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節 孤單

轉眼在山中已住了十數日,除了鐵餘生和幾個教學的先生沒有見過其他人,一切都風平浪靜,想必鐵餘生說言非虛,的確是有人托付他教導自己吧,修習的科目雖然名稱為宮中的太傅傳授一般,但傳授的內容卻大相徑庭,感覺上,這些人正在展開一個從未知曉的世界。

也許前一刻還神馳在金戈鐵馬、硝煙滾滾的戰場,下一刻便回到山中仰望繁星點點的夜空,觀察星相運轉的跡象,所學的一切,都那麽的迷人,那麽的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甚至連嫣然都聽得入迷了。

每天傍晚用過餐後,總是帶著嫣然爬上懸崖邊的那棵歪脖子樹,靜看晚霞悠閑的飄浮在天際,染得天空一片豔麗的紅,夜霧在山穀中**漾,等待夕陽西沉後侵占陽光的勢力,遠處,有成群的蜻蜓歡快的飛翔,與曾經見過的不同,這山中的蜻蜓幾乎都是紫色或者紅色的,每到蜻蜓飛到近處,嫣然總是興奮的揮著胖胖的手臂,手腕上的金鈴叮叮作響。

入夜後,總是聽見一陣淒涼的簫聲,與嫣然並肩而臥,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細數簫聲的節拍,聽得久了,漸漸能夠聽出樂音中的悲哀,如同海浪一般一點一點的拍打著心房,簫聲停止後,心潮起伏,無法入睡的時候,便和嫣然坐在台階上,仰頭看著明月,或者如同星星一般的流螢,心中一片平靜。

偶爾午夜夢回,才驚覺原來不知不覺間,便習慣了山裏的生活,雖然心中仍然掛念著留在帝都的太後,掛念著袖中藏匿的天工開物的秘密,但是沸騰的心卻在慢慢冷卻,也許隻有沸騰後的平靜,才能真正參透一切的秘密吧!

“嫣然,”伸手抹去嫣然嘴角的飯粒,“我聽季先生說,今日會有人教你學女紅。”

兩歲半的嫣然還不知道什麽是抱怨,隻是甜甜的笑著,她伸出稚嫩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問風,你看這是什麽?”

“太陽?”

“不是,”嫣然小小的臉上浮出一絲得意,“你再猜。”

“月亮?”

“不是,”嫣然伸出手,在問風的掌心再回了一個圓圈,“現在猜到了嗎?”

“沒有。”歉然地微笑。“是什麽?”

“是問風地臉。”嫣然放開他地手。手指觸著姬問風地臉頰。“是問風地臉。”

正要做出豁然開朗、恍然大悟地神情。一陣香風飄過。轉過頭。一位滿身紅衣、年約四、五歲地女孩子站在門邊。手指在臉上迅速地滑動。“摸男孩子地臉。不知羞。”

紅衣地女孩子長得極美。皮膚如羊脂美玉一般。眼睫毛長而翹。顯得雙眸如水波一般靈動。雖然年紀尚幼。但這般地美麗。姬問風禁不住紅了臉。“我們……。”

“你是誰?”嫣然很高興。在她眼裏。這女孩子不蒂於從天而降地夥伴。“我是嫣然。”

沒有回應。紅衣地女孩子徑直走到姬問風身邊。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後。如同掩護一個即將被嫣然搶走地兔子一般。“今後。不許你碰他。”

不知所措的嫣然眨著眼睛,她不明白這個新來的姐姐為什麽待自己如此的凶惡,而問風也不像平日一般維護自己,隻是紅著臉,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你……。”

“聽見了,醜丫頭,今後不許你碰他。”

說完,紅衣的女孩子將姬問風拉出了大門,很快,門外傳來她清脆的笑聲,嫣然好奇的爬下椅子,準備走到門邊,看他們在做什麽,一陣風吹過,大門緩緩的關上了,出不去了,回過身,屋裏瞬間已被黑暗籠罩,如同蟄伏著野獸一般的寂靜,嫣然驚恐的瞪大眼睛,飛快的爬到床下,雙手緊緊的捂住眼睛。

“你看她,”紅衣女孩子的聲音滿含著嘲諷,“你看她多像一隻小狗兒。”

小狗兒?又是這一句,嫣然心裏充滿了悲傷,放下手,問風並不在,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美麗的中年女子,她一臉的寒霜,“起來,像什麽樣子。”

眼中盈滿了淚意,本想哭,心裏卻說,這裏沒有人會像媽媽一樣的疼愛自己,所以忍住了,拚命的眨著眼睛,把眼淚逼了回去,低著頭,慢慢走到中年女子身邊,就像做錯了什麽一樣,“我叫文敏,你叫我文先生吧,今後,你隨我一同學女紅,這是我的女兒,常璿璣。”

坐在繡架後,幼小的手持針,顫顫的,先生快速的說完絲線的顏色,身邊的璿璣已經開始刺繡,嫣然手裏握著一把線,完全分不清絲線的顏色,猛然間,璿璣趁母親不注意,用手中的針刺著嫣然來不及縮回的手,“你真笨啊。”

幾日下來,手上滿是針眼,隻能自己偷偷的躲在一旁,將受傷的手放在口中,自璿璣出現始,問風像蝴蝶追著花一樣的圍在她身邊,已經許久沒有和自己說過一句話了。

晚飯後,問風會帶著璿璣到懸崖邊去看風景,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也知道是在告訴她這幾日他做了什麽,開始的時候,還想和他們一同去追流螢,可是他們走得快,轉眼就不見了蹤影,有一日,幾乎迷了路,從此,再也不敢和他們一同,所以晚飯後,隻是悄悄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記憶裏,除了娘親,就是問風,現在娘親不在身邊,問風不再屬於自己,兩歲的嫣然似乎被全世界拋棄了,她不敢再躲到床榻下,可是那麽孤單,那麽害怕,要怎麽打發時間呢?當然是讀書,這裏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冊一冊書卷,還不會認字,可是那些算學書上的算籌就像在跳舞的小人,有什麽委屈和心事都可以告訴它們。

轉眼再過了幾日,到了下半月,心裏仍然記得問風說過,下半月的時候,要解開天工開物的秘密,可是他不再邀請自己,因為課業不同,用餐也不能在一塊兒,等自己用完餐,他已經和璿璣到了懸崖邊,完全沒有想理睬自己的模樣。

“嫣然,”是文先生的聲音,她今日不再冷若冰霜,“嫣然,先生明日要進城去,你的衣服也穿舊了,明日,你和先生一同去好嗎?”

興奮的點了點頭,想到問風,轉過身,他不知和璿璣去了哪裏,惆悵的轉過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