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 安胎劍法

獨孤盛的葬禮是按照郡王的標準辦的。

因為張氏堅持要給他風光大葬,甄命苦擰不過她要為獨孤盛盡孝的心,請來了數千人的儀仗隊,各路和尚道士都來了,由張氏親自擬訃告,將獨孤盛的生平光輝事跡作傳,並傳之四方,吹打念經三天三夜後,才將獨孤盛下葬。

葬禮過後,張氏才漸漸地肯吃些東西,甄命苦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地伴隨在她左右,生怕她餓出毛病來,她現在的身體可經不得長時間的折騰。

張氏勉強吃了些東西,三天來始終沒有主動跟甄命苦說過一句話,每天坐在府中的院子裏,看著已經解凍的池水發呆。

甄命苦一直不敢遠離,守在她身邊,淩霜也似乎知道張氏此時不宜招惹,所以幾天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過。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張氏終於開口跟他說了第一句話:“相公,你最後跟獨孤伯伯說了什麽?”

……

甄命苦早知道她會這麽問。

那天他見張氏悲傷過度,深知獨孤盛若是一死,她說不定會鬱積出病來,又見獨孤盛對他不願從軍,害張氏淪入紅杏別院的事耿耿於懷,這才忽生一念,在獨孤盛耳邊輕語了幾句,一來是讓獨孤盛安心離去,二來也是為了給張氏留下一個疑問,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過度悲傷。

如今張氏漸漸地從傷懷中走出來,登時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謎題上來。

甄命苦環摟著她的腰身,讓她輕輕靠在他懷裏,“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我跟你獨孤伯伯說,我的另一個名字叫丁碩。”

張氏聞言一愣,突然明白了過來。

在朔方,暗衛大將軍丁碩的名字威震整個邊荒,同時也是楊廣手下的一員猛將,為楊廣東征西討,立下赫赫的戰功,也是唯一一個在高麗戰場上打過勝仗的將軍。

獨孤盛本是楊廣的禁軍統領,參知機密,當年楊廣派暗衛大將軍攻打高麗,見過以丁碩的麵目出現的甄命苦數次,隻是當時甄命苦並沒有跟他表露身份,是因為連楊廣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是甄命苦。

獨孤盛死前得知甄命苦就是那連楊廣都大為欣賞的暗衛大將軍,哪能不吃驚萬分,又為此欣慰不已,張氏有甄命苦保護,此生再無人能傷她半分,他也就能放心而去。

她當然知道甄命苦這麽做是為了她,用心良苦。

她緊緊地樓著他的腰身,在他懷裏呢喃道:“相公,你終於想起我了嗎?”

甄命苦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麽還對我這麽好?”

“你的獨孤伯伯讓我想起了自己曾經有那麽愛你,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鵝鵝,人死不能複生,悲傷過後,就擦幹眼淚,繼續前行吧,你獨孤伯伯在天上看見的話,也會為你的堅強欣慰的,他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並沒有消失,他永遠都活在你的記憶裏不是嗎?就像我忘記了你,身體卻還始終記著你的感覺一樣,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張氏靜靜地聽著,緊緊摟著他不肯鬆開。

“一個生命的老去消逝,意味著新生命的到來,這本來就是大自然的規律,生生不息,亙古不變,我們悲傷是因為人有感情,那是我們紀念親人朋友的一種方式,但卻不能因此萎靡不振,若是因為悲傷,食無味寢不安,傷毀自身,其實是不孝之舉。”

他開解著她因獨孤盛慘死而來的心結,沒一會,懷裏傳來一陣輕微的呼聲,低頭一看,懷裏的美人兒竟然將他的話當成了催眠曲,悄然睡著了。

這妮子為了獨孤盛守靈,多日不曾合眼,如今知道獨孤盛死時大笑的因由,知他是安心離去,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和彷徨,連日勞累,睡意襲來,聽著他安慰的聲音,再也經不住地沉睡過去……

甄命苦摟著她,心中再次浮現出一股骨血相連的感覺。

突然想起來,曾幾何時,他也曾這樣摟著懷裏的這個美人兒,聽她低聲哭泣,為她的好姐妹淒涼遭遇不平感傷。

他摟著她靜靜地坐在亭子裏好一會,見她睡得沉,怕她身上穿少了受涼,攔腰抱起她,朝她房間走去。

他抱著張氏離開不久,淩霜從園林假山的轉角處現出身形來,望著甄命苦抱張氏離開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有些發呆,又有些不解。

呆望了許久,才轉身離去。

……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氏恢複了往日的笑容,不再沉溺在悲傷裏不能自拔。

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起來,拿著甄命苦給她打造的那把鈦合金軟劍,反複執著地練習著同一個招式。

仿佛她麵前有一個無形的敵人,她正用劍狠狠地刺入對方的心窩。

甄命苦有些擔心她這種拚命的狠勁,同時也有些鬱悶和委屈,他這個秘密情夫自從在淩霜麵前曝光之後,他陪睡的功用維持了不到一個月,就被她棄之不用,讓他有一種被她勾引上了手之後就不再珍惜維護,棄他如敝屣的感覺。

機器用久了還給上潤滑油,他這台性能強勁的愛情機器,別說上潤滑油了,她連開機按鈕都懶得再按。

要再被她晾上幾天,就快生鏽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這一點。

這天早上醒來,天還沒亮,張氏沒有再跟往常一樣像小貓似地蜷在他懷裏貪睡,以前他來她房間跟她**,總會在這天蒙蒙亮的時間醒來,準備溜回自己房間,避免讓淩霜發現時,她總會任性蠻纏不放他走,最近醒來卻總不見她,讓他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不用猜,一定是在外麵練習她的“安胎”劍法了,“安胎”這個詞是她為了隱瞞自己真正意圖隨便想出來的一個爛借口,他可不會這麽輕易地相信她。

他起身隨意穿了件衣服,開門走出房間,一股冷意襲來,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人也一下清醒了許多。

院子裏傳來張氏那清脆幹淨的嬌喝。

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院子裏一棵桃樹下,接著微微亮的天色,隱約可見張氏那小腹微隆,卻依舊窈窕多姿的身影,反複練習著相同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