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偃師師感覺自己好像在一個人的背上,那人一直在走著,前麵的路似乎沒有盡頭,因為他一直沒有停下,她好想知道他是誰,她想問他,你不累嗎?她已經很累很累了,連睜開眼皮子的力氣都沒有,如燃盡的油燈,隻剩那抹燈芯在獨自掙紮,就這樣再次陷入沉睡。
時間仿佛被定格,在黑暗中沒有前進,又或者已經過了百年、千年。當意識再次回來的時候,偃師師依然睜不開眼睛,不過慶幸的是自己還活著,因為渾身都在疼,腦子裏更是在抽痛。她試著說些什麽,隻是發出來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見,朦朧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好像是個男子的聲音,她努力的想聽清他說什麽,然而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能聽清,身體像被抽空般又睡了過去。
從喉嚨流入的**再次將她的意識喚醒,她貪婪的吸飲著,枯燥的喉嚨得到滋潤,就像枯竭的油燈終於有人給它澆灌了油,它又重新燃了起來。
她感覺意識比之前強烈了很多,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雖然還是沒有力氣,但是比起上次沒有那麽疼了。她張張嘴說了些什麽,等了許久沒有回應,她試著再說,還是沒有人回應,最後她把自己說累了,又睡著了。
直到某一次,有人再次給她喂水的時候,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個清麗秀雅的女子,長而黑的頭發雜著咎成的珠鏈辮,穿著一身艾綠色的袍服,是她沒見過的裝扮。
那女子輕輕吹著碗裏的水,一抬頭發現偃師師正看著她,先是一愣,接著笑道:“你終於醒啦!太好了。”
偃師師感覺渾身乏力,試著坐起來,那女子道:“你剛醒,還是別急著起來,大病初愈都會有些乏力的。”
偃師師隻好不動,眼珠子轉動打量四周,那女子似乎知道她的疑惑,說:“這裏是風暮部落,我叫桑音央日勒,你叫我桑音就好了。對了,姬大哥就住在旁邊,我去叫他。”說完走了出去。
偃師師感覺有些力氣了,坐起身來,細細打量這間房子,和平時見的房子不同,整個房間呈圓形,牆壁非石非木,是用布圍起來的;地上鋪著雕花毯子,中間放著一張矮桌,上麵擺著木製的茶壺杯子;身下的床是鋪在毯子上的褥子,柔軟舒適,在她身旁的桌上放著一些女子的用品,還有一個大箱子,想來是裝衣物用的,擺設雖不華麗,但很舒服,帶著一股女子閨房的清香。
想來這應該是那個姑娘的房間。
姬夜辰掀開簾子進來,他換了一身天藍色的衣袍,袍邊和袖口上用彩色的絲線繡著雲紋圖案,腰間纏著綠色的雲紋腰帶,如竹般清雅俊秀,剛勁清新。
他在一旁坐下,欲言又止,過了一會,他說:“半步,我帶回來了。”
偃師師臉色蒼白,抿著嘴一言不發,腦中如被打開了閘門,風暮湖邊發生的事曆曆在目。半步陪伴她多年,一直如親人一般,這次一起出來尋找師傅,師傅沒找到卻隻剩她一人。心中的悲傷如決提的洪水般奔湧而來,本不常落淚的眼睛,也受不住那抹刺痛,如雨而下。不管是師傅還是沒見過麵的父母,他們都選擇離開她,現在就連半步也……
姬夜辰伸出手,猶豫著又縮了回來:“你別哭,壞了,修修也許就好了,我從小體弱多病,先生不也把我治好了。”
聽他這麽說,偃師師更是放聲大哭:“你是人,他是傀儡人,這怎麽能相提並論。”
姬夜辰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他突然想起,偃師師曾說過,女孩子難過的時候,是想要別人安慰她,抱抱她。
他伸出手,試著抱抱她,最後手停留在她的雙肩上,偃師師瞧著他那笨拙的模樣,竟是哭笑不得。
“你是尋我開心嗎?”她故作薄怒,隻不過那模樣配上淚汪汪的大眼,怎麽也體現不出該有的氣勢。
姬夜辰收回手說:“我是想安慰你,那,要不你接著哭。”
“你……”偃師師抬起手,又無力的放下。
偃師師拭去眼淚,知道他是好心安慰,不過像半步這樣有自我意識的傀儡人,可不是說起來那麽簡單,當今世上除了師傅,隻怕沒有人能做到。若是能找到師傅,修複半步也不是不可能,這麽一想心中方覺得舒坦很多。
“你答應我,半步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偃師師看著他,她相信他,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我答應你。”姬夜辰認真答道。
偃師師淺淺一笑,心中莫名的覺得安心。
門口的簾子被掀開,桑音走了進來,她把托盤裏的飯菜放在桌上,笑道:“偃姑娘,過來吃些東西吧,你躺了幾天了,肯定餓壞了。”
經她這麽一提醒,偃師師方覺得腹中空空。
吃著飯,桑音給偃師師夾了塊魚肉道:“偃姑娘你多吃點,大病初愈,要好好補補身體才行。”
“謝謝你,桑音。”偃師師心中感激,這姑娘人不但漂亮,心地又好,她昏迷的這些天想來都是她在照顧。
“你別跟我客氣,是桑格救了你們,說來也巧,那天他剛好去找走失的羊,沒想到在草原上遇到你們,這風暮原地廣人稀,很容易就會迷路的。”
迷路?這樣也好,畢竟迷路和被追殺是兩回事。想到此,偃師師望了眼對麵的人,從風暮湖到大草原,他帶著她應該走了很長的路吧!姬夜辰也在看著她,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偃師師收回目光,問道:“桑格是?”
桑音道:“桑格是我哥哥,他這幾日忙著部落裏的事,都沒空來看望你,隻讓我好好的照顧你。”
偃師師點點頭。
桑音笑道:“現在可算是好了,桑格把你們帶回來時,你還發著高燒,說了好多胡話,一會喊師傅,一會喊半步。”
偃師師低頭吃飯,心中的某一處在隱隱的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