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節 預言

上京城外的安溪是上京城有名的賞花盛地,安溪是上京城首富宏道衝的產業,無論春夏秋冬,總有開不敗的鮮花,據有幸進入安溪的人說,那裏有想像不到的人世勝景,尤其以萬株桃花出名,傳言間,每年桃花盛開之時,整個安溪雲蒸霞蔚,如同浮在一片紅色的雲彩之中,更有一條清澈的小溪穿行其間,溪邊綠草茵茵,溪中倒映著藍天白雲,溪水上飄浮著緋紅的桃花,真真稱得上是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說話的人似乎對這樣的描述嗤之以鼻,“這般的景致也稱得上世外桃源?”

“是,主人說得是,”宏道衝垂首而立,神情恭敬,“主人若嫌此處世俗,不如到西院的竹林居住如何?”

“竹林?”說話的人從桃林中緩步而出,晨光中,他的輪廓精致、優雅,美麗得令人不

敢逼視,正

是邊越國的宰相、六國大元帥楚韻歌,宏道衝下意識的後退三步站定,不敢抬頭,隻敢垂首而立,恍然間覺得似乎在光影交錯時,說話人白淨得幾如透明的麵頰上有一抹淡淡的胭紅,璀璨如星的眼眸中閃爍著憤怒和厲害,“你知道龍鱗黑甲有多厲害嗎?我與龍皇初次會麵便在漠陽城外的竹林中,他怎會想不到我喜愛竹子……。”

宏道衝立刻跪下,“主人,小人失查,請主人降罪。”

“起來吧,”楚韻歌皺眉踱步到一旁,“我就住在此處,聽說安楚的皇後很喜歡桃花?”

愣怔片刻這才明白他在問自己話,宏道衝快速起身,仍如前刻般恭敬,“是,前些日子,九州王特意命人到安溪來購買了幾百株桃樹送進宮中,聽聞再過十數日,便是皇後娘娘的生辰,九州王的賀禮便是……。”

“無聊、無趣,”楚韻歌冷冷一笑,“沒想到龍皇這般不解風雅,幾株桃樹就想討嫣然的歡心……。”

不敢回話,仍然低垂著首,從這位大人物幾個月前突然出現在上京,自己就一直在猜測他的來意,幾個月過去了,他每日裏載花買酒、看書舞劍、聽風觀雨,最大的愛好便是坐在溪水邊撫琴輕吟,從不見有半分異動,心裏真真疑惑他的真正來意。

呆站半晌,前方始終一片沉靜,心中尋思今日便這般過去了,沒想到久久聽不到琴聲,忍不住微微抬首,楚韻歌坐在一株桃樹下,若有所思的盯著麵前案幾上香爐裏升騰起的嫋嫋青煙,緩緩垂下首,心裏隻是尋思他到安楚來的目的。

不經意間,他竟然開口了,“今日你陪我到城裏逛逛吧,久居此處,也悶了。”

即使到了城裏。也覺得納悶。這位爺哪兒是來逛街。分明是趕路來地。隻見他急急地向前走。對於兩旁地店鋪毫不在意。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力求沒有人注目便是上上大吉。走了一路。滿頭地汗。他卻在前方停住了腳步。“道衝。這裏可是贏府。”

贏府?抬首一看。果然是贏府。為了表示喜慶。贏府四周地街道清洗得幹幹淨淨。原來已經有些褪色地大門重新油漆得光可鑒人。上京地百姓自發到贏府四周種植各種花樹。街道兩旁綠樹成蔭。令整個贏府顯得生機勃勃。

“是。就是贏府。”壓低了聲音。心虛地左顧右盼。害怕有贏家地人在四周。可是偌大地街道。卻沒有一個人影。冷清得令人有些驚訝。不由有些懷疑。莫非贏家已經搬走?“爺。您在這兒稍侯。我去打聽打聽。”

“不用去了。”楚韻歌搖了搖頭。“這裏地確是贏府。這般冷清更加能證明是贏府。咱們走吧。我想看地。已經看清楚了。”

不敢多問。隻好轉身跟在他身後。重又走向城門。這一次。楚韻歌明顯放慢地腳步。他不停地四處張望。似乎對一切都很感興趣。從背影看。他隻是一個普通地上京富貴人家嬌生慣養地公子爺。可是誰又能知道心機深沉如海呢?

“道衝。上京城哪家酒樓最有名氣?”

酒樓?看來這位爺今日是動了遊性,他的興致來了,危險也就來了,安道衝心裏暗暗叫苦,麵上卻堆滿了笑,“要說上京城最有名的酒樓,那麽莫上京河畔的銀葉樓莫屬,這銀葉樓有幾道招牌菜,若碰巧吃上了,可真真是回味悠長……。”

“是嗎?那麽一邊走一邊說吧!”

滿麵笑容的走在楚韻歌身後,小聲的介紹著銀葉的招牌菜,說話間到了銀葉樓外,許是因為時辰尚早,所以銀葉樓也有些冷清,小心翼翼的跟在楚韻歌身後,撿樓上的雅座坐下,店小二提著茶壺走了進來,與他處的酒樓不同,店小二穿著整潔的長衫,滿麵和氣的笑,並不招呼二人點菜,而是將手中的茶壺換了桌上的茶壺,躬身一禮,站在桌子左角邊的白紙後,想是點了菜,菜名便寫在白紙上傳到廚房。

將適才安道衝介紹的招牌菜點了兩樣,又點了幾味清淡的小菜,等店小二退下,楚韻歌對安道衝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心裏疑惑,我之所以知道那是贏府是因為贏天正已逐漸在朝中失勢,嫣然並未獲得姬無塵的寵愛,人情冷暖,贏府門可落雀就不奇怪了。”

“爺,可是贏姑娘與龍皇關係……。”

“你道人人都知道龍皇的厲害?”楚韻歌冷笑著,“這世間許多的凡俗之人,連自己近前的三步路都看不清,他們如何會知曉龍皇的厲害?這世間真正厲害的,不是大權在握的人,而往往是那些笑容可掬,貌似最無害的人。”

一餐飯,吃得五味雜陳,總覺得他話裏有話,總覺得他在含沙射影,可是他偏偏什麽都沒說,飯後,他對飯菜不置可否,安道衝心下忐忑,隻覺得難言的累,自己想必就是他眼中的凡俗之人吧!

“走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害怕驚擾了楚韻歌的雅興,安道衝從窗口探出頭,卻是一個年老的乞丐,粗眉大眼,須發皆白,身上的衣服肮髒不堪,漆黑的手捏著一個同樣漆黑的碗,似乎想進銀葉樓討飯。

看他這般年紀還在乞討,安道衝心下不忍,從懷裏掏出幾兩碎銀子,正要扔下樓,楚韻歌站在欄杆旁滿麵笑容,“這位爺爺是我請來的,你們讓他進來吧。”

一陣一陣的臭味兒從乞丐身上傳來,連安道衝都覺得惡心,偏偏喜潔的楚韻歌安然高坐,頗感興致的看著乞丐將銀葉樓的名菜胡亂塞進口中,許連味道都說不上,真真是埋沒了一代名廚……。

“小哥兒喚我上來,不是為了看老叫化子吃東西吧,”那乞丐雖老,中氣卻足,許是雅間空間狹窄,所以那聲音在屋中激起淺淺的回音。

聽到回聲,安道衝禁不住大吃一驚,忍不住細細打量乞丐,卻覺得此人平凡至極,吃相極為難看,忍不住回過頭,籍著飲茶,將惡心強行壓下。

“相傳十一年前下唐國曾經出了一位奇人夏衍月,相傳這個人不僅僅能夠看穿星相,還能夠改變行星的運轉,”楚韻歌緩緩斟了一杯茶送到乞丐麵前,“可以說,那個人的能力已經接近於神,隻不過,窺得了太多的天機,當然會有報應,所以七年前,夏衍月突然離開了下唐,行蹤不明,七國的人瘋了一樣的找他,始終不得所蹤。”

難道這個乞丐就是夏衍月?安道衝轉頭再一次仔細打量乞丐,不,自己完全看不出他有什麽不同,隻是一個平常的人,不知道楚韻歌是如何看穿他的身份?

“你是如何知道的?”老丐沒有否認,隻是快速的將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眼角的光掃過楚韻歌,“我不相信你一個小小的孩童,竟然有這般的眼光。”

“當然,你隱藏得這般好,我根本不可能看穿你的偽裝,”楚韻歌有些得意,“你手中的碗出賣了你,腳踏七星,胸藏……。”

“胸藏日月,”老乞丐轉頭一笑,“果然是個厲害的人,讓老夫看看你。”

說著,夏衍月眯著眼睛,盯著楚韻歌看了近一柱香的時辰,“你了不起,你很了不起,隻不過龍皇先出世了,你注定與龍皇失之交臂,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你們隻會有數麵相交,不過,天下的風雲都是由你們而起,你們將會為這個世間開創不同的紀元。”

說完,夏衍月起身要走,楚韻歌匆匆喚住他,“你既然有近乎於神的力量,為什麽要隱沒於市?這樣的力量若用於……。”

“那隻會是洪水猛獸,”夏衍月轉過身,“七年前,我夜觀星相便知道龍皇將要出世,我離開下唐到了安楚,就是為了投奔龍皇,這世間,隻有龍皇一個不會為了利用我的能力而收留我,我可以在龍皇的庇護下安然的渡過餘生。”

“你難道不可惜嗎?”楚韻歌似乎有些發怒,“難道你覺得龍皇真的不會利用你嗎?”

“不會,”夏衍月突然微笑了,醜陋的臉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輝,“因為龍皇的力量遠遠大過我,他並不需要利用我就能達成他的目的,龍皇想要的,終會得到,龍皇想要毀滅的,也將會毀滅,這是天理,這是龍皇出世的因果,早在黑鱗黑甲做出選擇的時候就注定了,一切都不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