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殘陽如血 第十一章 第一節 賀禮

離開漠陽轉眼已經四日,似乎發生的一切都隨著兩旁的風沙冉冉遠去,偶爾和嫣然駐馬道旁向漠陽張望,隻覺得那已經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因為再過七日便是程先生的五十大壽,除去籌備賀禮及回朝複命的時間,還有五天,必須晝夜皆程才能趕到,嫣然雖然不知道程先生曾經追蹤鐵餘生到過漠陽,不過從踏上行程開始,她總處於不安之中,似乎上京正在發生什麽不可預知的危險。

“問風,我們什麽時候才看得到上京的城門?”

“再過三日,三日後的傍晚,咱們就能看見上京的城門了,”總是這般安慰惴惴不安的嫣然,然後示意龍鱗走得更快一些,“嫣然,你想好怎麽為師父慶賀了嗎?”

“想好了,”不知是計的嫣然總是很高興的答,“我省了很久,存下來的月錢足夠買聽濤軒的那一套文房四寶了,師父一直都很喜歡,可是……。”

那套文房四寶是四年前程傲攜自己和嫣然到上京辦事的時候無意中碰到的,隻記得那個時候,程傲愛不釋手,可是四千金的價格又令他卻步,遺忘山莊一直自給自足,而且鐵餘生一向自認清高,不願與凡俗世人一般追求錢物,待下屬極為嚴苛,因此,程傲並沒有餘銀,那個時候,嫣然便已記在心裏,隻不過她不知道,那樣的寶貝,轉眼就會被人買走,所以,自己悄悄的買下了那套文房四寶放在那家店鋪中,每次嫣然經過,總要去看一看那套寶貝,她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月錢積攢下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把那套寶貝買下來送給程傲吧!

“龍頭,讓他們做一輛馬車,”姬問風迸退了跟隨而來的護軍,“從軟轎做好開始,兩日內,我們要到達安楚。”

“是。”

邊行邊等,不過兩個時辰,龍鱗就做成了馬車,那輛寬大的馬車在鐵馬的驅使下,奔馳如飛,看兩旁的風景飛速閃現,嫣然終於籲了一口氣,“問風,這幾日,我總聽見師父喚我,聲音很淒厲,我覺得師父似乎出事了。”

越行越快,兩日後的深夜,總於到達了上京,看著夜霧中上京的城牆,嫣然終於放下心來,害怕龍鱗進城會驚擾百姓,在城外,隻留下兩個龍鱗護衛,便讓龍頭帶領他們找地方隱匿行藏,待風雲散去,這才執著嫣然的手,慢慢走到城樓下。

“是誰?”

沒有回應,隻是緩緩仰首,城上的守軍突然大嘩,然後城門打開,一隊衣甲鮮明的護軍整齊的站在兩旁,“二皇子。”

微笑示意,緩緩走進城門,抬眼看了看天色,“嫣然,咱們先去取那套師父的賀禮,回府之後,好好歇息,明日上朝回稟皇兄之後,我們即刻回山。”

總覺得深夜的大街有一種難言的風情,嫣然白衣的千縷衣在夜風中漫舞,走到聽濤軒,龍鱗上前叩門,等了近半柱香的功夫,才有人打開店門,看他的神情,似乎髒話即將噴湧而出,一見龍鱗,就嚇得渾身發抖,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掌櫃的呢?”待龍鱗將那個夥計推到一旁,嫣然邁步走進聽濤軒,一臉焦急,“那套文房四寶賣了嗎?”

半晌沒有回應,轉過身,那夥計渾身發抖,口吐白沫,站在門邊的龍鱗上前一步,雙手將他舉在空中,想是一擊殺之,姬問風輕輕搖頭,“放過他吧,不過是一個尋常人,救醒他,去吧掌櫃叫來。”

這一次,掌櫃很快就被龍鱗抓到了店中,衣冠還算整齊,隻是腳上沒有穿鞋,站在店中,似乎仍在夢裏,顫抖得無法開言,姬問風微笑著上前,輕輕拍了拍掌櫃的肩頭,“掌櫃,我們來買那套文房四寶了。”

夢遊一般的捧出那套文房四寶,在跳動的燭光中,嫣然仔細的檢查著,似乎害怕有半點兒的損傷,看了許久,她才滿意的放下硯台,小心翼翼的從側袋裏拿裏厚厚的一撂銀票,滿麵笑意的遞了過去,“四千金,你數數?”

“不用了,不用了,”掌櫃的篩糠一樣的抖個不停,“你放在櫃台上,一會兒我們清點,我找個錦盒幫你裝起來。”

“不用,不用,”嫣然走進櫃台,找出錦盒,“問風,你來幫我。”

走出聽濤軒,天色微明,看嫣然捧著那個錦盒,小心翼翼得令人覺得緊張,忍不住伸出手,“嫣然,我替你拿著吧,放心,我一定會小心的。”

遲疑的將錦盒送了過來,又猶豫著想要縮回手,姬問風已經伸長手臂將錦盒拿到手裏,“我讓龍鱗抱著它,沒有人想碰它。”

沒有去相府,而是徑直回了九州王府,新建的府邸還有新漆的香味兒,即使在自己的屋中躺下,也覺得陌生,伸手輕輕撫著嫣然的長發,她蜷縮成一團,已然熟睡,這一路的風塵,嫣然著實是累了吧!

“問風,”原來嫣然並沒有睡著,隻是睡意朦朧的呼喚著自己,“問風。”

“什麽?怎麽還不睡?”

“問風,那個錦盒你得抱好了,不要碎了。”

低下頭,嫣然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麵容沉靜,原來嫣然是在做夢啊,沒想到在夢中嫣然仍在擔心那個錦盒,在她心裏程傲一定非常重要吧!一定是在自己冷漠她的那段時間裏,程傲給了她溫暖和關懷,在嫣然心裏,他已經是她的家人。

整個上午都在幫嫣然準備給程傲的賀禮,兩件夏長袍、一件棉袍、一頂棉帽,折了拆,拆了折,折騰得滿頭大汗嫣然才覺得滿意,所以過了午時才遞牌子到宮求見,不過是例行的賞賜,總是覺得皇兄的神情中隱隱約約看得見戒備,其他六國的人戒備自己,是因為自己有龍鱗黑甲,皇兄戒備自己,也是因為龍鱗黑甲,當初他上山讓自己收服漠陽時,不知是否已然想到會有今天。

傍晚時分出城,清晰的記得火燒雲密布整個天空,上京城上空如同在滴血一般,看著那樣的天色,總覺得異樣的不祥,就連身後的兩個龍鱗,也有些不安。

“主公,”聽到身後的呼喚,姬問風停下腳步,“主公,似乎有些不妥?”

“不妥?什麽不妥?”看著嫣然驚疑的神情,沉著麵,看著說話的龍鱗,“有何不妥?”

龍鱗似乎並沒有領會姬問風的暗示,隻是轉頭看著山頂,看了許久,“主公,今日月陰蔽日,明日定會出現血月,此乃百年不見的大凶,主公萬事小心。”

血月?緩緩抬頭,明月當空,正待追問何為月陰蔽日,卻聽前方有驚喜的聲音,“嫣然,是你嗎?是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