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五節 說客(下)

愣怔片刻,孫慈仰天大笑,“好一個楚韻歌,邊越的皇帝不任用你,真是一個昏君。”

淡然一笑,楚韻歌並不回應,他知道自己猜對了這個胖子的身份,隻不過朝鹿國的國王突然出現在此,他的目的令人生疑,難道他一個小小的島國,也在覬覦中土錦繡河山,意圖染指?

“楚先生,在下這次踏足中土,是有兩個目的,”孫慈舉杯,仰頭一飲而盡,“添茶,適才在山腰,在下沒用多少的點心,此時著實有些餓了,可有點心?”

條案上擺滿了精致的青瓷碗碟,孫慈大感興趣,那些點心做得著實精致,或晶瑩雪白、或通體碧綠、或五顏六色,形狀也各有不同,“沒想到中土的人即使用點心也這麽精致、小巧,咱們在海島之上,粗生粗長,從未見過這般有趣的點心。”

說完,伸長銀筷,行雲流水般的將條案上每個碗碟中的點心都嚐了一遍,連連叫好,此時楚韻歌心中對他的厭惡已盡數消散,隻覺得眼前的男子豪爽大氣,不像平日所結交的人那般惺惺作態,好感頓生。

“好,真是好,”用盡所有的點心,.孫慈連盡了兩碗茶,“連茶水也不凡,楚先生,說朝鹿是一個國家那可是誇大了,其實朝鹿就是一個海島,島上有七州,沿海都以捕漁為生,隻有內陸才種植稻米,生活雖然過得苦,但自給自足,也不亦樂乎,咱們別的東西沒有,但是海中的東西卻應有盡有,尤其是你們中土人喜歡的珍珠。”

怪不得他們有這般的財富可以.如此的揮霍,楚韻歌看他的皮膚雖然白,卻顯得極粗糙,手極大,特別的是骨節粗大,孫慈注意到他的目光,伸出手,五指張開,手指略略彎曲,笑道:“楚先生奇怪嗎?這都是捕漁所致,朝鹿國的每一朝國君十歲至十五歲,必須到漁船上去捕魚,體會漁民的艱辛,這樣才知百姓的辛苦。”

聽到此,不由肅然起敬,小小的.一個島國,竟然也能如此的體會百姓的辛苦,楚韻歌起身對孫慈一禮,“皇上體諒百姓的疾苦如此,朝鹿的百姓有福,楚韻歌敬佩。”

“說到體諒民間疾苦,楚先生也不比在下遜色,”孫慈.心滿意足的拈須微笑,“在下上岸之後就到了邊越,才入邊越境內,就聽邊越的百姓提起宰相大人,他們口中的宰相大人,當然不是袁維朗,而是楚韻歌。”

“楚某何德何能,竟令百姓如此掛念……。”

“楚先生,咱們朝鹿國的人向來一是一,二是二,最受.不了的,便是中土的這些貌是謙遜,實則虛偽的言辭,”孫慈沉了臉,“楚先生,適才我已說過我踏足中土有兩個目的,其一,便是我的女兒。”

沒想到這個家夥一張口,還是想要結親,楚韻遠.害怕楚韻歌發怒,忐忑不安的轉過頭,楚韻歌很平靜,平靜得麵無表情,他隻是凝視著孫慈,似乎在等候他再次開口,孫慈微微一笑,“我的女兒今年十六歲,容色也算上乘,楚先生與我女兒年貌相當……。”

“孫先生,我想再.說一遍,”楚韻歌語氣裏的憤怒令楚韻清和楚韻遠一抖,連孫慈都知道他是多麽的惱怒,“在下對你的女兒沒有興趣,如果你還要提親,就請下山去吧!這天下間沒有強迫他人娶親之禮,別人你強迫不了,即使你有那個本事,楚韻歌也絕對不會屈服。”

長歎一聲,那幽怨的語氣簡直不像孫慈這樣粗豪的漢子所能發出的,“楚先生,在下的女兒對楚先生一見傾心……。”

“孫先生,”楚韻歌大喝一聲,“我已說過了,向來楚某的話不會說三遍,即使孫先生一意孤行,大哥,派人送孫先生下山,傳令下去,不許……。”

“楚先生,”孫慈淡然一笑,“若你不願,在下絕不強逼,隻不過我的女兒對楚先生一往情深,楚先生難道……。”

“不考慮,”楚韻歌斷然道:“孫先生請勿再提。”

一時間冷了場,眾人均不說話,孫慈凝視楚韻歌良久,見他眼中仍然冒著怒火,知道提親一事此生再不可提起,隻不過可惜了,無論從那個方麵來看,他都應是焰兒的良配,可惜他不喜焰兒,否則,自己此次中土之行即可結束。

沉吟良久,肅顏抬首凝視著楚韻歌,“楚先生,我僅有一女,朝鹿國雖不是強國,但孤懸海外……。”

麵無表情的聽孫慈低聲訴說,楚韻歌怒極反而平靜下來,細細想來,想必也是他迫不得已吧!那個女子如此潑辣,又視人命如草芥,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國家,就算是邊越的皇帝讓給自己,自己也絕對不會願意。

“孫先生,”待他講述完畢,楚韻歌平靜的搖了搖頭,“對不住,在下心有所屬,絕不可能娶別的女子,若此生娶不到她,楚某寧願孤獨一生。”

沒想到楚韻歌如此絕決,孫慈一時間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以一個國家為聘禮都無法打動他,甚至宣稱娶不到月帝便孤獨一生,看樣子,這件事已經絕不可挽回,孫慈慘白了臉,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在下便道出此來中土的第二個目的。”

見他終於放棄了提親一事,楚韻遠和楚韻清都長出了一口氣,楚韻遠眼尖,依稀看見司馬寒煙的身影在門外閃過,想必適才小弟所說的話,她均已聽入耳中,想到她的傷心,楚韻遠不由也覺得一陣悲痛,但瞬間即逝,也許她早早兒明白小弟的心意,對她來說,也算一件好事吧!否則一味的沉迷其中,待到不能自拔之時……。

“朝鹿國四麵環水,與大陸隔海相望,那一條海,本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所以朝鹿國從未卷入中土的鬥爭之中,百姓們也算安居樂業,”孫慈緩緩道:“但是朝鹿國孤懸海外,也有弊端,據史書記載,百餘年前,朝鹿國所處的海麵突然冒出黑煙,隨後朝鹿國所有的國土如同在波濤之中一般滾動,房屋倒塌,樹木連根撥起,震動過後,朝鹿國有三成的國民死傷,過後的十數年,朝鹿國都在一片哀傷中渡過,至今,我們都不知道那場震動是因何發生的,所以我們猜想,應該是海神對我們過渡捕魚覺得憤怒,為了平息海神的憤怒,我們開始禁漁,夏秋兩季讓海魚繁衍生息,冬春兩秋捕魚,這樣,終於平息了大海的憤怒,海神再未發怒過。

半年前,我們又發現海麵上出現了那種不祥的黑煙,雖然它很快就消失了,不過,那股黑煙是海神再次發怒的征兆,我們不得不再想辦法,可是已經禁漁半年,海神也應該滿意了,為什麽他還要發怒,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事?我們不知道,但是一定會有人知道,所以我們一個月前來了中土,希望中土有人能夠了解海神再次發怒的原因,拯救我的百姓。”

靜靜的聽完,過程中,楚韻歌始終沒有說話,待孫慈的道完,楚韻歌淡然道:“皇上,貴國共有多少人口?”

“七州的人口總數是二十七萬五千人,其中有五萬人是孩子,五萬三萬四百人是老人,剩餘的青年和壯年男女,”孫慈如數家珍,“這二十七萬五千人中,有一半的人是以捕魚為生,剩下的一成半,是官員,另外的一成半是商賈和其他行當,其餘的,便從事耕種。”

從這幾組數字楚韻歌就判定這人一定是個好國君,他對自己的百姓了若指掌,當然也會知道他們的生計如何,楚韻歌凝視孫慈良久,“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如何讓海神平息他的憤怒,我想這一次,海神是想拋棄你們了。大哥,麻煩你派人到我的書房把永州誌拿過來。”

很快,永州誌便被送了過來,楚韻歌慢慢的翻到其中一頁,交給楚韻清,示意他拿給孫慈,“皇上,這是永州誌中關於海神的描寫,永州是邊越的一個小州,七十年前,便永遠消失了,關於他的消失,永州誌的記載是因為海神的憤怒,與你訴說的一致,海麵升騰起黑煙,數十丈的海浪衝上大地,大地如海浪般滾動,隨後,永州便消失了,海麵上什麽都沒有。”

翻看著永州誌,孫慈的麵色越來越白,直至慘白如死,他顫抖著,幾乎無法合上書冊,楚韻歌微微一笑,“皇上,雖然無法阻止海神毀滅朝鹿,不過,中土地大物博,何不將朝鹿的國民遷至中土?”

“遷至中土?”孫慈麵上一喜,隨後又陰沉下來,“中土的幾個國土戰火紛飛,那個國家願意收留我們?即使真的願意,勢必我們會被當成異族。”

“皇上擔憂的是,”楚韻歌微微一笑,“我讓你們遷到中土,不是讓你們投靠任何一個國家,皇上,在邊越國東側,有一塊廣袤的大地,因為去那裏的道路被森林覆蓋,林中多毒蛇猛獸,又有霧幛,人跡罕見,要容納二十七萬人,並非難事,而且那裏既靠海,又靠陸地,隻要能吃苦,要養活你的國民,並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