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夫君,娘子要掀瓦!
眾人皆驚詫了眸,隻見不知是何招數,在哪一瞬間,赫連玦與赫連嘯天便變換了一個位置。
赫連嘯天用盡了全力刺過來的劍,因這一個位置變換,也直直自己受了自己的力道。
方才那一聲痛呼,便是赫連嘯天發出的怒吼聲。
“玦兒!”似是不可置信,赫連玦的武功已經出神入化到了這般。
所以方才他才會那般冷然,因為知道自己必是能夠保護沈如薰。
沈如薰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什麽回事,隻在方才那一聲嘶喊聲中,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勁道,直愣愣把她從上官青紫的懷中帶了出來。
此刻穩穩落入赫連玦的懷中,溫暖的感知……
她的眼淚便這般怔怔的落了下來。
腦中一片空白,卻是失了神般怔怔看著麵前的一切……
嘈雜的人聲,驚詫的畫麵,還有赫連嘯天沉沉的大笑:“哈哈哈……”
似痛到了極致,不可置信到了極致,便是一種癲狂。
赫連嘯天此刻已經被刺得動彈不得,他自己的力道如此大,到底把自己刺成了什麽樣,他心裏清楚得很。
此刻一劍穿入胸膛,鮮紅的血立即蔓延濕透了褚黃色的衣袍,就連那雲卷螭紋都被這血紅色掩蓋掉了,狼狽不堪,可是這般淬不及防的失敗,隻能換來他更加猖獗的笑聲。
“不,嘯天——”柳氏也瘋了。
似乎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沒想到赫連嘯天會傷於自己的劍下,看這傷勢從胸膛穿過,肩胛而出,一柄劍明晃晃的插在他的身上。
“嘯天……”
怎麽會這樣?到底是……為什麽會這樣?
柳氏原本就哭得滿是淚,此刻像是一怔,而後像是接受不了一般,哭得更是撕心。
也不知是怎麽想的,方才還口口聲聲咬著赫連嘯天的罪孽,此刻看見了赫連嘯天這般模樣,隻得瘋了般撲了上前來,若說方才赫連嘯天要殺她,嚇得她無法站直身子,可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勁道……
“嘯天!”直哭著衝了上去。
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麵,抱住了倒下的赫連嘯天。一身白衣也早已不知道髒成什麽樣了,頭上的白簪花也落了下來……
這靈堂,到底是誰的靈堂,這玉棺,到底是誰的玉棺……
柳氏已經不知道了。
若說無情卻是有情,可這情究竟幾分,自己的恨……也有幾分?
赫連嘯天像是沒料到,最後倒下前來接住他的是柳氏,可是柳氏能有幾分力道?不過是強大的重量壓得兩個人一齊倒下罷了。
柳氏哭著喃喃出聲:“嘯天……你怎麽樣……”
“怎麽會這樣,到底是為什麽啊……”
竟然是到了生死之時才會知曉痛到了這般。
原來再反目成仇,說是為了自己,卻還是在這一刻盡然發現自己的掛念。
“如媚……”赫連嘯天眼裏有著狠光,看似不能接受自己的失敗,也沒料到柳氏會哭成這般。
柳氏也是想不到,這會兒隻扶著赫連嘯天:“你為什麽要殺玦兒,你放手……放手不好麽……”
事已成定局,又何苦這般拚,非要殺了赫連玦和沈如薰不可,終究是連自己也都賠了進去。
赫連嘯天此時隻一手抓著自己的劍柄,看著一劍穿過自己的胸膛,疼痛襲來,漸漸不知人事,但狂傲的笑聲卻是未停,好似輸了他也不認,必定堅持到最後一秒。
不看柳氏而是看著眼前的赫連玦,看著赫連玦將沈如薰牢牢抱在懷中。
“哈哈哈……”隻是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在笑。
像是在對赫連玦卻也是在對自己說:“你傷到我又如何……贏了我又如何……”
柳氏看他血流了一地,無人敢靠近他,到了這時還這般放肆說話,不由得流出淚來:“嘯天,夠了,還說這些做什麽……來人,郎中呢,快給副莊主看一看!”
副莊主……
赫連嘯天聽到了這三個字,似是嗅之以鼻,沒理會柳氏,隻強睜著鷹眸看著赫連玦,笑:“贏了我又如何……”喃喃重複。
赫連玦此刻隻牢牢抱著沈如薰,懷中的沈如薰好似也有了異樣,聽到了赫連嘯天的話,隻冷了一雙眼看他,沉默不語。
氣勢淩人得很,周圍的氣氛也跟著僵持起來。
而赫連嘯天此時像是人之將死,什麽都不怕似的,再道:“你贏了我的一生,卻沒有贏了你自己的一生啊!哈哈哈……”
言罷又是猖狂的再笑。
是啊,他贏了他的一生,卻沒有贏了他自己的一生……
如今輸得一敗塗地,他也隻能這般說,可是他此時也隻想講這句話。
似到了如今此刻,還執迷不悟。
殺不了赫連玦是他的痛,傷不到沈如薰也是他的敗筆,這世界成王敗寇,數十年功業不過一夕之間,他既然是梟雄是殲雄,他就能贏得起輸得起,此刻不過是被捅了一劍,他能承受。
“嘯天……”柳氏哭得麵色懼白,肝腸寸斷。
他想要殺赫連玦根本就沒想要留半分活路,所以這一劍,他堪堪受了是自作自受,自己也沒給自己留半分活路。
他清楚得很……
看著赫連玦似乎被他那句話吼得頎長身子微僵,似有動容,他笑得越發厲害。
這笑得太過度,扯動了整一把劍,把他胸膛的肉也剮得厲害,血流得越是多。
再看到赫連玦懷中的沈如薰,他笑得更是厲害起來。
隻見從這個角度,赫連玦抱著沈如薰,看不見她的表情,可他這兒看得清楚得很,麵前不遠處一個被護在懷中的小女人此刻正在瑟瑟發抖,似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般,此刻隻盯著他的傷口看。
“血……”沈如薰喃喃出聲。
可玦嘯發。好似對這血很敏感,被赫連玦抱著她也無法安穩,方才劍尖刺過來的那一刻,她的腦海中已經完全畫麵紛亂,她是個沒有過去的人,腦子自然是空白得很,此刻隻覺得頭疼欲裂:“啊……”哭著喊了出來。
這般忽然發狂,赫連玦隻來得及狠狠的抱著她,口中卻是不言不語。
沈如薰驀地哭了,就怔怔的看著赫連嘯天的傷口,好像被那血刺激到了,滿目驚心的“紅”,似血似廝殺,又是一場大火。
“如薰。”赫連玦終於低低出聲。
她這般,他也眉頭緊鎖,心神俱疲。
眼中都是痛意……
赫連嘯天笑得越發狂,此刻看沈如薰這般,就好像精神錯亂一般,看她一張小臉上的表情越發猙獰,就好像被卷入了什麽夢魘之中,出不來了。
“哈哈哈……”這一局,他瀕死,可到底是誰勝了,誰敗了?
赫連嘯天不由得拚盡了最後一分力氣,好像有什麽從他健壯的身體中流失一般,絕狠又得意的笑語:“贏了我……卻沒有贏了你自己的一生啊……哈哈。”
赫連玦此刻隻緊緊抱著沈如薰,眉目間皆是沉痛。
沈如薰似是想起了什麽,又似那日在馬車中的痛苦:“不要,不要……”
聽得他一身皆是涼意。
已足夠煩心,整個人都在瀕臨發怒的邊緣,還聽到赫連嘯天這般笑,此刻隻恨不得提劍再與赫連嘯天報這之仇,低沉出聲:“夠了!”猶如地獄中傳出的聲音。
赫連嘯天此時已重傷,血不止,柳氏哭得聲音沙啞,偌大的大堂染了大片的血,隻有赫連玦的聲音最清晰。
“我的人生由我掌控,還由不得你從中動手動腳,論個隻言片語旁辯半句!”似已怒到了極致。
赫連嘯天似乎被這句冷清的怒喝嚇到……
笑聲也驀地停了下來,隻蒼白了一張老臉看他。
最後像是笑不出來了。
他還在笑他沒輸,可此刻才發覺自己似乎輸得徹底……
“嘯天……”柳氏看他沒了聲音,也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此刻看著赫連玦,再看看赫連嘯天,驀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麽,方才與現在,到底哪一聲哭啼才是最真?
想把眼淚止住,可也止不住了,隻能呆呆看著周圍,模糊的淚眼,扶著赫連嘯天久了,連力氣都漸漸沒了,雙手像是被壓麻木了一般……廢掉了。
整個人最後一分支撐著赫連嘯天的力氣也沒了,雙雙再跌了下來,她徹底伏在了地上,狼狽不堪。
素白的一身衣裳,都染上了怵目驚心的紅。
沈如薰看到了這身紅,整個人似受到了刺激,抖得也是厲害。
喃喃自語:“夫君……火,火……”
“好疼。”像是想要衝赫連玦懷中抽出手,抓著自己的腦袋。
“如薰——”上官青紫也驀地嘶叫出聲。
這般沉痛……整個局勢更是亂了起來,她開始瘋癲,看似觸及心中最深的記憶了。
那些消失的過去……
隻痛苦的扯著自己的發,伴隨著柳氏癲狂的笑聲……
赫連嘯天漸漸沒了聲,而沈如薰卻是哭聲漸漸重。
唯有赫連玦低沉痛苦的聲音略帶沙啞的在沈如薰耳邊響起:“如薰,別哭了,別想了……”
“求你。”他這一生沒有求過誰。
卻是為了她不這般痛苦,挽緊了攬她的臂,用這般魅沉的聲音,求了她。
沈如薰隻覺得痛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