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姬在次日動身,原本想去與母親道別,可又怕一見母親便走不了了.她狠下心,躍上馬,揚鞭而去.江湖上有關南宮城的消息越來越多了,真真假假,誰也不知道南宮城的命運究竟會變得如何.南宮晟禋以天光閣閣主的身份不遺餘力的將所有謠言一一破除,甚至不惜將無辜之人滅口.

??看樣子他並未倒下,我喚醒他――似乎是一個錯誤.渝姬暗道,我們還真是兄妹啊.

??馬鞭一揚,她並未西行,而是徑直北上直奔揚州雲煙閣……希望還來得及.

??“叮叮,叮叮”雨鈴再次在夜空下響起,渝姬手握落櫻飄然入內.頓時,溫柔鄉成了人間地獄,陰柔的脂粉氣以及陽剛的汗水瞬間變成了腥甜的血液的味道.生命之花在刀尖一朵朵枯萎,殘忍的美麗,年輕美麗的胴體像是一堆堆腐肉般橫陳豎列在地上,血液迅速染紅整個地麵,像是迎接貴賓的紅毯般迎接死神的降臨.

??“你……是誰?雲煙閣從未得罪過人!你!”鴇母驚惶失措地不斷後退.

??渝姬沒有答話,高舉起刀,生生將她劈成兩半.血腥味愈發濃鬱,渝姬輕嗤一聲,收回落櫻,“是南宮城的人,都該死!”

??當夜,全揚州最華麗,最奢侈,最高級的雲煙閣在一片大火之中永遠的成為了灰燼.渝姬帶著一抹殘酷的笑容趕往峨嵋山.這樣,就再沒人知道母親在那裏了,就算南宮朔月你運用一國太子的權力也查不到了.絳藍,舍身涯,娘……我一定,要織好您!

??無心欣賞峨嵋的美景,渝姬使出輕功,一口氣登上舍身涯.腳下卻是萬丈深淵,白霧繚繞見不到底,崖麵光滑如鏡,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崖頂上少有粗壯的樹木.渝姬一時之間根本想不出來如何到達崖底,隻得回到鎮上的客棧再做打算.

??“嘎啊――”烏鴉一聲聲將太陽叫落了山,渝姬聽見鴉聲禁不住笑了,果真是神鴉啊……

??次日,渝姬再次登上舍身涯,吹著長短不一的哨音控製烏鴉.那些黑色的鳥兒不停的在空中盤旋,似乎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涼風吹過,將她的衣衫隨意舞動,如同展翅欲飛的白蝶.幹涉的嘴唇揚起一絲苦笑,上蒼佑我,安全到達崖底.雙足輕點,她縱身跳了下去.

??迅速墜落的衝力讓她一時無法使出自己引以為傲的輕功,風像刀子一樣劃過臉頰,割的臉上火辣辣的痛.耳膜被空氣壓迫的似乎要漲裂一般,腳下的霧層層退卻,似乎總也到不了崖底.

??驀地,她發現崖壁上長著一棵鬆樹,長袖一甩,使出十足功力將袖中的雪緞纏住樹幹,但身體仍止不住下落.纖腰一轉,將雪緞纏在腰上後拔出落櫻狠狠紮進崖壁,持續下滑一段時間後她終於停了下來.

??她再次吹響哨音:

崖底還有多深?烏鴉發出急而短的叫聲,不住的在半空盤旋.可惡,還有那麽深.她穩住身體,將雪緞收了回來,驀地拔出落櫻再次下落.

??迎麵二來的風壓迫著胸口,渝姬覺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進了無數細如牛毛的暗器,肺裏冷的刺骨,胸口像是針紮一般.雙眼迫於風力不得不眯成一條縫,山中的霧氣將她的衣衫浸得涼濕無比,穿在身上像是裹了一層薄冰.

??“嘎啊――”烏鴉又開始叫了,細潤綿長.渝姬猛地將落櫻刺進崖壁.鋒利的刀身在崖壁上劃出十幾尺的口子才停下,切口處迸出一兩點火星,些許青煙嫋嫋消散.渝姬不禁打了個冷戰,頭腦昏沉沉的,似乎仍在半空中持續下降.

??好一會兒,她穩了穩心神,向下看去.隱約見到森林的影子,黝黑高大的樹木透著古樸的味道,那肅穆的樣子似乎無言的告知她:人類,這不是你該踏足的地方!

??天色已開始暗下來,落日的餘輝照耀著大地,像是溫柔的凝視.她又歇了一會兒,拔出落櫻,一麵吹著哨音,一麵使出輕功踏著鴉背,鳥一般地向樹林飛去.烏鴉有規律地在她麵前平行飛行,排成一架黑色的橋梁延伸道崖底.

??足尖輕點,渝姬如同白蝶一般翩然落在一棵樹上.她衝著同樣憩在樹枝上的烏鴉道:“去尋水.”

??“嘎啊――”烏鴉沙啞的應了一聲,成群結對的衝上天空.

??須臾,烏鴉短促而急切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渝姬輕巧地一躍,踩著樹枝向前方奔去.樹林中各種各樣的眼睛從黑暗中窺視這個不速之客.在黑暗中的獸眼更是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以及食人的****.她不禁加快了腳步,一提氣到了水邊.

??烏鴉三三兩兩地聚在湖邊,愜意地梳理羽毛,發出舒服的鳴叫.她蹲下身掬水而飲,頓覺清爽無比.渝姬拽了拽身上的濕衣服,皺了皺眉頭,抽出落櫻迅速地斬下幾段木頭升起火來.她將濕衣脫下掛在火邊,撩起裙角踏進湖中,淩空幾掌把幾條魚震出水麵,利落地開膛破肚後扔到火邊烤.

??渝姬自嘲地笑笑,用落櫻砍柴,用內力捉魚.師父知道一定會碎碎念.她站在水中,把落櫻浸在湖中,落櫻,我隻有回去之後再好好將你修繕了.落櫻微微一震,像是應下了.渝姬歎了口氣,用絲巾將刀身仔細擦拭後放入刀鞘.

??夜幕完全降臨,渝姬繃緊了神經.她討厭森林,尤其是夜晚的森林.“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她喃喃地念叨著,抱著落櫻,無意識地咬著拇指.

??記得自己剛被笑姬領回去時,不理人也不愛動,常常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某個角落默默流淚,房子裏的其他孩子卻總是處處照顧她.笑姬教孩子們武功,卻不許他們稱自己為“師父”.直到一年後的一

天,笑姬仍給每個人一張圖,一塊打火石以及兵器,然後帶他們去了一個森林.

??那天笑姬笑得很燦爛,柔柔的聲音道出殘酷的話語讓每個人都不寒而栗,“到森林裏去,一個月後我會來接你們,中途退出也可以.但有一條,如果你們在樹林中見了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朋友,也要將對方殺死,明白了嗎?”

??“笑姬,為什麽?”一個男孩喊道,眼睛裏滿是不解.

??“殺手,不需要感情.”她轉過身,吹起長哨,“烏鴉會替我看著你們,若有人不守規定,我會殺了他.”

??“不要,我不要!”幾個孩子大喊著逃開了.

??渝姬和餘下的十幾個人默默走進林中.他們都想成為殺手,或是為了複仇,或是為了揚名,抑或是天生喜歡這種血腥的遊戲.

??渝姬幾乎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她不敢生火,害怕有人會見了尋來.盡管他們曾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一年,但一進這林子便成為了敵人,誰也不能相信.她也不敢在一個地方呆上一個時辰,即使在樹上小憩也隻是淺眠,林中的猛獸所擁有的力量遠遠大於她這個弱小的人類.

??她殺弱小的野獸,吃生肉充饑,飲獸血解渴,扒下來的獸皮被當作是夜晚的禦寒工具.很幸運的,她平安度過了半個月.直到有一天,她去找食物時看見了一個瀕死的男孩.他顫巍巍地伸出手,虛弱的哀求:“救我……我不想死……”

??渝姬害怕的一動也不動,呆呆地看著他咽氣.他是被人殺死的,肚子上被開了大大的洞.死亡的陰影開始前所未有的擴大,她尖叫著逃開了,腦子裏不斷的回**著一句話:他被殺了,被人殺死了!

??渝姬開始不斷尋找其他人的蹤跡,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殺了那些孩子.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要保護自己,保護娘親!她以極端的方式保證了自己的安全,同時讓自己變得徹底無情.

??一個月後,渝姬走出了林子.笑姬靜靜的等在出口處,仍是掛著一貫的微笑.渝姬覺得她在走出那黑暗森林的刹那得到了重生.另一個男孩也走了出來,可惜他傷的太重,不一會兒就死了.笑姬將他的屍骨給了烏鴉.她說這叫天葬,是最神聖的葬禮.

??渝姬沒有說話,她幾乎失去了語言能力.笑姬看著她淡淡地說:“你做的很好,想要活著就要在被殺之前殺了所有威脅你生命的人.”

??冷風吹火,火苗發出尖銳的叫聲.渝姬一下子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她握了握刀,沒錯,我不會死,一定不會!現在的我已經強大到可以殺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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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