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七節 血洗(四)

影子們很安靜,他們沉默的聽完嫣然的計劃,然後一同行禮,轉身就要離去,嫣然伸出手,“請留步,朕有話想問你們?”

“皇上,咱們隻負責殺人,不負責回答問題。”影子們的眼神很淡漠,他們無禮的語氣令獨孤落日大怒。

“朕知道,”嫣然絲毫不以為意,仍然笑容可掬,“朕隻想知道楚大人近來如何?”

沉默片刻,壹號影子道:“謝皇上關心,主人身體康健。”

“你們這一次總共來了多少人?”嫣然很淡然的抬起眼,眼底雲淡風清,“預定什麽時候離開?”

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長了許多,壹號影子轉過身,“總共來了三百人,影子樓總計八百人,其餘的五百人分成兩隊,一隊保護姬無塵和商不忘,另一隊尋找燕啟的下落,咱們這三百人,本是保護主人,汴倉有許多的人想主人死。”

這一連串的話都昭示著他.內心的不滿,他也許在擔憂遠在汴倉的楚韻歌,這般的忠心耿耿,隻是一個殺手而已,嫣然微微一笑,“朕知道,如果沒有別的辦法,朕也不會請他幫忙,你們放心,朕不會讓他有危險的,朕已經下令邊關的守將對燕衛進行騷擾,這是一個令他們恐懼的信號,在這樣的時刻,繼善絕對不敢動楚韻歌分毫。”

如來時一般,影子們一晃便消失.了,相對靜坐,嫣然麵上的笑容緩緩沉寂,然後收斂,“落日,你說燕啟逃了幾年了?他怎麽那麽能逃?朕派的人找不到他,影子樓的人找不到他,甚至連不忘也找不到他,你說,究竟怎樣才能殺掉他!”

看她麵上的憤恨,獨孤落日知.她又想起了小若,那個時時在她口中,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孩兒,從不知道一個人會如何的愛著另外一個人,即使那個人已經死去多時,可是在嫣然口中,那個孩子如同剛剛離去一般,那仇恨刻骨得令它時時新鮮,如同仍然冒著熱氣的糕點。

“皇上,燕啟從小是奴隸,他最擅長的,就是逃命,”獨孤.落日放下手中的酒杯,“這數年來,商不忘應該學會了如何找到他,臣想,很快,皇上就能得到他陳屍荒野的消息。”

“陳屍?”嫣然冷冷一笑,咬牙切齒道:“朕如果留一具全.屍給他,朕就對不起小若。”

今年的雪季來得真早,將轎子放在梅園外,待轎.中的人走進梅園,轎夫才輕輕的揉揉凍僵了的雙手,轉過身,這才發現各式各樣的轎子,看樣子數量真不少,不由心下奇怪,這些富商巨賈們在這這大冷的天兒,不留在家裏享福,跑到這荒郊野外做什麽?

走得急衝衝的,.幽香撲麵而來,即使心急如焚,也禁不住放緩腳步,這梅園中的梅花是城中的盛景,連綿數裏,每到冬季便會盛放,開成一片香雪海,此時適逢下雪,雪下的梅花別有一番風味,若非有事,一杯暖酒、一盞孤燈、一局殘棋,足夠了。

走進浮香廳,廳中的人已經議論得如火如荼,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剛伸袖抹去額上的汗,就聽有人拖長了聲音,“黃世宗來了嗎?”

急急的伸長手臂,“我在這兒。”

“原來你在哪兒,”會長的語氣相當的不悅,“我還道黃家財大氣粗,不把咱們商業協會放在眼裏。”

“哪裏,哪裏,”黃世宗忙越過眾人,走進圈內,衝會長作了一揖,又團團作了一個羅圈揖,“天冷路滑,偏偏雇的轎夫是新來的,走錯了兩次路,實在抱歉,實在抱歉。”

看他如此恭敬,會長這才作罷,黃世宗找位置坐下,滿麵和氣的笑,心裏卻異樣的不快,初時加入商業協會是因為他們能夠保護商賈們的利益,可是近年來,商業協會的勢力越來越大,非旦要分去巨額的利潤,甚至對自己的生意也是指手畫腳,橫加指責,儼然生意是商業協會的一般。

本來運河貫通之後,成本大大的降低,即使價格降了,利潤卻在增加,沒承想商業協會的份子錢也隨之增加,運河貫通後帶來的利潤幾乎都被商業協會取走了,皇上貫通運河,本是為商賈謀福利,這可好,商賈沒有獲得應有的利潤,不勞而獲的商業協會卻得了利。

“黃世宗,”隨著會長目光轉過,忙堆出一臉的笑,“我想聽聽你的建議,皇帝將鹽鐵礦收歸國有,明顯是斷了咱們的生路,黃家的鹽礦不也被收過去了嗎?聽聞你非旦沒有阻止,反而主動將所有的帳目都交了出來。”

這般的咄咄逼人,真真的令人不快,鹽礦是自己的,自己想給誰就給誰,莫非還要請示他不成?堆著笑,正準備回話,卻聽會長又拖長了聲音,“你且說說你的想法,假如那些軍官們看上了你的老婆,難道你也拱手奉上?”

在一片嘲笑聲中,黃世宗漲紅了臉,欺人太甚,現在的商業協會早已失去了曾經的作用,隻是吸取利潤的吸血蟲,這樣,自己何必還留在商業協會中。

傲然起身,生平第一次抬起頭顱,“會長,各位同道,既然你們想聽黃某的意見,那黃某就暢所欲言了,黃某覺得皇上做得對,這國家是皇上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的,皇上要收歸鹽鐵礦,你們說那是皇上奪了你們的東西,但那些礦本就國家的,咱們還給國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皇上貫通了運河,咱們行商的利潤各位同道與黃某同樣清楚,比鹽鐵礦高出數倍,黃某覺得皇上施政清明,是真正為了咱們商賈著想。”

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屋裏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半晌,會長大怒,猛的將手中的酒杯擲向他,黃世宗靈巧的避開,“你,你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施政清明?她是要斷了咱們的活路。”

“究竟是誰在斷咱們的活路?”黃世宗滿麵怒火,“會長,我倒想問您,為什麽運河貫通之後,咱們的會費會漲那麽多,按理來說,運河貫通之後,商業協會的事務至少減少了三成,會費本應減少,為什麽會費不降反升呢?”

沒有人再說話,會長呆立片刻,緩緩坐下,“我明白了,你是心痛那點兒會費啊!”

“不是一點兒,”黃世宗大吼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每年交多少的會費?那些會費占我們利潤的多少?你統統不知道,你隻知道增加!增加!增加!你們在高牆闊院內養尊處優,卻坐收巨利,咱們忙忙碌碌,卻隻能賺營頭小利,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再回過頭來說,咱們交給朝庭的稅銀,年年都在增加,為什麽朝庭那邊收到的銀子卻年年減少?那些銀子呢?”

眾人議論紛紛,顯然黃世宗的話給了他們巨大的衝擊,也許那些話,有的商賈已經想到,隻是不敢開口而已,此時有人說出,隻覺得心裏無比的痛快,暗暗為黃世宗叫好,會長閉上眼睛,麵上滿是不屑的笑,但他心裏卻無比的緊張,商業協會的帳從未有人追問過,今日不把這黃世宗壓下,今後商業協會再想收銀子,可就真的困難了。

“我知道你覺得你交的會費太多了,”會長滿麵的笑,隨後又是滿麵的震怒,“你知不知道朝庭的稅金是多少?那些稅金才會讓你……。”

“陸會長,”黃世宗漲紅了臉,“在下當然知道朝庭的稅金是多少,是我當年行商利潤的兩成,而商業協會卻告訴我是三成半,加上商業協會的會費,我一年要給商業協會五成的利潤,五成!就為了養活你們這群駐蟲,是我們養活了你們,你們竟然恬不知恥。”

無人再出言議論,黃世宗從胸前取下商業協會會員的標識,“從今天起,我,黃世宗退出商業協會,不再交納商業協會的會費,朝庭的稅金,我自己會到戶部去交納。”

說完,黃世宗拂袖轉身,高昂著頭走出大廳,深吸一口氣,這梅花的香味兒真是怡人,待明日到戶部交納了稅金,就帶著家眷到此處賞梅吧!

一室的安靜,商業協會的會長半晌才回過神,他對顫抖著起身,“反了,真是反了……。”

隻聽見破空的輕響,眾人未及轉身,隻覺得眼前一花,商業協會會長的頭顱突然自頸中掉落,血從頸中湧出,未及驚呼,一個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現在商業協會副會長身後,他手中執著如同琴弦一般纖細的線,隻見他的手輕輕一拉,副會長的頭顱也滾落在地。

尖叫聲震天,獨孤落日得意的放下車簾,“皇上,已經開始了,今天是第一日,三日後,所有商業協會的會長都會被清洗,沒有了商業協會,皇上想讓那些商賈向東,他們絕對不敢向西。”

這就是自己出動影子樓的目的,沒有人知道殺手是自己派出的,他們隻會以為是鹽鐵礦收歸國有後,商賈們對商業協會不作為的憤怒,沒有了商業協會,商賈們就群龍無首,嫣然對獨孤落日淡然一笑,“落日,把那個怒斥商業協會會長的商賈帶到宮中,朕對他的見解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