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決死一戰 八
高高在上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教主大張旗鼓的搬回軍營居住,立刻成了叛軍將士作戰之餘的談資,大家多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鄉下漢子,可是大字雖然不識幾個,一些個道理心中卻是明了的很。 教主能回來和大家同甘共苦,這得是多大的恩德啊。
對此,就連蔡文遠都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教主這收買人心的招數,實在是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隻是簡簡單單的搬回軍營居住,竟然能使得將士上下用命。
當天,日近晌午之時,隨著一陣鳴金,原本正像往常一般攻城的叛軍立刻開始後撤,城下的袍澤屍首都來不及收攏。
“怎麽回事?”城頭督戰的餘牢不禁有些納悶道,這可不像是叛軍玩命的風格啊,怎麽大晌午就給撤退了?
看著叛軍陣型雜‘亂’,身邊的陳虎猜測道:“大人,該不會是叛軍連著幾日傷亡慘重,受不住要撤兵吧。”
餘牢微微的點了點頭,小虎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這才短短幾日,叛軍傷亡最少已經有兩萬人馬了,這麽慘重的代價卻沒能撼動南京城,擱在誰身上都會吃不消的。
“小虎,速去將此事稟報沈大人,一切聽他吩咐便是。”餘牢這樣吩咐道,若是叛軍真的要撤兵,那沈大人的計劃可就得提前進行了。
此時此刻,正躲在衙‘門’裏沈崇名雖然一夜未曾睡覺,可依舊沒有一點困意。昨夜趙紫茜對自己的態度,一度讓沈崇名懷疑這麽多年來自己的苦苦思念是否值得,這次冒著丟了這條小命讓家中三位嬌妻守寡的風險前去找她是否值得。
歎了口氣,沈崇名忍不住搖了搖頭,‘女’人心海底針,自己實在是想不出這到底是因為什麽,一想到她初時見到自己是那驚喜‘交’加的眼神,所有的懷疑卻又開始動搖。
“大人,陳虎將軍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正當沈崇名拿捏不停暗自叫苦的時候,一名‘侍’衛輕手輕腳走了進來躬身說道。
“讓他進來。”說著,沈崇名急忙收拾心情,可不能被下屬們看到自己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末將陳虎拜見大人。”陳虎施了一禮,不待沈崇名說話便急道:“大人,城外攻城叛軍忽然鳴金撤兵,餘大人懷疑叛軍傷亡慘重意圖退兵,接下來怎麽辦還請大人明示。”
“叛軍鳴金後撤?”沈崇名眉頭一皺,卻是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自己有意縱容之下,這幾日叛軍攻城還算進展順利,他們都快恨不得晝夜不停歇的攻城了,怎麽可能大白天的忽然鳴金後撤呢?
細細一琢磨,沈崇名倒是覺得餘牢的懷疑有些道理,該不會是昨夜自己帶著人城外走了一遭,把匪首趙文易的膽子嚇破了吧,指不定就因為這麽一件事讓他想到自己這次已經給他挖了一個大坑,就等著時機成熟往裏麵填土掩埋了。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沈崇名立刻起身道:“走,隨本官到城頭看看去。”
“軍師,下令開炮吧。”看著這幾日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的巍峨城牆,趙文易麵無表情的吩咐道。傾盡全力的一戰,如果在沒有新的進展,那隻能認命了。
蔡文遠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有些不情願的將這條命令傳了下來。教主執意要在今日動用那三十多‘門’火炮,自己幾次勸阻都沒有效果,眼下也隻能的聽命行事了。
“火炮?!”一直密切注視著城外叛軍動向的餘牢看著千裏眼中黑乎乎的大家夥,忍不住驚呼出聲。乖乖,沒想到叛軍手中還握有這種大家夥。
“快,通知神機營,就說叛軍備有火炮,問問他們有多大的把握能把這些東西打掉。”餘牢回頭對著‘侍’衛吩咐道,都這半天了,怎麽也沒見沈大人到場呢。
驟聞叛軍擁有火炮,早已將帶來的佛郎機炮全部安置在城下的神機營頓時便慌了神。現在手中的幾十‘門’火炮置於城下,想要將炮彈‘射’到城外隻能抬高仰角,可是距離卻根本夠不到太遠
這佛郎機炮雖然不是很重,可是每‘門’都有近千斤,想把這東西折騰到高達七八丈的城牆上去,根本不是說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就能辦到的事情。
“點火!”隨著蔡文遠的一聲大喝,手持火把的炮手們立刻將手中火把伸到了一字排開的三十多‘門’火炮之上,引信嗤嗤冒著火星子,蔡文遠不由伸手捂住了耳朵,據說這東西的動靜可是不小呢。
不同於他,幾十名炮手卻是一臉的鎮定,眼看著暴‘露’在外的引信已經燃燒殆盡,這才蹲下身體捂住了雙耳。
這些人可不簡單,領頭的名叫周森,據說是蔡文遠前段日子‘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高人。隻是具體來路,除了蔡文遠之外別人就知道不清楚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人確實是一個能人,僅憑一人之力,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便訓練出了這幾十人的炮手隊伍,硬是杠杠的要得。
炮火的轟鳴聲一聲接著一聲響起,滾滾煙霧之中,蔡文遠身形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環首四顧之下,卻發現原本在自己**的戰馬早已跑到了百步開外。
“畜牲!”低聲咒罵一句,蔡文遠悄悄打量了一下附近的‘侍’衛們,隻見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竟然連眼睛都睜不開,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狼狽的情形。
悄悄舒了口氣,蔡文遠踮起腳尖打量起了城頭的情形。這一瞧不要緊,竟是險些把下巴頦掉下來,一片火海!
“周兄弟,高!”良久,蔡文遠巴巴的跑到了這次親自指揮炮手的周森身邊豎起大拇指讚道。
原本麵無表情的周森聞言淡然一笑,躬身道:“軍師過獎了,承‘蒙’您高看,屬下就怕自己做不好讓您失望。”
這周森籍籍無名,長相也不是貌似潘安形似宋‘玉’,根本看不出什麽出奇之處。所以除了蔡文遠對他多少有一些了解之外,叛軍之中的其餘人根本對他一無所知。
但如果把這名字傳到城內去,必定會有很多神機營的大小將領認得他,尤其是二蛋哥。這廝不就是當年在神機營中聯合季太監陷害大人的那個‘混’賬王八蛋嗎?
此周森正是彼周森!隻是曆經那次的事情之後,被驅逐出神機營的周森改名換姓上下打點之後‘混’進了匠作監謀了份差事。憑著在神機營七八年的經曆,對火炮的熟悉‘性’,這廝也是名頭見長,一度成為打造火炮的高手,對火炮的各項‘性’能也是了若指掌。
隻是身在匠作監,就算是技藝再高超,始終也脫離不了匠人的卑賤身份,這對於本‘性’多年依舊沒有改變的周森來說,絕對是無法接手的。就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蔡文遠拐彎抹角聯係上了他,周森沒有猶豫便毅然的投身叛軍。個人前途,不就是在一次次的博弈之中贏來的嗎?
“嗬嗬,周兄弟過謙了,那依你之見,咱們的炮火能否壓製的住城內的神機營?”蔡文遠笑問道,眼中有些期待的神‘色’。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都不敢輕易動用這些火炮的主要因由,怕就怕這支訓練了短短不到兩個月的炮手隊伍敵不過城內的神機營。
周森嗬嗬一笑,看了一眼正井然有序往炮膛添加火‘藥’的徒弟們,回頭道:“還請軍師放心,依屬下這幾日觀察所見,城內神機營所用應該隻有佛郎機炮這麽一種火炮。而咱們的這三十餘‘門’火炮雖然看似笨拙沉重,而且用的年頭也舊了,但是論起‘射’程來卻也不比神機營的佛郎機炮差多少。”
這話聽得蔡文遠一頭黑線,這不還是有差距嘛,真是要命了。
“不過軍師不要擔心,屬下選擇的這個地方對於城頭來說可謂是一個死角,他們想要用火炮對付我們,比登天還難!”周森臉上少有的浮現出了得意之‘色’,神機營,這次就要讓你們見識一下我周森的厲害,當年的恥辱,也將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們!
“死角?”蔡文遠不禁皺起了眉頭,雖然對戰術不是很‘精’通,可是官軍居高臨下,在他們麵前怎麽可能找到死角呢?
看著蔡文遠這幅表情,周森不用猜想也能知道他心中有怎樣的疑‘惑’,笑著解釋道:“軍師,城頭地勢所限,以屬下的經驗看來,他們的火炮想要對付咱們,根本無法擺。”
看著周森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蔡文遠不由點了點頭,匠作監製炮高手,看來是名不虛傳啊。
“大人,叛軍的火炮準頭不錯,大部分全砸在了城頭之上。這裏危險,您還是立刻到城下躲避一下吧。”看著沈崇名腳步匆匆的上了城頭,正忙著指揮將士們滅火的餘牢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將他送下城頭。
“不急,先讓本官看看。”沈崇名麵帶詫異,這麽厲害的準頭,如果不是瞎‘蒙’的,難不成叛軍之中還有火炮高手不成。
就在這時,已經查看了一遍敵情的神機營將領腳步匆匆的跑了過來。“公爺,叛軍火炮擺置極具章法,就算是咱們把火炮運上城頭,也是對他們無可奈何啊。”
看著沈崇名麵帶疑‘惑’,這將領急忙把原因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臨了道:“雖然可以勉力而為,但這一炮下去,咱們的火炮非得翻下城頭不可。”
這話倒是讓沈崇名來了興致,不顧諸將勸阻,拿著千裏眼走到了牆垛就前觀察起來。倒要看看,這高手布置的陣型有什麽厲害之處,竟然能讓神機營的人都感到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