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王殿

遠在北方的斷壁後,一座巍峨宮殿靜靜佇立在叢林之巔,四周雲霧繚繞,仿佛一處人間仙境。

黑衣使者踏入宮殿,朝著上首高坐於軟榻上的老人單膝跪下,“拜見殿主。”

“嗯,你回來了。”老人眯著雙眼,臉上皺紋橫生,披著一件杏黃色華貴錦袍,頭發雪白。

“是!墨白幸不辱命,以按照殿主吩咐,幫助司馬如意的朋友雲若寒渡過難關。”黑衣使者畢恭畢敬的稟報道。

“看來你心裏有疑惑。”老人半合著眼,身體靠在軟榻上,似睡似醒。

“是!”黑衣使者老實的點頭,“墨白不明白,為何殿主要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就算他是雲天門的人,也不值得殿主如此關注。”

神王殿與上三宗嫌少來往,以神王殿的底蘊,根本無需對雲天門的人施以援手。

“你覺得司馬如意此人如何?”老人慈祥一笑,話鋒一轉,反而問起了十二。

墨白始終跪在大殿中央,金碧輝煌的殿宇內,白玉鋪成的地板閃爍著程亮的光暈,四個角落束著鑲金的圓柱,攥刻金龍的圖紋,極致的奢華。

“司馬如意……”墨白呢喃一句,心底的疑惑愈發大了,就算司馬如意如今名震天下,可她終究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人,殿主為何會獨獨提起她?“此女日後成就必然不凡!”

“是嗎?”老人微微一笑,“過不了幾日,你就會知道,今日我讓你出手的理由究竟是什麽,她也該來了。”

她?

墨白抓住了老人話裏的重心,卻不知他口中所說的她究竟是誰。

“吩咐下去,將寒潭中的食人魚全數遣散。”老人對著空氣吩咐道。

“是!”人未見,可聲音卻從虛空傳來,那是神王殿的隱衛,隻聽命於殿主。

墨白心頭一凝,急忙開口:“殿主,食人魚是神王殿的保護屏障,若私自遣散,萬一有歹人進來……”

“無礙。”老人揮手打斷了墨白的話,眼慢慢睜開,眸光銳利,眼中精光閃爍,“若不如此,她如何能進得來?”

墨白臉色一緊,總覺得老人話裏有話,但他恪守本分,沒有詢問明白,該他知道的,他自會知道不是嗎?

神王殿煙雨樓。

淩宇寒一襲紅衣站立在長案後,青蔥白皙的手指提筆,在宣紙上勾勒著什麽,三千青絲自肩頭垂落,桌邊還放著一壺清酒,背後的雕花窗戶大開,陽光斑駁的從外麵傾灑進來,時而有微風拂過,將他散落的青絲吹得飛揚。

筆落,他凝眸看著白紙上的人兒,眼中柔情款款,手指摩挲著畫中人的輪廓,一下一下愛撫著。

紅唇微啟,一聲聲深情的呢喃從嘴中吐出:“如意……如意……”

熠熠生輝的桃花眼中溢滿了溫情,他仿佛透過這畫中的場景見到了她。

熱鬧如錦的街道,人來人往,小販在熱情的吆喝著什麽,她就這麽靜靜的從街頭走來,一身孤冷,與那鬧市顯得格格不入,清秀平凡的容貌,一襲深色袍子,墨發紮成馬尾,跟隨著她的腳步在背後輕輕搖晃。

這是他第一次與她見麵。

他靠著酒樓的窗戶,看著人群中的她。

視線在空中交纏,隻一眼,他便萬劫不複,此後,任這世間女子如何嬌媚,再難入他的眼,入他的心。

想的,念的,思的,要的,唯有她一人而已。

手臂微微顫抖,將白紙捧起,緊貼著冠玉般妖嬈的麵頰,眼瞼緩緩合上,吻如鵝毛般輕輕落下,落在畫中人的臉頰之上。

唯有這樣,才能一解他心頭相思之苦。

半個月了,足足有半個月了,自從四國大賽時,他被殿主強製帶走,他已有半個月未曾見到她,她可好?

聽伺候的下人說,她掀翻了玄女宮,乍一聽到這消息,他心底怒氣油然而生。

她怎麽敢!

怎麽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出這般危險的舉動?她可有受傷?

這些日子以來,他快被關瘋了,可這院落被布下結界,由殿主親自布下的結界,即使是他,也無法突破。

如意……

深幽的眸子靜靜凝視著畫中之人,畫描繪的是他們初次見麵的場景,栩栩如生,仿佛將那日的一切重現,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麽深刻,幾次短暫的相處,成為了他如今聊以的唯一存在。

“再等等,如意,再等等,”喃喃開口,“我定會來見你,定會!”

“扣扣。。”

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輕輕敲響,淩宇寒瞬間收斂了外露的情緒,將白紙小心的折疊好,放到長案之上,寬大的紅色袖口拂過桌麵,峻拔的身影直直坐在木椅之上,衣襟略顯鬆散,露出精美、性感的鎖骨,他渾身軟若無骨,倚靠著椅背,青絲傾斜而下,整個人透著妖嬈、慵懶的氣息。

“進來。”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裏繞梁不絕。

墨白推門進來,就看見淩宇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搖頭歎道:“你這樣子,放你出去恐怕要叫世間無數女子為你癡狂。”

那可不,這神王殿中,多少女人癡心於他?隻要他一笑,就算這天,這地,都將為他而失去顏色。

簡直是妖孽!

“你來做什麽?”淩宇寒眸光流轉,輕聲問道。

“聽說你同殿主鬧僵了?為了一個女人?”黑衣使者冷笑一聲,踱步走到長案前,一雙深幽的眼死死盯著淩宇寒,“為了司馬如意?”

神王殿上下誰人不知,被強行帶回來的紅衣使者,為了塵世中一普通女子,與尊貴的殿主鬧翻,被軟禁在煙雨樓中。

想到那個孤傲、冷漠,卻重情重義的女人,黑衣使者不得不歎一句,她與淩宇寒的確般配,也的確配得起他。

“我見到司馬如意了。”

一句話,瞬間叫淩宇寒變了臉色。

“她可好?”嗓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黑衣使者眉頭一蹙,“你這是要哭了?”

他何時見過淩宇寒這般焦急?欲語還休,黯然神傷,這般癡情的模樣,當真是叫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可好?”淩宇寒再度啟口,問的依舊是同一個問題。

“她很好。”黑衣使者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對眼前這個為愛成癡的人很是無奈,“我說,她就這麽好?好到你寧肯與殿主鬧翻,也想跑出去見她?”

司馬如意雖然不錯,可當真值得他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嗎?

“她好就好。”淩宇寒多日來為十二牽腸掛肚的心,如今才算是落地,眉宇間的憂色瞬間散去,雙眼閃爍著零零碎碎的微光,璀璨如天上繁星。

“你心心念念著她,可我卻沒聽她提起過你一句,寒,你覺得值得嗎?”黑衣使者眸光冷冽,凝視著淩宇寒,一字一字問道。

值得嗎?

為了一個女人與養育你多年的殿主鬧僵。

值得嗎?

為了一個女人被卸掉身為使者的權力,被軟禁在此處。

值得嗎?

淩宇寒輕輕一笑,笑得花容失色,妖豔、魅惑、邪肆,萬千情愫如潮,點染眉宇,“值,為了她,值,恨隻恨,我無法離開,無法再見到她。”

“哼,我看你是被她迷得失去了理智!”墨白氣得咬牙,一甩衣袖徑直轉身:“懶得和你說了,你就繼續在這裏靜修,說不定能把對她的這份情誼給慢慢磨掉。”

“等等。”淩宇寒忽然出聲。

“有事?”

“若你再見到她,幫我傳達一句話。”

話?什麽話?

墨白微微頷首:“你說。”

“告訴她,不要來!我很好。”淩宇寒眸光銳利,極其緩慢的說道。

墨白怒極反笑,“我看你是瘋了吧?她從頭到尾就沒提過你半句,你打哪兒看出她會來?寒,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居然還會做這種夢?”

與十二相處一兩日,他根本就未曾聽她提起過淩宇寒半句,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來?

掀翻了玄女宮,難道她還會為了他,再來掀翻神王殿?

隻要那女人不是瘋子,她就該知,這種事,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你隻需見到她時,把這句話轉告她便好。”淩宇寒笑著開口。

他的如意,一定會來,她的性子向來如此。

他如此知她,卻第一次希望,他的認知是錯的。

他渴望她來,卻又害怕她來。

神王殿,絕不是她能夠獨闖的!

墨白定定看了淩宇寒幾眼,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好,我答應你,不過,寒,恐怕你要失望了,那個女人絕不會來,絕不會!”

說罷,他撩開衣擺轉身離去,留下身後的紅衣男子,他靜靜倚靠著椅背,看著窗戶外明媚的天空。

絕不會嗎?

他也希望是他多慮了。

可是如意,依你的個性,你定會來的,對吧?

風無聲的拂過他冠玉般白皙的麵頰,眼瞼低垂,斂去了眸中的複雜。

另一頭,雲若寒終於蘇醒,隻是因為傷勢過重,還不能下床,隻能每天躺在**,由雲若水喂他吃一些流水性的食物。

“臉色好了不少,感覺如何?”十二坐在木椅上,沉聲詢問道。

雲若寒吃力的笑了笑,碧波**漾的眸子裏淌著片片溫情:“好多了,聽說你親自請來了神王殿黑衣使者?多謝。”

“不必,這是我該做的。”十二漠然道。

“對了,我昏迷幾日了?”

“大概十多天了吧?”邱樓在一旁出聲,坐在長凳上,一邊撥著瓜仁,一邊說道:“不是我說啊,你這次一暈,可把若水給嚇壞了,你是沒看見,她整天就守在你身邊,一個勁的掉眼淚,要是你沒醒來,還真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是嗎?”雲若寒呢喃一句,隨即看向一旁的雲若水:“不許有下次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聽見沒?”

雲若水噗嗤一笑:“老哥,你別聽邱樓胡說!哪有那麽嚴重?”

“在座的誰沒看見?要不是我強迫著你吃東西,恐怕你早就餓暈了。”邱樓嘴裏嘖嘖兩聲,橫眉怒目瞪了雲若水一眼,隨即,又看向雲若寒:“不過現在你醒了就好。”

“恩。”雲若寒輕輕點頭,嘴角劃出一抹溫和的笑,“對了,如意,你不是說要去神王殿……”

“不急。”十二打斷了他的話,五指摩擦著木椅的扶手,眸光深邃:“等你傷完全好了再說。”

事有輕重緩急,她絕不可能為了一個淩宇寒,而讓雲若寒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同行。

眼緩緩合上,她在心底默念一句。

再等等。

再等等……

再過幾日,我定親上神王殿,將你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