊助:“我老婆棒不棒?”

楊助:“……”

這種情況下,他回答“棒”或者“不棒”,好像都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