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掌刑千戶

回到府中,高拱心情依舊難以平複。 當了幾十年的官員,城牆坍塌代表著什麽他心中再清楚不過,肯定是有人貪墨了用以修繕城牆的銀兩,不然朝廷‘花’費大筆銀錢的城牆又怎會無緣無故的坍塌。

想到那五具挖出來的屍體,高拱心中更是難受,這不是天災,分明是**啊,可憐著五個無辜的百姓,竟然因為別人的一己‘私’利搭進去了‘性’命。

“來人。”回想一陣,高拱覺得這件事自己必須過問,不然如何對的起皇上的信任。這個家,自己一定要為他管好,絕對不能讓一些人胡作非為,坑害了天下百姓,壞了皇上的聲譽。

小廝聞聲走了進來,俯首道:“老爺,您有何吩咐?”

“去一趟崇名的小院,讓他今天晚上務必要把城牆坍塌的原因查清楚,另外再把負責此事的官員找出來,就說老夫明日有用。”高拱板著臉吩咐道,這件事‘交’給順天府去查他不放心,官官相護可不是一句假話。而且他們調查的速度無論如何也及不上錦衣衛,自己明日早朝的時候可是要拿證據說話的。這件事自己一天不拾掇清楚,這顆心就安穩不下來。

小廝領命而去、沒多久二蛋哥便帶著人出了小院打馬趕到鎮撫司衙‘門’,一隊隊錦衣校尉隨即出‘門’展開了雷厲風行的調查。

錦衣衛的手段確實不一般,加上埋伏在百姓間的暗探配合,因為城牆倒塌一事徹夜難眠的王工頭在兩個時辰之後就被抓緊了鎮撫司衙‘門’,家中妻兒仆人也被看押,免得通風報信讓罪魁禍首有了準備。

二蛋哥雖然是錦衣衛官員,可是常年跟在沈崇名身邊東奔西跑對於審訊的手段根本沒什麽了解。現在高拱對此事的證據要得急,他雖然有心借著這次的事情過把審案的癮,但想了想還是把差事‘交’給了另外一名協同辦理此事的張千戶。

張千戶不似尋常錦衣衛那般‘精’悍,而是身材‘肥’碩橫‘肉’遍布全身,再配上兩條幾乎豎起來眉‘毛’,一眼瞧上去就不像是一個善茬。沒錯,這廝便是錦衣衛中專‘門’掌握刑訊的千戶,每當遇到大案要案需要審問犯人的時候,張千戶都會親自出馬。不管對方牙關有多緊,隻要一經他手,沒有一個能扛得過兩個時辰。

而張千戶的愛好也很怪異,平常時候都是窩在鎮撫使大院中像個木匠一般整日憑借自己的想象製造一些怪異的刑具。不要說犯人們怕他了,就算是錦衣校尉們也是畏之如虎,沒什麽大事絕對不敢來打擾張千戶。

這次的事情是沈崇名自打上任以來第一次在京城動用錦衣衛的力量辦案,張千戶雖然有著怪異的癖好,但是在為人處事上也是和正常人一般,他也知道憑著沈崇名現在的勢頭,將來的成就絕對不在其恩師高拱之下,現在博得他的好感,日後終歸是有些用處的。就因為這樣,這才主動提出參與此事,更是不辭辛勞準備親自動手審訊一下王工頭。

張千戶眼光狠毒,看著戰戰兢兢冷汗不斷跪在堂下的王工頭,就知道這小子就是慫包一個,根本用不著動刑髒了自己的手,稍微使出手段嚇唬嚇唬他便會竹筒倒豆子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馬大人,你我雖是同僚,卻一直沒在一起喝過酒,這可不是咱錦衣衛的規矩。今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兄弟我就拿個主意,咱們一邊審案一邊喝他幾杯如何?”張千戶看著二蛋哥笑嗬嗬的說道,臉上‘肥’‘肉’一抖一抖,依舊無法掩飾那副凶相。

這馬大人也不簡單,乃是沈大人的心腹之人,能和他搭上關係對自己也是大有好處的。

人已經抓到了,二蛋哥知道天亮之前肯定能將事情全部審問清楚,這大晚上的一邊熬夜審案一邊整上幾杯,也是一件難得的快事了。所以也不推辭,而是文縐縐的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場酒處處透著詭異,張千戶直接讓人將酒菜擺在了刑房之中,正對著西牆上琳琅滿目刑具,刑房中央架起一個大火盆,熊熊烈焰根本用不著掌燈。下酒菜倒也簡單,就是幾樣常見的下酒小菜。但是酒卻不少,每人麵前整了一大壇子,少說也有五斤。

“哈哈哈,馬大人不要見怪,這主菜可不好做,咱們兄弟兩先慢慢喝著。”說著張千戶抱著酒壇欠起屁股就為兩人各自滿了一大碗。“來,兄弟我先幹為敬了。”

看著他一大碗毫不停歇的下了肚,二蛋哥雖然對這樣的喝法有些發怵,但是為了不丟麵子,還是舉起碗來擰著眉頭一飲而盡。

“好,哥哥我就喜歡兄弟你這樣的爽快人。”張千戶豎起了大拇指滿臉敬佩道,稱呼也跟著轉換了。接著扭頭吩咐道:“來啊,上主菜!”

身側兩名錦衣校尉躬身應是,轉身走了出去。沒讓臉‘色’紅撲撲的二蛋哥久等,就見兩人抬著一頭用鐵棍‘洞’穿全身的‘乳’豬走了進來,徑直架在了火盆之上。滿是好奇的二蛋哥這才看清楚,原來火盆兩端還有兩個支架,正好可以將鐵棍架住。

“嗬嗬,都說咱們鎮撫司衙‘門’乃是龍潭虎‘穴’入不得,隻怕人們不會想到咱們這裏別有‘洞’天啊。”二蛋哥連連拽出文辭,不知他底細的張千戶眼神不由怪異起來。聽說沈大人就是棄文從武,沒想到他手下這位馬大人也是這般啊,都是文化人,也怨不得人家能成為沈大人的心腹。

“跪下。”隨著‘乳’豬架上了火盆,王工頭也被押了進來。校尉喊著,直接抬腳踹在了他的小‘腿’上,根本不給王工頭自行跪下的機會。

王工頭向前一撲,剛好跪在了火盆之後,抬頭一瞧隻能看到另一側的二蛋哥以及張千戶的下半截身子,其餘的全部被眼前的烤‘乳’豬擋住了。

二人吃吃喝喝,根本不搭理膽戰心驚跪在那裏的王工頭,刑房之中除了二人的談話之聲,其餘的隻剩下‘乳’豬被烤出的油水落入火中的滋滋聲。

一直有人添柴所以火勢一直未能減弱,不要說跪在火盆旁的王工頭了,就算是站在牆根下的校尉們也是滿頭大汗,而喝著酒水的二蛋哥和張千戶更是早已光了膀子。

被烈焰熏烤了半個多時辰,一直汗水未斷的王工頭幾近脫水,腦袋也是變得昏昏沉沉,不時的冒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得虧自己沒在火上,不然可就像那‘乳’豬一般被烤的流油了。

“馬老弟啊,你進咱錦衣衛當差雖然有段日子了,可是一直跟隨在沈大人身邊奔‘波’,隻怕是沒見過咱們錦衣衛的大刑吧?”美滋滋的喝了半碗酒,張千戶一邊抹著嘴一邊笑道。

二蛋哥酒量雖然不錯,但是相較起張千戶卻是要差上不少,這酒還沒喝完三成便覺得腦袋渾渾噩噩,不過神智還算清醒。

現在聽了這話,眼睛眯成一條縫嘿嘿笑道:“不瞞哥哥你說,小弟也就空頂這一個錦衣衛的名頭,對咱們衙‘門’的事情,知道的實在是不多啊。”

“嗬嗬,這倒無妨,趁著今晚有空,哥哥我就好好為你說道說道咱們錦衣衛名震天下的刑罰,日後隻要說出去,便可將那些冒犯了咱們的人嚇得半死!”張千戶滿臉得意。現在錦衣衛各式酷刑近百種,其中二十多種都是自己這些年發明的,那也是屢試不爽,樣樣震人心魄。這樣的成績,如何能不自豪一番。

二蛋哥眼前一亮,嚇唬人可是他的最愛了,而且今天若是能學上幾樣,也不枉自己這個錦衣衛副千戶的名頭啊。

想著,滿臉迫不及待的說道:“那哥哥你快說說,也好讓小弟長長見識啊。”

“嗬嗬,好說好說,咱們兄弟先幹了這碗。”看著張千戶舉起了酒碗,求知心切的二蛋哥也不推脫,直接端起碗來說道:“幹!”

一杯酒下肚,張千戶放下酒碗抬手指向冒著絲絲香氣的‘乳’豬說道:“兄弟你看著‘乳’豬,其實這也是來源於一樣酷刑啊。”說到這裏,張千戶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當年哥哥我還隻是個小小的副百戶。那年也邪乎,各地紛紛發生大案要案,不但咱們衙‘門’的十三位千戶全部在外奔‘波’,就連東廠的幾位檔頭也沒一個留守京城的。”

說了幾句,張千戶就覺得口幹舌燥,不理會二蛋哥求知若渴的神情,自己滿了一碗喝下肚去。等他放下碗,二蛋哥忙著說道:“張大哥,你快些說,是不是這時候京城也出事了?”

“還真被你猜到了,馬老弟好見識啊。”張千戶豎起大拇指說道,微微斜眼一瞧,隻見那王工頭也歪著腦袋看向這邊,這小子上鉤了啊。

“那年京城忽然出了個采‘花’大盜,這殺材本領不錯,作案十幾起,還專挑達官貴人家下手,鬧得京城官場是沸沸揚揚,連久處深宮的先帝爺都被驚動了。先帝爺大怒之下狠狠地責罵了咱們錦衣衛前任指揮使陸柄陸大人,勒令他三日內將采‘花’賊抓捕歸案。若是不然,可就要被治罪了。”

“啊,竟然還有這事?”二蛋哥大吃一驚,先不說這采‘花’賊的厲害吧,單單陸柄陸大人被先帝爺訓斥這可就是大新聞了。要知道二人從小一塊長大,雖不是親兄弟,但勝似親兄弟。錦衣衛就是因為有了陸柄這一任指揮使,才高出了東廠一頭延續至今。

“那是當然,陸侯爺一發狠,把家裏邊的弟兄們全撒了出去,要咱們挖地三尺也得把這個采‘花’賊抓進來嚐一遍咱們錦衣衛酷刑,什麽進油鍋躍釘山都是些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說到這裏,一直悄悄注視著王工頭動靜的張千戶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再接再厲,張千戶饒興致勃勃的說道:“咱們錦衣衛辦事向來是無往不利的,三日不到就把這采‘花’賊抓到了,你猜這人是原本是幹什麽的?”

“怕是做一些偷‘雞’‘摸’狗事情的家夥吧。”二蛋哥按著自己的思路猜測道。

“錯,大錯特錯,原來這廝是一個帶著人修房子的工頭。這廝有些名氣,京城的官老爺們修繕房屋的事情都喜歡找他,卻不曾想引賊入室,府中的道路布局都被他知道的清清楚楚,這才屢屢得手卻不為人抓獲。”張千戶嗬嗬笑道。

“哐當!”一聲響,二人扭頭一看卻是王工頭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