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節 懷疑

色微明,上京城的四個城門同時點燃了喪炮,巨大的T(上京城的居民,他們紛紛從睡夢中清醒,沉默的躺在床榻上,靜聽著隨後那九九八十一聲哀號,今日是太子殿下三歲的生辰,也是他歸天的第一百天,今日整個安楚都和皇上、皇後娘娘一樣墜入了永恒的悲痛之中。

皇城裏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紅色的柱子用白布纏裹,就連紅色的牆麵都用白布覆蓋、白色的燈籠、白色的人潮、白色的陽光,嫣然站在姬無塵身邊,隻覺得今日的陽光好刺眼,小若不在了,為什麽?為什麽陽光還這麽的燦爛?難道上天不應該為小若痛哭嗎?

可惜,即使姬無塵是皇帝,他也不能命令上天下雨,嫣然緩緩的抬首,看著蒼翠得沒有一絲雲氣的天空,為什麽?為什麽小若去了,上天會這般的高興?接連一月的陰雨,為什麽今日若兒出殯卻如此的晴朗?難道上天不應該為小若悲哭嗎?

突然聽見商不忘在身後喃喃道:“小若,你看上天多眷顧你,上天知道你喜歡陽光,喜歡溫暖,所以今日特意為你放出了陽光,你快樂嗎?”

是啊!是自己糊塗了,怎麽會忘了小若最討厭下雨呢?

“走吧。”姬無塵因為整夜的哀哭,到此時,他的聲音低於耳語,仿如蚊,若非一片寂靜,根本無法聽清他的話語,“不忘,你扶好嫣然。”

緩緩的走到皇城的後城,冰庫的門緩緩打開,寒氣自門後翻滾而來,瞬間便侵蝕了嫣然的淚眼,將她的眼淚在麵上凝結成冰,小若!她忍不住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癡癡的盯著門後的黑暗,她知道,就在冰庫的正中,小若就在那裏,他已經在這裏躺了一個月,一個月!是自己的錯,小若特別害怕寒冷,他連睡覺都要鑽到自己懷裏,是自己該死,讓他一個人獨自躺在這裏,躺在那冰冷的冰台上。

小若!舉步就要前行,站在她身後的商不忘手疾眼快,伸手將她拉住,“嫣然,不要去,小若不想你進去。”

不想?真是不想嗎?瞪大眼睛,轉過身,準備斥責他,告訴他小若是多麽的需要自己,卻看見一隊奇怪的人快步穿過人群,在爹的引領下走到不遠處停了下來,他們扛著一個紫檀木的箱子,滿麵風塵。

“不忘,”爹總是在焦急的時候忘記了應有禮儀,“邊越國的人送來了黃品的水晶棺的蠻荒的碧水串,能令小若的身體永遠不腐,讓他如同在生一般……。”

“讓他們過來,”姬無塵的聲音如同撕裂的紙,他沉著麵孔,眯著眼睛看著遠處邊越國的人,“讓他們把水晶棺和碧水串送過來。”

檀香木打開之後。一片晶瑩而柔和地光。嫣然冰冷地心似乎在那片光中慢慢地複蘇。她覺得自己麵上地冰正在慢慢融化。一滴一滴地落下。如同永遠也流不盡地眼淚。

“邊越國鎮國大將軍楚韻清見過安楚皇帝陛下。”楚韻清按照禮節向姬無塵行禮。然後又向嫣然行了大禮。起身後。一臉地哀苦。“我國宰相楚韻歌聽聞安楚皇帝陛下地不幸。深感遺憾。他命人日夜趕工。為太子殿下趕製居所。終於在十日前完工。”

晶瑩剔透地水晶棺從紫檀木箱中抬出。眾人一片驚愕。那隻不過是一個透明地匣子。除了發出柔和地光。並沒有什麽不同。而那所謂地至寶碧水串隻不過是一串幽綠水潤地普通珠子。完全看不出有什麽異狀。

“皇上。”玉妃地父親。當朝右宰相孫涵子上前一步。滿麵憤怒。“臣請皇上即刻將這些人趕出國境。這些所謂地至寶……。”

“來人。”姬無塵突然提高聲音。那充盈著血地刺耳聲音得令孫涵子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將小……。將小若請進居所。”

沒有假他人之手。贏仲和商不忘走進冰庫。很快就將小若抱了出來。他們似乎刻意地不想讓姬無塵和嫣然看清小若。贏仲用鬥篷將他裹在懷裏。商不忘側身擋住所有人地視線。當他們快要走到水晶棺時。姬無塵大步上前。將楚韻清推到一旁。俯身將棺蓋打開。伸手從贏仲手裏接過小若。然後小心翼翼地。害怕再一次傷害他一般將他放進棺中地錦緞裏。然後再細心地撫平他衣襟地皺褶。

“陛下,請將碧水串放在太子手中。”

棺蓋緩緩合上,在陽光下,仍然普通得如一個透明的匣子,嫣然掙紮著想要脫離商不忘的手,看著匣子裏幼小的身體,她已經哭叫不出來,隻是嘴唇不停的顫動,“嫣然,先不要過去,不要過去。”

商不忘凝神看著姬無塵的神情,那神情似乎正在發生微妙的改變,從悲傷,變得有一點欣慰,然後他突然抬首看了看嫣然,似乎在輕輕的點頭示意,商不忘這才放開手,“嫣然,我陪你過去。”

走到水晶棺前,想到嫣然看到小若之後將可能出現的反應,商不忘不由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等待片刻,嫣然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商不忘忍不住睜開眼睛,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中,小若麵容如生,甚至胖胖的小臉上還浮著一絲笑,適才在冰庫中曾經看過,他的肌肉已經在喪失水份,此份看上去

同隻是睡著了一般,神情安祥,嘴角微微上揚,仿佛)E佛下一刻他就會醒過來,嗲嗲的呼喚著姬無塵和嫣然,看著小若紅潤的麵龐,姬無塵和嫣然忍不住淚流滿麵。

水晶棺最終被抬到了東宮,也就是在小若五歲之後,將單獨居住的地方,他提前住進了那裏,等待姬無塵耗用一半的國庫為他修築那所飄浮在半空之中的宮殿雲中宮,他永恒的居所竣工之日再遷居進去。

也許水晶棺和碧水串是姬無塵和嫣然最後的安慰吧!商不忘最後走出東宮,看著宮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嫣然不舍的視線,商不忘走到她身邊,躬身向姬無塵行禮,正要交命,卻聽孫涵子大聲道:“皇上,臣有話要說。”

即使他還未開口,商不忘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這個家夥是自己找死,他仗著姬無塵對玉妃的寵愛,平日裏飛揚跋扈,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不知今日的言行舉止又是出於什麽目的?莫非他的女兒無所出,他對姬無塵寵愛靖若不滿嗎?

“今日不談國事,”姬無塵似乎也猜到了他的目的,沉著臉,轉過身,“不忘,你派人護送嫣然回宮,你親自將邊越的客人送至洛河驛,朕明日要以國禮……。”

“皇上,現在安楚正與六國交戰,邊越來的人,是敵非友,”孫涵子大聲打斷姬無塵,一臉的忠心耿耿,“皇上,現在乃非常之時,邊越國送來禮物的目的不明,是否應該接受……?”

姬無塵猛的轉過身,一臉陰鷙的上盯著孫涵子,他的神情令孫涵子不由自主的瑟縮了,姬無塵的目光很快就移開了,孫涵子似乎在暗中揣測著他的心思,等待片刻又繼續說道:“邊越國宰相楚韻歌一向行事出人意料,更何況無功不受祿,臣請皇上三思,這水晶棺和碧水串之後是否隱藏著其他的什麽陰謀?”

陰謀?心下猛跳,這個家夥真是奸詐,他明顯就是在提醒姬無塵,楚韻歌這麽做,純粹是為了討好嫣然,明白了,他的目的是他的女兒,原來有靖若,嫣然的後位無法撼動,現在靖若不在了,最好是讓他徹底的消失,徹底斷絕姬無塵對靖若的想念,這樣,他的女兒才有機可趁。

“皇上,臣有話想說,”商不忘上前一步,正要跪下,“臣……。”

“商大人,”孫涵子垂下頭,“商大人身為安楚的左宰相,想必一切考量都是以國家利益為中心,微臣能夠體諒皇後娘娘的愛子之心,也明白商大人與皇後娘娘的情誼,當然也了解商大人想為皇後娘娘留下水晶棺和碧水串的迫切,但是此事疑點太多,不得不謹慎從事。

這個老家夥!商不忘在心裏暗罵,正要爭辯,卻聽姬無塵冷冷道:“商不忘,你住口,國丈,你繼續說。”

“是,”孫涵子的語氣裏有壓抑不住的興奮,“臣猜測,楚韻歌是洞悉了皇上與皇後的哀痛,所以投其所好,現在臣想,也許邊境那裏,已經滿布著邊越國浸透進安楚的軍隊……。”

“國丈如何知曉?”姬無塵的神情不辨喜怒,令商不忘的心向下一沉,“國丈難道有什麽特殊的消息來源嗎?”

“這個,”孫涵子一陣猶豫,“皇上,臣隻是猜測……。”

“胡說八道,”姬無塵高聲斥道,那充血的聲音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孫涵子一抖,幾乎伏在地上,“你既然沒有確切的消息來源,你如何知道邊越國的奸細浸透進安楚?問風,不,大元帥屯兵邊境,將邊境守衛得如鐵桶一般,你竟在此妖言惑眾?”

聽姬無塵的語氣越加的憤怒,聽著他沙啞的聲音,眾人都心生異感,有膽大的,悄悄抬首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皇上此刻的神情恐怖得如同要吃人,“在朕心裏,小若永遠都活著,朕哪怕每天隻能看他一眼,也覺得心滿意足,難道朕忍心看他一個人躺在那個黑漆漆、沒有任何人煙的地宮裏?不要說真的發生,隻要是想一想,朕的心就痛得要裂成碎片,你是什麽意思?你難道要小若孤單的躺進地宮?不要說隻是你的猜測,就是真的有陰謀,朕也要留下水晶棺和碧水串,你要朕拒收水晶棺和碧水串是什麽用意?你說?”

那燃燒著憤怒的眼眸惡狠狠的盯著孫涵子,似乎他的阻止傷害了小若,姬無塵覺得冥冥之中似乎聽見了小若的哭聲,撕心裂肺,還未結痂的心重又滴出血來,痛得**了,都是這個孫涵子,他連小若最後的安慰都要奪走,他必須要死!他死了,才能平息小若的悲哀!

這般想著,姬無塵回身抽出侍衛腰間的長劍,突然刺向孫涵子,孫涵子一聲不吭的軟倒在地,血流三尺,想是在姬無塵一擊之下已經斃命,姬無塵恍若不見,湧身跳到他身邊,手中的長劍頻頻揮動,直到孫涵子的屍體已經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形狀他才作罷,麵上遍布著血滴,加上他猙獰的眼神,令他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惡鬼,他環視著在場的大臣,齒間一字一頓,“誰要讓小若傷心,這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