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女人難為
許氏見女兒站在院子門口對著丫鬟們說話,快走兩步迎了上去。“囡囡,不是讓你好生休息嗎?怎麽又出來了?”話音未落便拉著她往回走,又轉身指了指身後的大夫,說道:“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所以請了張大夫過來給你把脈。”
“母親,女兒真的沒事了。”雲居雁淺笑著在許氏麵前轉了一個圈。看青杏悄然退下了,她挽起許氏的胳膊,輕聲撒嬌:“剛剛我正想去尋母親一起午睡呢!”
“好,今日我們娘倆就一起睡。”
聞言,雲居雁微微一愣。家裏有貴客在,作為當家主母的許氏怎麽可能有時間睡午覺,除非——她稍稍側頭端詳著母親的側臉,隻見她雖在笑,笑容卻十分勉強。
兩人一來一往間已折回了雲居雁的院子。許氏見玉鎖正站在院子裏攔著**桐,沉聲問:“怎麽回事?”
玉鎖急忙走到許氏麵前,低頭說:“回夫人,是三姑娘來找姑娘說話,奴婢正想請三姑娘去屋裏稍坐。”
許氏的目光轉向**桐。**桐局促地站著,雙目望著腳尖,甕聲甕氣地說:“母親,女兒……是來……”
“母親,三妹是來找我借花樣的。是吧,三妹?”雲居雁替她解圍。見**桐點頭,她為難地說:“一時間我也忘記你要的荷花花樣放哪了。等我找著了,再派人送去給你吧。”
**桐不明白雲居雁為什麽突然幫自己掩飾。但見她折了回來,她也就放心了。飛快地向許氏行禮告退,低頭走了出去。
進了屋子,待張大夫把了脈,一再強調雲居雁沒有著涼,也沒有受驚,許氏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隨即把屋裏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母親,您是不是有什麽緊要話對女兒說?”
雲居雁這麽一問,許氏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憤怒地說:“他沈家,不過是掛了郡王府的名頭,算什麽東西!傳到他沈君昊那代,也就一個侯爺。別以為我離開京城久了,就不知道他們沈家早就外強中幹……”
許氏“劈裏啪啦”罵著,差不多半盞茶時間才漸漸止了怒意。雲居雁素知母親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也就由著她發泄。不過從她的話語中她知道了,原來沈家對這樁婚事也並非十分情願,隻是礙於婚約是老一輩訂下的,再加上不想壞了兩家的交情,之前才什麽都沒說。
這事,前世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她隻記得,那天,自己聲稱不舒服之後,許氏在午飯前探望過她,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任何人,聽到任何動靜。大約在晚飯過後,她的父母一起告訴她,雲夢雙即將代替她嫁入沈家。
想著那時的自己居然因為那個消息而雀躍,她譏諷地一笑,對著許氏勸道:“母親,既然我也不願嫁他,你何必那麽生氣呢?”
“囡囡,你不明白……”許氏戛然而止,義憤填膺地指責:“總之就是他沈家欺人太甚!”
“母親,您不說,女兒又怎麽會明白呢?”
“嗨!”許氏重重歎了一口氣,“反正你不用擔心,你父親已經回你祖父那裏了,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會讓你吃虧的。”
雲居雁眨眨眼睛,心中有些不明白。退婚,無論是基於什麽理由,對女方的名譽總是有礙的。前世,如果不是許弘文把沈君昊說得太過不堪,她絕不會破釜沉舟,冒著再也找不到好人家的危險,不顧一切地要求退婚。這一刻,她真想去泰清居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許氏愛憐地摸著女兒的臉,滿眼疼惜。她就這麽一個女兒,像眼珠子一般。他們憑什麽暗示她的女兒驕縱、任性,憑什麽覺得她當不了沈家的宗婦?即便她們同樣不稀罕沈家,也輪不到他們嫌棄她的女兒。
“囡囡,母親算是看透了,什麽世家大族,什麽嫡長媳,全都是假的,還不是整日苦水往肚子裏咽。女人一輩子,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才是真的。母親一定為你找個真心疼你的人。”
“母親!”雲居雁紅著臉低下了頭。她知道許氏的苦楚。因為她無法生育,不止要承受著公婆的目光,妯娌的冷嘲熱諷,還要不停為丈夫安排女人,以求長房能開枝散葉。試問哪個女人願意丈夫妻妾成群?
這些還不止。因她的六妹雲惜柔出生後,長房再沒有女人懷孕,便有人在背後說,是她母親的手段太過厲害,他父親才會無子送終。甚至還有人說,是她的母親命中帶煞,克子,長房才會連生三個女兒。
雲居雁知母親對自己的愛從未變過,但她親眼目睹了母親從一個溫柔、善良的貴婦,慢慢變得暴躁、易怒,又多疑,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遠。
回憶起前世的時候,母親臉色蠟黃地躺在**,有淚流不出,隻有滿腔的怨恨與憤怒,雲居雁心如刀絞。這一世,她決不能讓母親經曆這些。
她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母親唇邊,巧笑著說:“母親,氣壞了身體可不值得。”
“還是囡囡懂事。”她接過了茶杯。可一想到丈夫的話,她又重重把茶杯放在了桌上。“你父親……”
“母親,其實父親很疼女兒的。”
“哼!”許氏冷哼一聲。
“母親!”雲居雁依然笑盈盈的,輕輕拉著許氏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母親,你也知道,女兒的婚事是太爺爺定下的。父親明知祖父會罵他不孝,不顧家族大義,他還是替女兒在祖父麵前一力爭取。光這一點,女兒就知道他是疼我的。”前世的她覺得父親這麽做是理所當然的。但穿越後的五年教會了她懂得感恩。
許氏聽了女兒的話,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笑容。她喝了一口茶,喃喃著說:“隻有這事,他做得像個父親。”
雲居雁跟著笑了起來,玩笑般說:“父親為了女兒頂撞祖父,還不是不想看到母親傷心嗎?”
“死丫頭,你這是在消遣你母親嗎?”許氏作勢生氣,臉上卻染了淡淡的紅暈。
雲居雁輕快地笑著。或許是她貪心,但她忽然間覺得,除了複仇與報恩,她更希望愛她的人能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