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過去數日,朱語清一行人沿途換了三次馬,不停的趕路,終於進入了揚州境內。

路過揚州,馬車的窗簾輕輕的被一人揭開,露出一清麗女子麵容,正是朱語清,看著揚州城門,她卻是一臉頹喪,想到路過自己家門,卻無法回家一趟,一時心中難免有幾絲失落。同在車廂裏的薑罹看見臉色不好的朱語清,當下便已猜到她內心所想,他嘿嘿一笑,拍了拍朱語清的後背,說道:“侄女,想回藥館做生意?”

朱語清撇嘴,抱著雙臂,把臉一歪,道:“我們要辦大事,這點念家之情自然可以忍忍,已經過去四天了,眼下還是治葉姑娘要緊,”

朱語清的話似乎被車廂外正在握著韁繩的林夜辰聽見了,隻見他雙手停滯在空中,雙目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片刻之後這種眼神卻消失了,韁繩一緊,馬車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初夏時節,百般紅紫,蜜蜂蝴蝶,相互追逐,草木繁盛,青蔥不已,陣陣和風,帶來無盡的初夏之味,令這個揚州郊外多了幾分舒暢之感。

朱語清他們此行——解毒仙子的居所,位置處於山東沂州慕澤門與徐州裂天穀交界之處,慕澤門地磅沂水,位於上遊,而處於下遊的便是慕澤門的盟友裂天穀。這解毒仙子花月苒隱居的確切地點,怕是隻有薑罹知道了。

車轔轔,馬蕭蕭,整齊有序的馬蹄聲穿梭野外。初夏的氣息也漸漸燥熱,車廂裏的朱語清擦拭著葉雨昔額上的汗水,對她倍加照顧。朱語清也輕輕擦了自己額上的汗,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她說道:“大叔,我們不會路經慕澤門吧?”談到慕澤門,朱語清往事卻是曆曆在目,在她心裏,其實是很不想回憶起那一段關於慕澤門的過往。

倚著身子的薑罹麵色有些慵懶,輕輕打了一個嗬欠,道:“放心啦,傻侄女,我們此行是先到裂天穀,才會到慕澤門的。不過,我們隻是去解毒仙子的地方,不用到慕澤門,所以,你也別擔心啦。”

朱語清心裏一鬆,道:“那也真好。”不過要途徑裂天穀,朱語清便想到了那日裂天穀一行人在楚陽派廣場逼迫自己和要挾林夜辰的場景,她又想到了沐雲休給林夜辰的那一劍,如若林夜辰當時沒有將孤鳴玉笛置於胸間,怕是那一劍早就要了他的性命,而今日坐在車前趕馬的也不會是林夜辰了。朱語清又想到當初以為林夜辰死了,自己悲痛欲絕的場景,不禁耳根灼熱起來。然而想到沐雲休那日的決絕,她又心寒不少。

薑罹看見朱語清臉上時而悵惘,時而悲傷,時而欣喜,又時而愁苦,他很想知道朱語清在想什麽,但終究還是沒問。薑罹從他們往日帶著的食物包裹中取出了幾枚點心,遞給朱語清,笑道:“去,把這些點心給林小子吃了,他這幾日過於勞累,也沒吃什麽東西,但他還是死撐著,你倒是勸勸他吃點東西,休息一番也是好的。”

朱語清接過點心,往車簾看去,此時車簾的後麵,正是一個年輕男子在苦苦駕車。也不知道,一直勞累了四五天的他會不會累垮。朱語清此時眼神關切,溫柔如水。

薑罹看在眼裏,內心對他的侄女心事也明白了八九成,隻不過他不揭穿她罷了。薑罹看著遲遲不動的朱語清,故意語氣帶些責備道:“侄女,還不快去!”

朱語清卻不敢移動身子,為難道:“可是,他肯吃嗎?這幾日他就隻喝水,現在勸他吃東西,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

薑罹抱著雙臂,氣找不到哪裏撒,他這麽做無疑是製造自己的侄女和林夜辰單獨相處的機會,誰知這朱語清不知道他的用意,反而有些推推脫脫。薑罹自然不能說破,他隻好又道:“傻侄女,縱然林夜辰的身子是鐵做的,但人是鐵,飯是鋼!他不吃,要是沒到解毒仙子的地方,他倒下了該怎麽辦?難道真要大叔我和你這個傻侄女照顧他們兄妹不成?哼!”

朱語清聽薑罹這麽一說,覺得句句也算是在理。再者朱語清心裏也擔憂林夜辰,當下不由分說便掀開車簾,輕輕的在林夜辰身旁坐下。

林夜辰並沒回過頭來,他依然雙目看著前方,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內心在想著什麽事。朱語清望著他的側臉,拿著點心的手一動不動,像是癡了。林夜辰微仰著頭,他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高高挽起,其間又有幾縷發絲輕輕搭在肩上,微風拂過,發絲輕輕擦拭著他俊朗的側臉。劍眉之下,有神的雙眼,細長的睫毛借著陽光投影在了他那堅毅灑脫的玉臉。

隻見林夜辰雙唇緊抿,忽然卻輕輕一歎,閉上雙眼,似在沉思。朱語清看到此處,猜到他定是心有煩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說什麽也無濟於事了,心中的結還是需要自己去打開才行。

朱語清低下頭看著手裏的點心,又看了看林夜辰,慢吞吞的說道:“林夜辰,你吃點東西吧。”

閉目沉浸內心往事的林夜辰緩緩睜開雙目,他轉過頭來,道:“不了,也不知道這解毒仙子的居所還有多少時日才到,現下隻剩下三天的時日,我怕……”

果然,林夜辰心中一直焦慮的還是葉雨昔的傷勢,朱語清看見此時的林夜辰,他雙目已經有了不少血絲,他會如此勞累也還是因為葉雨昔,想到此處,朱語清內心難免酸澀不堪,一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片刻之後,隻見朱語清恢複神色,她美目一轉,竟然搶身到了林夜辰身旁,她一把奪過林夜辰手中的韁繩,兀自駕馭馬車起來。

林夜辰見朱語清突如其來,自然沒有做好什麽準備,於是手中的韁繩早已被朱語清搶了去。朱語清故意擠著林夜辰的身子道:“林夜辰,還不過去,你要這樣緊緊挨著我不成?男女有別啊!”

林夜辰這時臉上浮現出尷尬神色,臉色一沉,連忙移身到了朱語清的左側,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朱語清看見他不好意思的坐在一旁,不禁撲哧一聲,嘿嘿笑了幾回。林夜辰看著朱語清不太熟練的駕馭之術,當下便道:“佳兒,還是我來吧,哪有你這樣駕車的?”

朱語清好不容易讓林夜辰放下韁繩,讓他得以休息,她豈會這麽容易聽林夜辰的話不去駕車?她雙手緊握韁繩,學著往日林夜辰的手法,許是朱語清自小天資聰慧,她學起什麽事來倒是很快,不過多久,朱語清已然可以自由的駕馭馬車。

林夜辰見她也漸漸熟練,當下也不再多作阻攔。朱語清這時嘿嘿一笑,道:“怎麽樣,我厲害吧?”

朱語清滿是得意之色,林夜辰看見她燦爛的笑臉,方才的迷茫悵惘也慢慢退去,隻見林夜辰嘴角輕輕上揚,靠著車門笑道:“厲害,佳兒果真厲害。”

朱語清聽林夜辰這麽誇讚,內心更是得意了,當下道:“那是自然,我是林夜辰的……好兄弟嘛,自然厲害了!”這“好兄弟”,朱語清說到嘴邊停頓了幾下才說出口來,現下,她也不敢奢望能做林夜辰的什麽人,隻有用“兄弟”來衡量了。

林夜辰眉目一轉,臉上有些驚異之色,朱語清見他這般反應,又大聲說道:“怎麽?你不承認我是你兄弟啦?好歹我們共患難過,你這廝不會是忘了吧?”

林夜辰見朱語清一臉憤慨,隻覺得她童真未泯,心中對小孩子的喜愛之情突然湧現出來,林夜辰輕輕一笑,說道:“我怎麽會忘,佳兒自然是我兄弟了。”

朱語清嘿嘿一笑,這時她一臉狡黠的眼神看著林夜辰,像是心中在琢磨著什麽事情。林夜辰見她眼神古怪,還這麽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不禁覺得後背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