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白狐妖的話後,青桃蛇妖姐姐便給給了白狐妖一顆藥丸。白狐妖心中納悶,問蛇妖這藥丸是何物。蛇妖隻答:‘這藥名叫夢春露,你把這藥丸磨成粉,裝在香囊裏,讓周郎君打開嗅一嗅,他便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不知東南西北,你讓他做什麽便做什麽,你說什麽他便會信什麽,等到第二日藥效一過,周郎君便會什麽也不記得了。且這夢春露藥效隻有一回,周郎君以後再打開這香囊,嗅到的便隻有香氣了,保管是萬無一失……”

偏殿書房的小幾上放著一碟棗糕,戚逐側躺在梨花木貴妃榻上,手裏拿著一本神鬼妖仙的話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這話本在市井上流傳得頗廣,也的確寫得有些意思,但不知是這話本作者歪打正著,還是真的有一些了解,江湖之中,的確存在類似於“夢春露”的藥。

而戚逐手中,正好有一些。

戚逐翻過一頁,忽聽得外間丫鬟稟報道:“侯爺,戶部郭尚書家二少爺遣人來邀您出去聚一聚。”

戚逐自從從西南回來,還未與戶部尚書家打過招呼,如今對方先來邀約,他自是不好推卻的了。

戶部尚書府的二少爺也是個於學業上無甚天賦造詣的人,家裏給他捐了個閑官,前兩年剛娶了妻,整日倒也樂得清閑。

二少爺把戚逐約到一家酒館,熱熱情情地為他斟酒,慨歎道:“侯爺,前些日子父親還在同我感慨,這朝中以後啊,就是武將的天下了。”

戚逐:“如今皇上尚武,有這局麵不足為奇。”

“說起來,你和那浮萍閣閣主交情甚近,我常聽人說閣主大人油鹽不進,想求個交好的門路也求不來。”

“你想同他交好?”戚逐似笑非笑,“算了吧,閣主大人如今可是皇上麵前的第一紅人,哪是你我比得上的。”

二少爺聽聞這話,神色微變,他湊近來,壓低聲音道:“我可聽聞,前幾日皇上在禦書房召見幾個六部大臣和言官商議近來賑濟西南的方案,本也不是什麽大事,結果有個言官竟開始大談特談皇上偏寵武將貽誤朝綱的事,話裏話外都在暗示蕭陽月是個以色侍君的佞臣。”

“有這等事?”戚逐訝異反問,後哭笑不得,“你如何知道的?”

“我父親當時也在場,說那時皇上聽後是麵無表情,後揮揮手讓那言官直接退下不必再待了,驚得周圍一幹大臣是腿軟發抖啊。”

戚逐低笑著喝了一口酒:“聽你這麽說,閣主大人當時是不在場了?可惜了,若他在場,恐怕更有樂子可看。”

二少爺“嗨”了一聲:“算了,不說這事了,我父親又被皇上派去淮南核審鹽政了,說是鹽引數目上與戶部有些出入,皇上下令明查。最近皇上盯淮南盯得緊,前陣子賢王突然遞折子請求朝廷允許王府擴充親兵,說什麽最近夢魘纏身,怕是府上有不幹淨的妖魔作怪,心裏不安。”

“夢魘纏身?還有妖魔作怪?”戚逐訝異道,“這等說辭,皇上會信?”

“皇上自然不信,懷疑賢王借加強護衛之由私自擴充兵營。不過此事也蹊蹺,賢王那德性你也是知道的,爛泥扶不上牆,他要有那個反的膽量,當初奪嫡時皇上還能讓他活著回淮南?”

兩人口中的賢王朱胤冶,正是那位當初對蕭陽月驚鴻一瞥、一見鍾情的王爺。

賢王封地在淮南,這封號當初據說本該是“閑王”,最後又覺得“閑”字實在寓意不佳,故而改為賢王。

“你消息倒是靈通。”戚逐眼眸輕微一轉,“賢王可有說,他被什麽夢魘纏住了?”

“似乎是什麽蛇妖?總之是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戚逐沉吟片刻:“我倒是聽聞,二十多年前淮南一帶曾興起過一邪教,信教的弟子以蛇為靈,很是崇拜這東西。”

二少爺聽了這話,很是不屑:“皇上向來討厭這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天子聖人朝綱例律不信,偏去信這些東西。”

二少爺話音落下,戚逐忽地回頭,望向酒館窗外露出的一角屋簷,簷外是映著燈火的幽靜夜色。

戚逐微微凝眸,道:“既是出來喝酒的,便不談這些了,郭兄,請。”

一連三四月,戚逐又過上了閑情逸致的逍遙日子。

這日夜晚他應幾名友人邀約到湖上泛舟喝酒,湖上福船燈火通明,還有孩童放著花燈,熱鬧非凡。

這些人都是京城裏的紈絝公子,也不管那勞什子禮數的,笑著說侯爺因著孝期和西南的事恐許久沒有體會過溫香軟玉,便喚來幾名舞姬助興。

幾名美豔的舞姬翩翩起舞,薄紗般的帶著香氣的水袖拂過戚逐手臂,身子軟若無骨似的往他懷裏靠。戚逐沒讓舞姬近身,隻是讓舞姬替他倒酒。

一旁的公子身邊也圍了數個美人,握著美人腰打著酒嗝道:“侯爺,怎的,可是對這裏的姑娘不滿意?”

“哪裏,姑娘們都很美,有美人相伴,美酒自然是得多喝幾杯。”戚逐微醺著道,“小二,再來兩壇。”

眾人正玩樂到盡興處,遊船船艙的大門忽地被人打開,幾名身穿護甲的將士掀開那層層遮掩的紗帳,驚得屋裏眾人酒醒了大半。

一公子在角落裏寬衣解帶正準備和舞姬玩樂,見有人闖進來嚇了一大跳,趕忙匆匆套上外衣褲子,歪著發冠醉醺醺地怒罵道:“哪個殺千刀的闖進來?!”

屋裏的舞姬驚叫著站起來,進來的將士目不斜視地分列兩旁,這才從船艙外穩步走進一人。

來人手握長劍,身著一襲翠蘭蜀錦羅裳,用白銀雙鸞嵌紅寶石發鈿和步搖綰著發,如畫的眉目清冷,正是戚逐許久未曾問候的蕭陽月。

屋裏這些公子爺大多沒見過蕭陽月本人,一時之間都木訥驚詫。

蕭陽月還未說話,戚逐倒先站了起來。

他一身酒氣,看上去半醉,也不知是否還清醒著。他來到蕭陽月麵前,抬手就想摟蕭陽月腰,笑道:“這是哪位美人?方才怎麽沒見……陪我喝兩杯可好?”

蕭陽月身後兩名近衛一時麵露尷尬難色,也不知是該攔還是不該攔,要換做其他人,他們也就直接按下了,可眼前的人是侯爺,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

蕭陽月蹙著眉,躲開戚逐的手,用刀鞘將戚逐推開,冷聲喝道:“侯爺醉了,帶他出去醒酒。”

兩名近衛立刻會意上前,扶著戚逐離開了船艙。蕭陽月也不再逗留,留下一屋子呆若木雞的人,轉身離開。

近衛將戚逐放在甲板上,給他端來一碗解酒湯讓他喝下。一碗湯下肚,再被這微涼的夜風一吹,戚逐似乎是慢慢清醒了過來。

蕭陽月:“侯爺酒醒了麽?”

戚逐方才其實並沒有喝醉,見蕭陽月來了,心血**半裝半醉地調笑一番。如今閣主大人麵色不愉,顯然是不滿他這舉動,沒直接當時一刀把他砍了,也算是給他這個侯爺麵子了。

戚逐:“閣主大人怎會在這裏?”

遊船緩緩靠岸,船上的人都得了命令下去,遊船被浮萍閣將士們看守起來,外人輕易上不來,見這架勢,蕭陽月恐怕的確有要事尋他。

若蕭陽月來傳話,那極有可能是皇上有事,戚逐問:“可是皇上又要召見我?”

“近日淮南一代有邪教興風作浪,皇上正在派人調查。”蕭陽月開門見山道,“我若沒記錯的話,侯爺外祖本家便是淮南人,不知侯爺對淮南了解多少?”

戚逐心中一動,老賢坤侯早已去世的元妻晁氏的確是淮南人,且晁氏嫁入侯府的時間約是二十五六年前,那時正巧是淮南怪力亂神興盛之時。

“的確,我外祖一家一直生活在淮南。”戚逐回答,“我雖未曾到過淮南,但曾聽家母說起過,淮南一代二十多年前確實興起過怪力亂神的邪教,且那教派的教徒崇拜蛇仙,以蛇為神聖的象征。”

蕭陽月略微沉吟片刻:“三月前賢王上書皇上,請求增派親兵保護王府,理由是認為府上有妖魔作祟,夜夜夢魘纏身不得安寧,侯爺想必知道這事吧。”

戚逐並無其他渠道得知這件事,蕭陽月卻已知道他提前知曉。那日與郭府二少爺喝酒時戚逐便有所覺察,他身邊那些浮萍閣的影衛還未被完全撤去,還在向蕭陽月或是皇上匯報他的行蹤。

既如此,他最好不要再編別的什麽借口,實話實說是上策。

戚逐沉默片刻,回答:“聽郭尚書府家二少爺說起過。”

蕭陽月冷眸凝視著他:“侯爺倒是與這些官家子女走得近。”

“官場麽,總會有些來往的。”戚逐笑道,“倒是不知道閣主大人打算安排人跟隨我到幾時呢?還有賢坤侯府,下人裏多了不少生麵孔,想必也是閣主大人的手筆吧?”

蕭陽月顯然沒打算將派人跟隨他和在他府裏安插人手的事藏著掖著,戚逐雖麵帶笑意,話語已明裏暗裏的帶刺。

“侯爺言重了。”蕭陽月沉聲回答,“那些人都是奉皇上之命,保護侯爺安全的。”

既把皇上都抬了出來,那戚逐也沒什麽可說的,他這話原本就說得半真半假,倒也並非真的想和蕭陽月置這個氣。

蕭陽月:“如今邪教死灰複燃,鹽政和賢王府也需派人暗查,到時需要不少人手。侯爺在西南一案中很得皇上賞識,如今也身居大理寺少卿一職,屆時皇上若有命令,侯爺請勿推脫。”

這話說得違心,若是皇上有令,他就是想推脫也推脫不了。

戚逐回答:“自然。”

湖上另一艘遊船晃晃悠悠駛來,幾名喝醉的客人倚靠在船舷邊,遠遠見蕭陽月站在甲板上,燈火湖影映照下美不勝收,還以為他是遊船上助興的歌姬舞姬,朝著蕭陽月招手:“美人……來這裏唱個歌吧!爺幾個有賞!”

蕭陽月蹙眉,眸色發冷,這些人眼睛當真是瞎的,連他腰上配的劍也看不見麽?

戚逐低聲一笑,上前答話道:“諸位對不住,美人今夜隻為我唱歌。”

幾個公子悻悻,罵罵咧咧幾聲,也隻能作罷回船艙了。

蕭陽月微慍地抬眸看戚逐一眼,似乎很是不滿戚逐這樣的說法,想讓侯爺自重,下屬又突然附耳稟報,說皇上有事宣他入宮。

蕭陽月隻得作罷,最後看了戚逐一眼,讀出戚逐眼中幾分調笑的意味,心中一時惱火又無處發泄,隻想著下次來找侯爺時定不會再這麽穿了,拂袖轉身離開。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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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後天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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