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台上老人傾情演出,我在台下專注聆聽,此時背後又突然傳來一人的唱曲與來與老人附和,我與老人心裏也滿是疑惑,不免循聲望去。
此時空地前站了三五人,其中一人接著那老人的曲調唱了下去,在唱完這一段之後又收住了聲音,激動的說道。
“幾十年了,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卻沒想到又在這裏重逢了。”
看著這人台上的那老人顯然是愣住了,片刻後又將他認出。看著熟悉的故人,老人激動的從台上走了下來更是與那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原來這兩人與彩衣竟然是一個班子裏的師兄弟。那場戰爭讓大家分散到了祖國各地,而我之前空地上所見的老人因為割舍不了相思便回到了這裏,更是組建了一個新的戲班子在這戲院堅持唱了數十年,而後最終又因為時代改變而不得不解散了戲班。
之後遇見的那老人隨著戰爭分散到了別地,最後是在那裏落了根。可越到遲暮,年輕時候那些記憶卻越深刻,最後終於又回到了這裏想要再看一眼熟悉的戲院,沒想到竟然遇見了失散多年的師兄,兩人無不感歎緣分的奇妙。
此時這空地之上竟然陸陸續續的來了好些人,這些人有些是我之前打探消息的時候所拜訪過的,有些還開著車看樣子從比較遠的地方趕來的。我之前的行為似乎讓他們誤解了,以為這裏還要開唱。結果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竟然勾起了大家往日的回憶,都自發的趕到了這空地想再聽一場戲。
看著原本荒蕪的空地此時如同往日重現一般滿是人潮,兩位老人對此也是激動不已。可是戲班已經散了,即使有這樣多的觀眾卻也無法是開唱的,思量到這裏之後大家高漲的熱情也逐漸的退去了。
此時人群裏突然傳來的聲音,那人說道。“我以前就是戲班裏唱武生的,雖然現在老胳膊老腿了,但是我想還是能蹦一回的!”
那人帶頭之下又有數人站了出來,清點了一番之後竟然發現在這倒也湊出了一個臨時的班子,看著臨時湊成的戲班老人也是激動不已,對他師弟說道。“我們唱那場戲吧,幾十年前準備好了卻沒有登台的戲。”
“可是。”那老人的師弟看了一眼臨時湊成的戲班之後遲疑的說道,“那戲是為了襯托彩衣師姐而專門準備的,現在這裏可沒有旦角,沒法唱啊。”
被師弟提醒了之後那老人也才仔細的看了一周,果然如他所說各類角色齊備卻單單少了旦角。無奈之下隻能歎了一口氣,而後老人又笑了起來說道。“那就算了吧,不過本來能再唱一曲已經算是奢望了,還要求那麽多幹什麽呢。”
話雖如此,可我在一旁也能感覺到他那種失落的情緒。而在彩衣此時又突然出現了,走在我身邊用渴望的眼神望著我而沒有開口,不過這眼神卻已經將她的願望傳達給了我,於是我走上前去對那老人說道。
“請讓我來試試吧。”
老人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後笑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說道
。“已經是非常感謝你了,現在這一切沒有你的引線也是沒法達成的。在說唱戲不比唱歌,沒有個苦練可是無法登台的。”
此時我朝彩衣望去,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便走了過來。走到我身邊她握住了我的手,從她的手中我感覺到一陣冰涼的溫柔,而後我看了她一眼後便閉上了眼睛將身體的操控權交給了她。
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此時彩衣已經控製了我的身體。她伸出手來試著握了握,似乎在熟悉我身體的感覺而片刻之後便深吸一口氣唱了起來。
我在一旁用一種旁觀者的姿態看著自己,可此時卻也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唱出這樣的曲調。彩衣借著我的身體用情的唱著,而周圍所有人都被她的技巧折服,安靜的望著她。
唱完這一段後彩衣便收住了聲音,安靜的望著那老人。此時老人也愣住了神,走上前不可置信的握住我的手癡癡的說道,“這怎麽可能,怎麽會和彩衣那麽像。”
那老人似乎認出了彩衣來,雖然這讓我有些吃驚,但是現在也不是解釋一切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對他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準備開始吧。”
既然現在缺失的旦角也有了,眾人便就緊鑼密鼓的開始了準備工作。眾人跟著老人去了他家裏,沒想到雖然戲班散了,可那些行頭都被他完好的珍藏著。
老人將旦角要用的行頭遞給了我,接過那身衣服後彩衣透過我的手掌也是無限留戀的輕輕拂過。那老人此時看著我開口說道,“年輕人,你為什麽想要再開台唱一場呢,恐怕不隻是因為戲院要拆了覺得惋惜吧。”
我抬起頭看著他笑著說道,“我也是受人所托,能再唱一場似乎是她的心願。”
我的回答讓他沉默了下來不過他卻也沒有追問其他的事情,抬起頭來看著天空輕聲的說道。“其實能再唱下去是也是我的心願。可我也明白,繼續唱下去又有什麽用呢。時代在進步,我們這些老骨頭終究會被淘汰,即使不甘願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啊。”
老人說完後搖了搖頭便離開了我身邊似乎也為他等下的登台做準備去了,看著他的背影我歎了一口氣便不願去多想了,拿著這行頭也去化妝準備接下來的表演了。
坐在鏡前,彩衣的臉出現在鏡中望著我,她朝我點了點頭後輕聲的道謝。此時她的眼中沒有了那哀怨的神色,望著桌上並排擺開的胭脂彩墨隻有滿眼懷念。
彩衣伸出手沾上了豔麗的顏色,然後輕輕的在臉上抹開。笑著說道,“我們比起時代來微小不可計數,而正是如此微小的我們卻又是時代的載體。或許此眾人已經離我太遠,我的願望落後於他們的時代,但是還有與我懷著一樣願望的人,而我們便組成了自己專屬的時代。”
我看著鏡子微笑的彩衣不知說些什麽,她又低沉眼簾對我說道。
“謝謝你。希望你也能懷著的夢想,與誌同道合的人創造出屬於你們的時代。”
外麵此時已經開始了演出,樂器和唱曲還有喝彩聲混成了
一片。我撩開擋著的帷幕朝台上看去,雖然大家動作或許生疏,可他們卻都專注著演著自己的角色,而歡笑和歡呼仿佛讓時光倒轉,已經失去的時代卻又重新出現。
我深吸了一口氣笑著對彩衣點了點頭,她便又掌控了我的身體,隨著樂器的奏鳴節奏上了台去。
彩衣不愧是以往的當家台柱,一開口便贏得了滿堂喝彩。此時彩衣在台上縱情的演出,沉醉的情緒影響了我,似乎我也透過她的視角看了過去。
此時已經破舊的舞台重新煥發了神采,殘破的舞台邊緣在我眼前延伸還原成了往日的戲院。而台下的人也換上了當時的衣物,耳邊仿佛又傳來小二招呼客人的聲音。
此時隨著彩衣的演出,戲院往日的一切全部重現,台上的我也幻化了身形還原成了當年的彩衣。
透過彩衣的雙眼,這場等待了幾十年的演出終於又登台亮相,一切都一如往昔。
這戲唱的不止彩衣一人沉醉,此時所有人似乎都隨著彩衣回到了往日的時光,而那些時光無不讓人感歎流淚。
原本台下最開始隻有一些老人在聽戲,可後來人卻越來越多將這片空地為了個水泄不通。甚至於那些來接老人回家的後輩,也陪在老人身邊安靜的站在那裏聽著。
這場戲唱了一夜,快到天明眾人才精疲力竭的逐漸散去了。我隨著彩衣唱了一夜,仿佛將她一生盼望接近唱完,眾人聽了一夜將這些年的遺憾都聽了個透徹。
此時眾人逐漸散去了,隻留下我和彩衣站在舞台上望著又沉寂下來的空地發著呆。此時突然我感覺什麽冰涼的東西飄落在臉上,本以為是下雨了,抬起頭卻發現竟然是片片雪花。
彩衣抬頭看了一眼那飄雪的天空,而後又再看了一眼身後殘破的舞台,笑著說道。
“我已經無所牽掛,是時候該離開了。”
說完她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之前借用你的身體的時候似乎體會到了一些你的情緒,可卻不知為何感覺到你在不斷的否認自己。”
說著她將手放在我心房上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因何而疑惑。但是我卻清晰的感受到了在你這裏跳動的是一顆善意的心,所以請不要再否認自己了,憑借著你的心意繼續前進吧。”
她說完對我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我摸著自己的心房看著她在雪中逐漸失去了身影,心裏此時一片平靜。
此時我又看見孝翰撐著傘從外麵朝我走來,他來到台下笑著伸出手對我說道。“走吧,一起回去。”
跟在孝翰身邊我們離開了那空地,走了一會之後我不由回頭望著那空地。周遭的雪無聲的飄落下來,而我在轉過彎之後便沒有了那戲院的影蹤,而今後將也再見不到彩衣的身影了,於是我笑了笑便回頭了頭來不再往後看。此時伸出手來接住了那落雪,而雪在我手中化為水順著掌紋彌漫開來。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有些早,卻也因此而意外的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