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對元帝之後其人的說法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是敵國的細作,是引起辰郢之戰,甚至之後辰季之戰的禍水,即使辰國最終成功一統江山,也不能說明她沒有錯。

有相反的觀點說辰國早有不臣之心,遲早會挑起戰爭,她不過是一個借口。但這種觀點並不否認她是紅顏禍水,畢竟元帝為她遣散後宮三千是不爭的事實。

有人卻覺得她並非表麵上看著那麽簡單。

元帝那樣冷血又多疑的人,連發妻長子都能輕易舍去,卻願意一再包庇她的行為,大費周章給她更改姓名,明顯不願意別人再提起她的過往。

甚至在臨終時刻,並未置下儲君,而是將所有權利都交予她,將一個大一統的帝國贈予她,任憑她施為。

做妖姬禍水能做到這一步,那大家也別想著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人人隻盼生女當如元後得了。

雖然現在女帝天下,妖妃路線被堵死了,那不還有皇夫之位可以搏一搏嗎?

陰謀論者認為元帝和元後之間必然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誰家恩愛夫妻,椒房專寵連個孩子都沒有。

有人會反駁,原本有兩次,沒生下來罷了。

這還要多虧元帝兩次因為愛妻有孕大赦天下,弄得隻是懷孕,卻已人盡皆知。

還有人會提起,聽說這位元後,雖早生華發,容顏卻常駐不老,昳麗非凡,使人見之失魂,這樣的人,不是仙,就是魔!

反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這位傳說萬千的妖後/賢後最後的下場也是讓人津津樂道。

元帝殯天兩年多,某夜她在太廟禮拜時,天降雷火,將其吞噬。

這頗富有戲劇色彩的結局,為傳說再添一筆。

民間更是議論紛紛

有知情人透露,其實著火的地點並非太廟,而是一旁的文華塔。

而且清理廢墟時,並沒有找到她的遺骸。所幸當時也沒有別人在那裏麵,無人傷亡。

就是司天監提點聽說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大概是怕擔責吧,畢竟那裏算是司天監管轄範圍。

這一切更是讓人浮想連篇。

意外?人為?

死亡?死遁?

人邪?妖邪?

比起元帝殯天時的舉國哀悼,這位的離世,卻隻有甚囂的浮塵。

因為沒有屍骨,所以隻能用平時的衣物代替人身放入後陵,自此,元帝元後這對糾纏了二十餘年,包含著國仇家恨,強取豪奪,昏君妖後多種狗血橋段的夫妻,終於是生同寢,死同穴。一世相隨了。

關於周芳蕊——李歡遲這個人的真實模樣,便隻作為記憶的碎片,存在於與她交往過的眾人腦海之中。

這件事打擊最大的人莫過於陳煙蘿。

李歡遲走前一日還讓惠妃和陳煙蘿一起來紫宸宮用了晚膳,三個人有說有笑,聊至夜半方休。

沒想到那一頓飯,竟然是訣別宴。

陳煙蘿還以為她想開了,畢竟陳初平已經走了兩年多,她甚至漸漸開始遺忘他的聲音。

作為父親,陳初平並不怎麽合格,陳煙蘿對他的記憶都是很稀碎且短暫的片段,隻有最後這幾年教她政務時,能多見見他。

但礙於他的威嚴,除了幹正事外,也不曾有什麽閑聊,甚至連抬頭仔細看他的模樣都很少。

兩年了,再哀痛,也要有個結束。

李歡遲之前召見了一批臣公和她原先的故人。

有所行動,本來是好事。

關於那些人的身份,她一直不大清楚,隻隱約聽說李歡遲進宮前,並不是真正的“周家淑女”。

她知道李歡遲出身郢國,但並不是所謂細作。當年的事是陳重光所為,與她無關。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陳煙蘿忽然發現雖然叫了李歡遲那麽多年母後,等她離開後,自己對她的了解卻並不比旁人多多少。

她找到了李歡遲留下的一些書信,信上是托付她一些人的安排,再來就是囑咐她朝政要注意的事項。

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卻沒與人提起。

信上所言,全是公事,沒有半點私情。

決絕無情,如同霜雪。

陳煙蘿直到這時才有一絲認清那個人言笑晏晏的表象下,那顆淒清寂靜的心。

沒有找到遺骸,是好消息,不管她去了哪,如果這樣能讓她的悲傷稍微止歇的話,那就去吧。

虎賁和繡衣使兩件國之利器現在終於收歸她手,朝中一眾權臣也不會有什麽事繞開她去找太後。

可陳煙蘿卻沒覺得開心一點。

她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前路怎麽走,信上都給她寫好了。她甚至在其上增補完善的必要都沒有。

能力和權利都有,這萬人之上的位置竟也能棄如蔽履麽。

“舅母一定與舅舅重逢去了,你也別太難過。”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陳煙蘿回頭,陳旭東便站在她身後,堅定地看著她。

“他們倆會遇見麽?”她有些茫然地問道。

“一定會的,我爹臨走前答應我娘在奈何橋上等她,舅舅那麽愛舅母,也一定會等著她的。”

這幾乎是有些孩子氣的幻想,讓陳煙蘿終於是回魂一樣模糊了雙眼。

那信上若說有什麽私情,便是對陳旭東的安排。

一則將他封去阿九一族原來的領地,讓他鎮守邊關。二則,若真要當皇夫,兵權可以不交,但要讓他改姓燕。

又冷血又溫柔的一個決定。

陳旭東還全無察覺,拍了拍她的腦袋:“沒事。”

“我沒事。”陳煙蘿輕拭眼角。

若說李歡遲自己的願望,她所願無非……這個陳初平開創的王朝,可以與它的百姓一道,平安喜樂。

喜歡看野史是一回事,自己變成野史戲說的素材又是另外一回事。

雖然李歡遲現在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

陣法引天雷轟擊文華塔,就她金丹完好被轟一下也得嗝屁,馮右現在應當是往生去了。

這要再不死,她也沒辦法。

畢竟她已經身在三十多年前的辰國,在陳初平刺殺陳忠恕的時間點。

她勾著陳初平畫了一道符將兩個時空連接,再以天雷的力量打開傳送陣法,然後就到了鏡子這麵。

她經常看到的,陳初平的王府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