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耿小傑有那麽一瞬間,險些就把告白的話脫口而出。
心中驚濤駭浪,陸飛虎卻全無察覺,眯起眼打量耿小傑,說:“吃飯,你今天怎麽了?”
耿小傑怔怔看著陸飛虎,陸飛虎蹙眉,耿小傑忙道沒什麽,心思複雜地坐下吃飯。
外麵漆黑一片,六個鋪位的臥鋪半開放車廂裏,就隻有他們兩人。陸飛虎叫住飲料車,買了聽啤酒,又給耿小傑買了瓶飲料,捧著盒飯開吃。
耿小傑心中七上八下,回味那個錢包良久,剛剛如果說出口了,會怎麽樣?陸飛虎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還把錢包掏出來拿錢,明顯沒有注意到情侶錢包的事。
耿小傑想明白了,自嘲地笑了笑,陸飛虎根本就沒什麽概念,收下兩個錢包,多了一個……他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剛好有自己這麽個朋友而已,就順手把錢包送他了。
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了,煎熬,糾結,一驚一乍,想太多,唉。
吃完飯,陸飛虎收拾好去抽煙,片刻後回來時,耿小傑倚在臥鋪的榻上,嘴唇抿著,眉毛好看地擰起,頭頂的白色燈光投下,他的側臉在臥鋪的陰影下顯得白皙而漂亮,車上有暖氣,耿小傑隻穿著件襯衣,袖子捋到手肘,領扣敞著前兩個,光線下現出幹淨的鎖骨。
陸飛虎看了他一眼,耿小傑倚在陸飛虎的榻上,陸飛虎便到耿小傑的鋪位去坐著,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飛虎哥。”耿小傑忽然抬頭道。
陸飛虎:“?”
耿小傑:“你……嗯……你看不?”
隻有兩人,不能玩牌,陸飛虎道:“什麽書。”
耿小傑在手機上翻到一本小說給他,陸飛虎接過,耿小傑給他一個枕頭,兩個枕頭墊在陸飛虎脖子後,陸飛虎高大的身材側躺在鋪位上,漫不經心地翻手機。
耿小傑躬身脫鞋,又拉開陸飛虎的行軍中靴鞋帶,幫他脫鞋子,陸飛虎瞥了他一眼,說:“謝謝。”
耿小傑說:“我來玩牌。”
耿小傑趴在位置上,鋪邊掛著陸飛虎的越野外套,他把外套取下來抱在身前壓著,聞著陸飛虎的氣味,隻覺十分舒服。
陸飛虎眼角餘光隻是一瞥,沒說什麽,耿小傑開始玩撲克牌接龍。
十點半,列車鋪位熄燈了,陸飛虎把枕頭扔過來,耿小傑收好牌趴著睡覺。陸飛虎漫不經心道:“衣服給哥掛好,別壓皺了,明天還要穿。”
“嗯。”耿小傑發困了,隨手把衣服掛上,縮進被子裏睡覺,他從小桌板下看對麵鋪上的陸飛虎,陸飛虎還在聚精會神地按耿小傑的手機,光芒映在他的臉上。
車靠站,車站的黃光從車窗照進來,落在陸飛虎的頭發,英氣的眉毛上,裹著白色被子的他有種難以形容的安全感與溫暖。
一切都像夢幻般不真實,耿小傑很想湊過去親一親他的嘴唇。
陸飛虎還在看手機,耿小傑知道他眼角餘光肯定看得到自己在看他,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他覺得很累,想告訴陸飛虎他喜歡他,就算得到一個被拒絕的結果,也比一直這樣要好。
破釜沉舟,耿小傑此刻有點犯迷糊,像個沒有判斷力的賭徒,腦子一熱就想押注。
從前隻是遠遠看著陸飛虎打籃球,從未想到過現在能和他一起旅行,耿小傑覺得自己不僅得寸進尺,還貪得無厭,然而他實在控製不住自己,隻覺陷進去了就走不出來了。
陸飛虎越是對他好,他就越忍不住去想別的,想陸飛虎是不是對自己還有什麽別的意思,然而要理智判斷起來,耿小傑心裏最清楚——沒有,陸飛虎是直男。
但他仍抱著最後那點點希望,該說點什麽?起碼能有個交代,讓自己死心吧。
耿小傑腦補了一段可能的對話,最後鼓起勇氣開口道:“飛虎哥。”
陸飛虎唔了聲,耿小傑道:“你真的很帥。”
陸飛虎的視線從手機熒幕移向耿小傑,眉毛動了動,不認識般地看著耿小傑。
耿小傑心想,他感覺到了嗎?他這麽聰明,這麽會察言觀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他的主意……他會問“耿小傑你喜歡男人?”“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以前耿小傑大學喝醉酒告白時,他原本的好哥們早就察覺到了,說了句半開玩笑的話“耿小傑,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而耿小傑雖然借酒支支吾吾的告白,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了,馬上識趣回答:?“沒有,開開玩笑啊。”
雙方輕描淡寫地帶過去,既妥善保住了彼此的關係,那人最後又給了耿小傑一個台階下。
陸飛虎道:“耿小傑。”
耿小傑從瞬間的走神中清醒過來,陸飛虎打量他片刻,說:“你也很帥氣,你和哥的帥氣不一樣。”
耿小傑茫然問:“什麽?”
陸飛虎:“書卷氣,聰明,好孩子,長得很俊,給人一種很陽光的感覺。”
耿小傑忽然就有點思緒接不上了,陸飛虎嘴角微一揚,說:“咱哥倆都是帥哥。”
耿小傑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對話,正要再說什麽,火車再次起行,一家子人拖家帶口上了火車。
那家人有老人,有小孩,與中年夫妻二人,陸飛虎忙坐起身,到走廊上幫他們放行李。
乘務員打著電筒,老太太悶聲忍著咳,看那模樣有六七十,顫巍巍抓著床梯。
耿小傑連忙起身:“我……飛虎哥,我睡上鋪吧。”
陸飛虎一指下鋪,示意他睡好別動,自己收拾被子枕頭,翻身到耿小傑頭上的中鋪,遞下幹淨枕頭,示意耿小傑去放好。
那家人也不致謝,老太太躺下就睡了,中年夫婦帶著小孩睡到老太太鋪位頂上的中鋪,上鋪,一家子人悄悄安頓好,小孩挺乖,也知道不說話。
“我也換上去。”耿小傑道。
陸飛虎冷冷道:“睡你的,折騰什麽?”
於是耿小傑側著身的時候,對鋪變成了老太太,當即好生沒趣,隻得專心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