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由四匹高頭大馬拉著的馬車緩緩駛出宮門,路過一排排整齊的貴族府邸後,又穿過內城的城門,來到了繁華喧囂的聖都外城大街上。

馬車右側的窗簾被拉開一半,露出了蘇曉淼的小腦袋,小蘿莉津津有味地看著街上的新鮮事物,他們父女正要去聖都北麵甘河郡中的家族封地避暑。

大街上兩個中年婦女正叉著腰旁若無人的對罵,一個老婆婆拿著兩根黃瓜與賣菜的小販在沒完沒了地討價還價,不時有幾個髒兮兮的乞丐來車窗前希望得到一些施舍,卻被馬車旁的護衛及時趕走了……

而不遠處有一小撮人正圍在一起看熱鬧,蘇曉淼探出頭向人群中央看去。

隻見人群中一個小男孩倒在地上,好似暈了過去,但小男孩的雙手卻死死抱著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子的腳。

一旁的兩個小男孩蹲在那裏焦急地呼喚著:“小迪,小迪,你怎麽了,快醒醒啊……”

而此時,還有兩個小男孩卻不斷地拉扯著中年男子的衣服,聲嘶力竭地控訴道:“都是你,都是你,大壞蛋,踢死了我們的小迪,他不就是要向你討口吃的嗎,你不給就不給嘛,怎麽能這麽狠呢,嗚嗚……你要償命……”

中年男子則不停地對周圍的人群解釋自己什麽都沒做,是這個小男孩突然衝出來抱住自己的大腿,然後就倒在地上了。

就在他即將失去耐性,準備喊巡城士兵來解決的時候,那倒在地上的小男孩悠悠轉醒,鬆開了緊緊抱著的中年人的腳,對圍著自己的兩個小男孩說道:“阿凱,小虎哥,我剛才隻是餓暈了而已,跟這個叔叔沒關係”。

阿凱和小虎忙扶起了小迪,然後衝另外兩個小男孩喊道:“阿華,大軍,小迪沒事兒了,我們錯怪這位叔叔了,快走吧!”

隨後,五個小男孩簡單的跟中年人道了個歉,就急匆匆地鑽進人群跑了。

蘇小蘿莉卻眼尖的看到,阿華和大軍剛剛在拉扯中年人的時候,已經把中年人掛在腰間的錢袋順便取走了。

小蘿莉不禁莞爾一笑,自言自語道:“他們好聰明啊!又學會了一招!”

不久,馬車駛出了聖都外城東北的宣平門。在城門口,蘇曉淼見到守城士兵正將一個小男孩推離城門,而這個小男孩看起來七八歲的模樣,衣衫襤褸,滿身汙垢,一看就是孤身一人的流浪兒童。

估計小男孩是真的太餓了,被這一推之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守門的兵士上前踢了兩腳,那小男孩也沒有反應,怕是就要這麽餓死在城門口了。

眼見這一幕,蘇小蘿莉大吼一聲:“住手!”

隨後,蘇曉淼拍拍小手,跳下了馬車,一隻手掐著腰,另一隻手指著那個踢人的士兵訓斥道:“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可以欺負一個小孩子,你看他都多虛弱了,你不但不讓他進城,居然還打他,好沒有人性啊!”

兵士低頭看了一眼這個衣著華貴的小蘿莉,又抬頭看了看她下來的馬車簾門上那個巨大的“蘇”字,頓時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誰。

那士兵立即施禮,陪著笑說道:“小的見過華榮郡主,我等也是奉了京兆尹的命令,這兩天禁止流民乞丐進城。聖都城中的乞丐流民已經管不過來了,嚴重妨礙聖都的治安……”

小蘿莉聞言不幹了,氣哼哼地說道:“你還敢強嘴,別說一個小小的京兆尹,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麽欺負一個小孩子!”

兵士見狀隻得閉口不言,人家可以把皇帝陛下隨便掛在嘴邊,他一個大頭兵可不敢。

蘇曉淼俯下身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孩,隻見他身材修長,但極其消瘦,滿臉灰塵卻難掩清秀,已經缺少神采的眼神仍然透著一種特殊的冰冷氣質,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對於自己的遭遇毫無感覺,像是看待別人的事情一樣冷漠。

蘇曉淼隨即問道:“小哥哥,你叫什麽,是不是餓了?”

見到男孩沒有任何反應地看著自己,蘇曉淼轉身跑回馬車裏,拿出了幾塊用白色絲絹包裹的糕點,然後又跑回來遞給男孩,說道:“你先吃點吧,這是我從皇宮裏麵偷……哦,是拿出來的山藥紅棗糕,很好吃的。”

小男孩看了看蘇曉淼清澈的大眼睛,沒有說話,猶豫了一下後,接過食物狼吞虎咽了起來。

這時,守門的官吏已經跑了過來詢問情況。

蘇雲清見狀也從車裏走了下來,受了守門軍官的參拜後,蘇雲清簡單問了幾句,隨後來到蘇曉淼旁邊,看了看小男孩,問道:“小家夥兒,你是哪裏人啊,家裏人在哪?怎麽自己跑出來了?”

小男孩咽下嘴中的食物,沉默了一下,最後毫無感情地說了兩個字:“死了”。

蘇雲清聞言歎了口氣,從身上掏出了幾塊碎銀,放到小男孩懷裏,說道:“你進城後要是沒有地方落腳,可以拿著這塊包點心的手絹去內城城西的輔國公府,他們見到這個手絹會收留你的。”

說完這句話,蘇雲清便拉著蘇曉淼上車走了。

而蘇曉淼一邊走一邊衝著守門的兵士們惡狠狠的喊道:“把他小心地送進城裏,要是他少了根汗毛,有你們好看!”

回到馬車上,蘇曉淼不滿地噘著嘴說道:“爹爹,你怎麽就這麽放過這些壞蛋啊?”

蘇雲清長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大漢人口不如大齊多,土地不如大燕廣,財稅不如大陳富,以大陸東北這苦寒之地卻養著全大陸最龐大的軍隊。再加上地方官吏的貪婪自肥,普通百姓的壓力可想而知,每天都有不知多少百姓失去一切財產,淪為流民。

聖都作為帝國的國都,首善之地,象征著帝國的臉麵,總不能到處都是流浪漢啊,京兆尹也是沒有辦法,隻能這樣做來粉飾太平了。唉,大陸諸國連年戰亂,最後苦的都是百姓啊。”

蘇曉淼似懂非懂,不過看著父親悲傷的樣子便懂事的不再多問了。

但不一會兒,蘇曉淼就又忍不住說道:“爹爹,剛剛那個男孩子到了咱們家之後,你要對他好一點,他好可憐啊。”

蘇雲清看了看女兒,沉默了一下才回道:“那個孩子的眼神太冰冷了,我想他根本不會去求別人收留的,一切隨緣吧。”

隨後,蘇雲清又自言自語了起來:“不過堂堂城衛軍,什麽時候輪到京兆尹這一個文官去發號施令了,看來是該整治一下了,陛下讓我接管城衛軍的事兒,還真要好好考慮一下……”

而事實上,不知是否是蘇雲清的疏忽,就算這個小男孩真的想去蘇公爵府,以他進外城都這麽難的情況來看,他根本不可能進的了內城的城門。

內城,那可是隻有貴族和官員們才能居住的地方,守衛可比外城的城門嚴多了。

地上的小男孩目送著蘇曉淼的馬車漸漸遠去,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個繡著“蘇”字的白色手絹,隨後把它認真的疊好,放進了懷中。

接著,他掙紮著站起身,甩開旁邊想要攙扶他的士兵的手,緩慢而堅毅地走進了聖都的城門。

……

修習劉宗輕功,基本功不好練,身法技巧更不好練,心法感悟則更是難上加難,而心境修煉上的相對輕鬆還是讓劉遠風的修煉速度出乎眾人的想象。

又過了兩年之後,七歲的劉遠風就已經達到了人階上段的境界,連劉詢誌都不得不佩服劉遠風修煉逃跑保命之術的悟性了,畢竟這個進階速度已經與超級武癡劉遠達不相上下了,至於性格更像劉詢誌的劉遠磊,則是望塵莫及了。

而到了這個境界的劉遠風雖然戰鬥力仍舊不怎麽樣,但在逃跑上已經不是劉詢誌和劉遠磊之流可以輕易追上的了。

七歲的劉遠風擁有了人階上段的輕功,加上超過同齡人的身材和遠超一般成年人的智力,在劉詢誌眼中也就有了在外麵自保的能力。

在劉遠風的不斷要求下,劉詢誌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爽快地答應了劉遠風從此在行動上擁有了更多的自由權,前提是不能離開聖都城。

雖然對老頭子的心思心知肚明,但能夠享有這樣的自由也足以讓劉遠風歡呼了。

他的武學修習已經開始麵對地階的瓶頸,而大部分人終生都無法突破這個瓶頸。

在炎黃大陸上,任何一門武功隻要下足功夫,人階都不會很難,但地階就不一樣了,能夠進入地階就可以稱為高手了,至於天階,那就是宗師級的人物了。

劉遠風雖然有信心不會被這小小的地階瓶頸難住,但也明白不能操之過急,真正到世俗眾生和繁華市井中好好玩玩,應該會對突破瓶頸更有幫助,何況他這麽辛苦的過了七年,不就是為了能玩兒的開心點嘛。

大漢乾祐十二年夏日的一天,聖都皇宮那威嚴肅穆的深紅色大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從中跑出了一個滿臉微笑的七歲男孩。

這一刻,劉遠風的心裏在歡呼:“我的聖都,我美麗可愛的大千世界,我魂牽夢繞的芸芸眾生,我來了!”

不過在同一時刻,他的父兄們,也就是劉詢誌父子三人想的是:“我可憐的聖都百姓啊,不是我非要把他放出去,實在是……不放他出去禍害你們,難道留下來禍害我們自己嗎!”

而炎黃大陸的曆史卻也在這一刻開始,在無人察覺的狀態下開啟了新的篇章,世間眾生命運之輪的轉動方向,也被無聲無息的改變了。

炎黃文摘:大漢成祖皇帝劉遠風在自己的私人回憶錄中曾這樣寫道:“我兩世為人,都在不斷的追求懶道,但回頭審視,卻發現我的追求隻是讓我一次次陷入到新的努力、辛勞與拚搏之中,而心中那個真正的懶道之境卻永遠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引誘著我。我就像一個小醜般不斷傻傻的蹦跳著,每每還都自以為聰明。現在才明白,隻要心中有追求,不管追求的是什麽,都需要用汗水來換取,即便你追求的是懶道!而那些真正無所事事的懶人並不能稱之為在追求懶道,他們其實隻是完全沒有追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