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篇--
“恩師,此去經年,望恩師珍重,”
送行的年輕人眼中滿是不舍與孺慕:“雖不知恩師為何會急流勇退,可平遠知曉,恩師此舉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平遠唯一能做的便是懇請恩師保重身體,平遠會謹記恩師教導,堅守本心!”
我出神的望著年輕人,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我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卻隻是屈了屈手指,我苦笑,擺手示意他回去,
“回去吧,不必再送。”
為官數十載,一心撲在朝堂之上,可當得知夫人命不久矣時,我突然就有些倦了,
看著她漸漸消瘦的模樣,我毅然決然的辭去官職,履行我曾經的諾言。
眺著甲板上憑欄遠眺的身影,我心中湧起鈍痛,
夫人謝虞性子活泛,成婚之時,我便允諾,會帶著她遊山玩水,看盡大鉞山河,
可過去的十幾年中,我帶她走的最遠一次,也就是南方,
我忙於公務時,是謝虞在處處遷就照顧我,如今她時日不多,我想盡可能的彌補,換我來照顧陪伴她。
烏蓬小船搖晃,我緊握住謝虞冰冷的手,將她拉進懷中,試圖用自己的體溫讓她暖合起來,
“夫君,就這麽辭了官,你可會後悔?”
這並不是謝虞第一次問了,
可無論她再問多少次,我的回答始終如一,
我緊緊攬著她,看著京都在我眼中慢慢變成一個小點,釋然一笑,
“權利金銀都是身外之物,不值謝家阿虞半縷青絲。”
年幼時,我與母親被渣爹拋棄,
母親上門討要說法,卻被害死,我腿被打斷,成了人人嘲笑的坡子,野孩子,
好在我命又硬又臭,讓閻王爺都嫌棄不願收我,這才一路跌跌撞撞長大成人,還意外學了一身醫術,
我想報仇,可朝廷已然腐爛,並不需要所謂的文人學士,
他們隻需要阿諛奉承之輩,陪著他們沉浸在酒池肉林中,大肆吹捧誇讚。
報效無門,我隻能終日混跡於市井苟且度日,
遇到女公子後,我的人生仿佛一下發生了逆轉,前半生有多忐忑,後半生就有多順遂,
隻需要一句話,一封信,我便成了攝政王府的門客。
我從市井野大夫搖身一變成了攝政王府的謀士,曾經高攀不起的官老爺們見了我都得客客氣氣叫一聲先生。
我住進了大宅子,穿上了體麵長袍,有了相談甚歡的知己好友,也有了值得我托付性命的公子,
我跟著女公子,見她從生澀變成老練的政客,看著她與朱謹越走越近,兩情相悅,又從兩情相悅變成兩看相厭,
我忍不住想,如果女公子當初選擇了潘陽會怎麽樣?
潘陽那人死鴨子嘴硬,嘴上說著是因為謀劃才接近的女公子,實際上那雙眼就沒從女公子身上離開過,
我這個局外人看的明白,他是真心喜歡女公子的,
可惜造化弄人,他從世家公子成了皇子,又從皇子成了反賊被幽禁在皇陵,
我的好友,一個失去自由,一個借著火燒縣主府死遁,
將女公子的假棺槨送去南方回來後,我依照婚約娶了謝虞,我不再是一個人,
她是極好的人,很難讓人不心動,
婚後不久,皇後懷孕,我重新回到朝堂之中。
次年,皇後生下嫡長子,朱謹大赦天下,我趁機謀劃,將潘陽偷了出來,並假裝不小心將女公子的行蹤泄露給了他,還給他準備了盤纏。
我高仲果然是個頂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