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安宏寒接過宮女遞來的手帕,抬手就為席惜之擦了擦嘴角。這個親密無間的動作,惹得不少人又是嫉妒又是恨。安雲伊的唇瓣緊緊咬著,看著皇兄修長的手指劃過那女孩的唇角。
明明都該屬於她的一切,卻被別人毫不費力的搶走,讓她怎能甘心?
“皇兄和席姑娘的感情真好。”誇讚之中,似乎帶有其他的含義。
安宏寒的目光迅速一冷,就連站在旁邊的林恩,也是打了一個寒顫。
他承認十四公主確實很聰明,至少沒人能絆倒六公主,而她做到了。但是皇宮之中,特別是在安宏寒麵前,又哪兒容得她撒野。林恩心中暗道,隻求十四公主有自知之明,否則費盡心思得來的一切,遲早會付之東流。
安宏寒的目光陰沉了一瞬間,又極快的恢複到原來的神色,“你們隻需做好一個公主的本份,其他的事兒……別管,你們繼續呆在這裏賞花吧。”
最後一句顯然是不想繼續和她們糾纏,眾位公主都聽出了話裏的意思,隻能萬分可惜的看著安宏寒起身遠去。
安宏寒和席惜之前腳剛走,安雲伊的臉色就巨變,伸出手猛地將石桌上的碟子,全數砸碎。
其他公主憋得大氣不敢喘,如今安雲伊早就是公主其中最受寵的,所有人都為首是瞻。得罪她,就跟得罪當年的安若嫣沒有區別。
本來跟著安宏寒離去的吳建鋒,這時候,回頭看了涼亭一眼。目光盯著十四公主那抹身影,眼眸之中閃爍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精光,就像似乎想出了什麽陰謀詭計。
恰好林恩和他的距離不遠,正巧看見了吳建鋒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目光。
心裏猜測著許多可能,林恩不由得回頭看了十四公主一眼。很顯然,剛才吳建鋒是打十四公主的主意。想想也極有可能,皇宮裏吳建鋒早就沒有了依仗,若是不找個厲害的人物罩著,他遲早都別想混下去。估計十四公主已經成為了他心目中的人選,隻是……吳建鋒啊吳建鋒,難道你就不能用大腦想一想,跟著一個滿肚子爭寵的公主能有什麽前途。
還不至於多管閑事,林恩歎息了兩口氣,疾步跟上安宏寒的腳步。
席惜之一隻手被安宏寒牽著,一隻手撫摸著小肚肚,一副吃飽喝足的滿意樣兒。
“記住以後瞧見那群公主,就盡快離開,少和他們打交道。”對於單純猶如一張白紙的席惜之,安宏寒始終放不下心。不管安雲伊以前的性格如何,可是現在,她已經變了,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少女。
縱使她的年齡很小,可是心機,卻比一般人重。否則安宏寒也不會看中她……
因為之前和安雲伊有過接觸,所以席惜之回想以前那個軟弱無能的小女孩,再和現在作對比,誰都看得出兩者的不同。雖然後者比較光豔奪目,可是在席惜之眼裏,覺得她還沒有以前那模樣順眼。因為一個人的眼神,掩飾不了太多的東西,她的眼睛已經被雜質所汙染。
“我懂。”席惜之弱聲回道,極為惋惜。
明明隻是一個孩子……
追查徐老頭的下落,禦林軍仍舊在暗中進行。東方尤煜也隔三差五就往禦書房跑,每次都不外乎都是詢問事情的進展。
席惜之看在眼裏,明白他的心急。
下午和東方尤煜再次商談了一會這件事後,安宏寒便帶著席惜之返回盤龍殿休息。夕陽西下,天際的雲霞被落日染成了橘紅色,遠遠望去,一片美景盡收眼底。
席惜之跟著安宏寒的腳步,走在寬闊的走道,目光看著落日緩緩降入雲霞,不禁發呆。
以前在深山老林之中,她也經常看落日西下。不過當年隻有她一個人孤單單的坐在溪邊大石上,靜靜的等著落日完全消失,然後再慢慢走回竹屋。而此時此刻,她身側站了另外一個人,所處的時間、地點,也與以前偏離了軌跡。
世事難料……人生無常。
“別露出那麽憂傷的表情。”不知何時,安宏寒的腳步已經停下,冰冷的目光不複存在,代替的乃是深深的煩憂。似乎他此時此刻正在為什麽煩憂,心頭纏繞著解不開的煩惱。
席惜之的心髒撲通一跳,泛著點點水光的眼眸眨了眨,憂傷嗎?真的有嗎?
大概是在異世呆久了,變得想家了……想師傅了。
“我沒有。”席惜之死鴨子嘴硬。
那個老頭以前整日除了會逼她練功,還會做什麽?
席惜之堅決不承認她在想師傅,緩緩低下了頭。
大概猜出什麽,安宏寒伸出手指,輕輕拂了拂她額頭邊的發絲。一舉一動,極具溫柔。若是有其他太監宮女在場,肯定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就連林恩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從來沒對朕說過,你從何而來……”挑動了一下她的發絲,屬於安宏寒特有的冰冷聲音再次響起,“不過既然你到了皇宮,歸朕所有,盤龍殿便是你的家。”
第一句話‘你從來沒有對朕沈國,你從何而來……’,讓林恩路出深思。
陛下竟然會將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留在身邊?陛下何時也會做出這般糊塗的決定?來路不明,那就意味著有許多未知,陛下做事情向來都是極為穩當,不會讓任何事情偏離他控製的局麵。
林恩看向席惜之,那一頭銀白色的發絲,絕不是風澤國所有。以前他也認為這女孩是陛下與異國女子所生,而聽現在的話,他徹底打消了那個念頭。那麽陛下又為什麽會收養這個女孩?別說善心,因為安宏寒從來不具有那東西。
家……席惜之的目光一抬,確實啊,不知不覺之中她早就把安宏寒視作家人。就算真要離去,大概也是不舍。奈何師傅不在這裏,否則她……
再多的假設,也不可能實現。
“我……我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還不是時候,席惜之也不敢開口對安宏寒表明她的來路。
“朕一直等著。”
他既沒有用自己的能力去查,也沒有對她施加壓力,他唯一做的就是‘等’。
幾人回到盤龍殿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一排排的燈籠已經點亮,盤龍殿內宮女太監有次序的站在左右,靜候安宏寒的吩咐。
林恩先是讓宮女準備陛下換洗的衣服,又是讓人點龍涎香。吳建鋒一直按著劍,守候在不遠處,心不在焉的想著今日下午的事情。
林恩走過去,用拂塵,捅了他一下,將他從思緒之中拉回現實,“吳侍衛,灑家勸你啊還是別打太多壞主意,否則總有一日反倒會害死自己。”
好歹共事幾年,林恩也擔心吳建鋒真想不通,走了歪路。處於私心,還是提醒了一句。
但是他的好心,卻讓吳建鋒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他本是大將軍的弟弟,生於名門世家,比起一個出身下賤的太監,身份高了不止一節半截。聽到林恩此時這般說自己,反倒認為他是在看笑話。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吳建鋒說完,抬腿就跨開一步,拉開與林恩的距離。
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讓林恩也感覺到無可奈何。好言相勸沒有得到結果,那麽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席惜之和安宏寒沐浴出來,盤龍殿內早就沒了宮女太監的影子。
安宏寒手中拿著帕子,為席惜之擦幹發絲。而作為本該伺候安宏寒的某小孩,卻堂而皇之的享受著安宏寒的服務,嘴裏還叼著一塊桂花糕,美滋滋的啃著。
看著某小孩這幅神情,安宏寒又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敲了敲小孩的額頭,意味深長的說道:“確實該好好享受,明日一早畢竟有你受的。今後想要睡懶覺,那是不可能了。”
一提到睡懶覺,席惜之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嘴裏的桂花糕,也變得索然無味。
小腦袋努力思索著對策,席惜之本來就是一個懶散的人,睡覺乃是人生之中頭等大事,怎麽能說舍棄就舍棄。最開始到異世的時候,為了讓自己有自保能力,席惜之起早貪黑的修煉。然而有效果麽?有效果麽?每次堅持不到幾天,就徹底告破。
“我們傍晚的時候跑步如何?安宏寒,你想想看,那時候還能看日落,我們還能一邊跑,一邊欣賞美景。”耗費腦汁的想出一個理由。不能打消安宏寒的心思,那麽席惜之隻是換個時間點去跑步,至少比浪費睡覺的時間好得多。
安宏寒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似乎也讚同這番話。
就在席惜之認為他會改變主意的時候,他開口說道:“你說的也對,既然是要鍛煉身體,那麽光是清晨跑步是不夠的,傍晚的時候,我們也繼續跑。一天兩次,這樣有助於鍛煉你的體力。”
席惜之手中的糕點嘩啦一聲,掉到了地上。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安宏寒肯定是故意扭曲她的意思!跑路什麽的,累死了,圍著盤龍殿跑一圈,就要人命了。若是傍晚再跑一次,席惜之光是想想,就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