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一道幽影斷師魂
都說力量沒有正邪之分,隻要用在正途就是正確的,但事實上呢?不過是說服自己的借口罷了,沒正邪之分你妹啊!借口,全是借口!
轉眼之間子柏風又想到自己是打算發戰爭財的,卻是又淚流滿麵了。
這年頭,想要做個善良的,純粹的人,真難啊!
好吧,我就假裝力量沒有正邪之分,武器沒有對錯之分吧……誰讓我要做軍火生意呢?
“你個豬!”子柏風轉臉又罵落千山,心中卻是有些羨慕的,心思簡單的人真好,還有心情吃飯。
“你不吃我可全吃光了。”但凡子柏風和落千山在一起,子柏風總有一百個理由讓落千山請客的,所以菜一上來,他就毫不客氣地先吃掉一大半,免得被子柏風糟蹋了,剛才子柏風那邊四十五度憂鬱了一下子,頓時就有百分之四十五的飯菜進了他的肚皮,他灌了一口水,咽下口中的飯菜,道:“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快說,我軍務忙著呢!”
子柏風一把拽住了落千山,把自己在刀劉村的所見所聞說給他聽,問道:“你幫我參謀參謀,這事情可行不?”
子柏風自己再怎麽考慮,也隻是臆測,所以子柏風把子堅送到家之後,心中一合計,頓時決定前來找落千山蹭飯,順便尋求點專家幫助。
這家夥雖然年齡不大,卻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對戰亂之中的事情,比自己了解。
落千山卻是拍了一下手掌,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挺可行的……正好,我來參個股。”
雖然戰亂還在幾百裏外,但是落千山身為蒙城的防務大總管,早就已經活動起來了,整個蒙城其實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
隻是今年蒙城收成不好,還要調集大量的銀錢糧食去救濟災民,軍費開支一減再減,落千山這邊也在發愁呢,聽到子柏風要發戰爭財,頓時也想參上一腳。
“我這裏有許多的廢舊兵器,若是修理一下,拿去販賣定然也能賺上一筆,我這邊餉銀都快發不出來了。”打仗時兵器損耗非常快,他們那些損壞的東西,或者修理,或者熔煉了重新打造,再賣到兵器緊缺的地方去,賺點銀錢,也能減緩一下壓力。
往日裏,工本費也不足以抵回盈餘,但是這次有刀劉村的免費勞力,又是賣到兵器緊缺的地方,能賣個好價錢。
兩個人在酒桌上商定了,子柏風這邊由刀劉村出工出力,落千山派出兩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帶隊,和他們一起去南方。
議定方案,子柏風沒有拖泥帶水的習慣,立刻回去準備去了。
如果能夠建立一條商路,如果能夠把那條鐵礦脈養起來,不隻是刀劉村,整個九燕鄉都會受惠,如果能夠控製采礦的數量,再好生培養鐵胎,說不定這就是一個無限循環的可持續發展之道。
賣玉石和賣兵器兩個中間,讓子柏風選其一的話,子柏風也隻能選賣兵器了。
什麽叫選擇?毫無疑問選擇其一的那種不叫選擇,這種兩害取其輕的選擇,才是真正難以做出的選擇啊……
此時此刻,子柏風突然有些理解府君了,並不是所有時候,都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的。
不知怎麽,子柏風突然想起了離開下燕村,回到洋河為自己的罪行贖罪的蠃魚。
蠃魚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他,很多時候,並不是情非得已就能夠罔顧一切的。
人總要為自己負責。
妖類尚且如此,何況人乎?
可是這種境況下,自己又能夠做什麽呢?
子柏風所能做的,也就隻有堅守底線。
不過,好在子柏風依然是那個子柏風,下定了決心就決不放棄的子柏風,他馬不停蹄地來回奔波,盡力促成此事,天色漆黑的時候才回到了下燕村,兩隻錦鯉都累的吐舌頭了,子柏風道了一聲辛苦,卻突然一拍自己的巴掌,娘的忘記把燕老五接回來了。
得,讓這老爺子在那邊住一晚上吧,子柏風是一點力氣也沒了,回到了青石之上,連晚飯都沒吃,不多久就睡熟了。
子柏風這邊睡著了,那邊卻有人沒睡,燕老五在溪邊等到天漆黑也沒見子柏風來接自己,頓時罵了一句這熊孩子,這才轉身回去找地方安睡。
……
落千山回到了營地,和子柏風的一頓大魚大肉,雖然吃進去了他的半月餉銀,但是心情卻是好了許多。落千山喝了一點小酒,天色漸晚,夜風一吹,酒意泛起,走路也有些搖搖晃晃的了,依稀間,看到前方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什麽人!”落千山看那人身形不熟悉,頓時一驚,大聲喝問道。
這一片地界,雖然沒有掛上“軍事重地,閑人免進”的牌子,其實平日裏,也就子柏風沒事前來晃悠晃悠,雖然看不真切那人的穿著,但是身上不是戎裝,也絕對不會是子柏風。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抬頭看了過來。
一雙眼睛,就像是兩隻小燈泡,那麽亮,亮到刺眼,亮到似乎能夠刺穿人的魂魄。
一瞬間,子柏風就想到了當初的非間子,他心中怒喝一聲:“小樣,還給老子來這一套!同樣的招式對老子是沒用的!”
瞪大眼睛就還擊了回去。
落千山自問已經今非昔比了,就算是非間子再站在他的麵前他也不懼。
但是這一眼瞪過去,落千山卻覺得眼前一花,一把明晃晃的刀當麵劈過來,似是一瞬,又似是一萬年。
我要死了!
落千山的心中,就隻有一個念頭,這人是誰,為什麽要來殺他,他什麽時候……惹了這種大高手了?
毫無反抗之力!
“將軍,你怎麽在這裏!”一聲焦急的叫喊,落千山猛然一個寒戰,醒了過來。
月朗星稀,不知何時,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了中天,背後已經被汗水浸透,頭發上、腰刀上竟然都結了一層細細的露水。
雙腿已經麻木不堪,他竟然保持著向前邁步的姿勢,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
“我……我……”落千山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有些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將軍,不好了,老爺子受傷了,您總也不回來,我才來找您……”那人是他新的親兵,對他和霸刀老爺子的關係很清楚。
“什麽,老爺子受傷了?”落千山頓時大吃一驚,想到剛剛那神秘人,他頓時顧不上其他,連忙狂奔而去。
這位在軍營外開了三年茶肆的老人,此時正躺在**。
隻是一眼,落千山就知道,老人並不是受傷,而是生機已然斷絕。
“老頭,你……”落千山向前一個虎撲,撲到了老人身邊,跪在床前,一把握住了老人的手。
入手幹枯贏弱,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皮覆蓋在骨架上,這老人的精氣神,都已經被抽空了。
“是誰,是誰?”落千山驚慌大叫著,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不是誰,是我自己。”幹枯的手輕輕握住了落千山粗糙的大手,老人睜開眼睛,看向了落千山。
“我本以為……我本以為,霸刀雖然是末流,但是在刀之一道上,卻是正途。刀乃戰陣之兵,一刀劈出,有去無回,一往無前才是刀道,即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又有什麽……”老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如同砂紙磨礪,但是卻清晰無比,似乎每個字都想要讓落千山聽清楚。
“今天我才知道了,在別人的刀道麵前,我竟然連出刀的資格都沒有……”老人閉上眼睛,渾濁的淚水滾滾而下,口中輕輕呢喃著:“對不起,千山,我害了你。”
他不是為自己流淚,而是為了落千山流淚。
他為了霸刀一道,燃燒性命,透支生命,最終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在霸刀一道上,他是自信的,他認為,不論什麽樣的敵人,霸刀都可以幫他戰勝。
當需要力量的時候,當無論如何都要勝利的時候,犧牲自己的生命又算得了什麽?刀,不正是如此嗎?
所以他看到了落千山,認為看到了一個好苗子,一個可以傳承自己霸刀一道的優秀傳人,他把霸刀一道傳給了落千山,那時候,他是驕傲的,自信的,他的霸刀雖然不是最完美的,卻是最強的,那是力量!
但是他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一直以來的自信,不過是坐井觀天的青蛙對自己的臆測。
但現在,這種自信破滅了,麵對那上門來挑戰自己的人,他揮手出刀,卻沒有讓那人出一招。隻是一眼看過來,就破了他的刀道,任他瘋狂透支生命,瘋狂揮舞手中的刀,都無法邁步向前。
就像是一個可笑的瘋子。
他依然記得,那人搖搖頭歎息而去的眼神。
是不屑,是失望,還是憐憫?
“我……”落千山轉身就想要站起來,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管那人是誰,殺了他!
但是老人那幹枯的手卻猛然握緊了。
“別去。”老人看著落千山,眼中又一次漾起了淚水,淚水滑下,滴落,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了絲毫的顏色。
“師父!”落千山的哭號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