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 談崩
李孝恭語氣堅決:“以我大唐軍的氣勢軍容,一鼓作氣下,攻克區區南陽和鄧州,簡直易如反掌,本王見甄將軍是識時務之人,與李將軍又是舊識,何不乘此機會歸於我李家帳下,說不定能混得一官半職,否則待我大唐軍兵臨洛陽城下之時,你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旁的李靖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朝甄命苦投過來一絲請求之色,顯然是讓甄命苦看在他的麵子上,不要太過計較。
甄命苦身後的李大亮和裴行儼見他出言無禮,不由地怒形於色,正要出言駁斥,卻被甄命苦攔下,笑著說:“長安王厚意甄某心領了,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既然是皇泰主親任的暗衛大將軍,深受皇泰主信任,委以重任,自然不可能改投入李家的帳下,更何況我妻子尚在洛陽等著我回去,甄某無意跟李家作對,隻是受人所托,傳達南陽城主和鄧州城主的意願而已,兩城的百姓都飽受朱粲獸兵的戕害,疲弱困乏,實在不願再卷入任何勢力的紛爭之中。”
李孝恭冷哼一聲:“天真!天下未定,何來休養生息一說,要麽選擇投降,要麽選擇滅亡,無其他路可走。”
甄命苦笑容漸漸收了起來,淡淡說:“兩位郡守的意思,假如李家不同意他們的協議,率兵攻打南陽,那麽他們將向洛陽投降,甄某身為洛陽的暗衛大將軍,南陽安撫使,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李孝恭臉沉了下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你敢威脅本王?”
李靖見兩人談僵,急忙勸解說:“兩位有話好好說,本來是一件合作破敵的好事,千萬不能因此傷了和氣,王爺,我覺得甄兄弟並無惡意,隻是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恭帝與皇泰主本是一家兄弟,南陽中立也算是顧忌兄弟情義。”
李孝恭朝李靖怒喝道:“李靖,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李家辛辛苦苦籌備多年,攻下長安城,長安幾時姓楊了?莫非你留戀舊隋的功勳爵位,身在曹營心在漢?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吃的是我李家的糧餉!”
被一個年紀小於自己幾歲的小王爺直呼其名,李靖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卻依舊保持著臣下的恭謙,回答道:“王爺息怒,李靖隻是想提醒王爺,如今長安初定,河西涼州李軌,蘭州薛舉父子尚在虎視眈眈,若此時再與洛陽開戰,李軌與薛舉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發兵攻打長安,到時長安兩麵受敵之下,恐怕唐軍再強盛,也難以同時應付兩方強大勢力,李靖覺得,甄兄弟的提議不失為兩全之策,一則避免了南陽鄧州加入洛陽的陣營,壯大了實力,二則解了武關的壓力,讓長安無東南之憂,請王爺三思。”
李靖說完,李孝恭安靜了下來,目光熠熠地盯著李靖,突然冷笑一聲:“李將軍與甄將軍稱兄道弟,倒是本王成了多餘的外人了,既然李將軍早已跟甄將軍商議已定,又何必再征詢本王的意見,你們私下裏簽下協議就行了。”
李靖一驚,這頂帽子可不小,急忙道:“李靖豈敢僭越犯上。”
一旁的甄命苦剛才就想跟這個年輕王爺陳說此中厲害關係,卻被李靖搶先說了,不免有些為李靖擔心起來,他這樣忤逆李家的小王爺,隻怕對他以後的前程難免會有影響,接著又釋然了,曆史上的李靖可是大唐名將,南征北戰,李家多有倚重,自己的擔心實在是有些多餘。
於是默然不語,看著李靖與李孝恭據理力爭,李孝恭詞窮理屈,最後不得不讓步,與他簽下了協議,雙方按上手印,各備一份,作為協議的證明。
簽完協議之後,李孝恭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氣呼呼地下了逐客令,李靖本要留甄命苦以及他的部將李大亮裴行儼等人吃個便飯,甄命苦知他為難,笑著婉拒了,說待某天沒有了軍務在身,再帶張氏一起前往長安探訪,說完,跟兩名手下一起離開了唐軍大營,回了南陽城。
南陽城百姓聽說已經達成停戰協議,舉城歡騰,無不奔走相告,久不見青天白日的老百姓聽到南陽減免稅賦,無不激動得失聲痛哭。
……
白河邊,甄命苦坐將宇文晴的衣服鞋襪埋在了她從容淹沒的河堤岸邊那顆枯柳樹下,為她立了塊碑,碑石上沒有任何碑文,任何碑文都配不上她芍藥花一樣孑然純淨的靈魂,隻在碑石旁邊種上一圈的芍藥花,但願來年春天,她魂兮歸來,能看見這裏有一圈美麗的芍藥花為她綻放。
他默默地為她倒上一杯水酒,坐在一旁,看著江麵默然不語,半個時辰之後,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頭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無意中發現,身邊的枯柳樹上半邊枝幹上,竟抽出幾片嫩葉,鮮嫩鮮豔,綠意喜人。
如同她步入河中前那回眸一笑,充滿解脫的喜悅。
一瞬間,甄命苦仿佛看到了一個純美的世界,那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欺騙,也沒有背叛,宇文晴在那裏展顏歡笑,開懷歌唱,一切豁然通達。
幾天後,他率暗衛軍離開南陽,楊士林與呂子臧等眾多城中將領,和南陽百姓蜂擁前往相送,一直將他們送到了南陽城北外的幾十公裏外的伏牛山,在甄命苦百般勸說下,數千百姓才停止了相送。
……
依照協議,唐軍整頓兵馬,準備明日班師回長安。
帥帳中,李孝恭將一封用紅漆密封好的信箋交到一名信使手中,對信使命令道:“務必在甄命苦回到洛陽之前,將這封信交給洛陽的王世充,貽誤本王的大事,立斬無赦!”
“是!”
信使接過信封,轉身飛快地處了營帳。
李孝恭眼中露出一絲厲色,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本王倒要看看你這個暗衛大將軍如何盡忠,你就好好地在洛陽呆著吧,待我李家平定河西,馬上就輪到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