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莫相忘 三

多久了?記不清了,這幾日他好像一直守在她身邊,守得連身外之事都不曾再管,這蓮莊中的紛紛擾擾驀然寂靜,他的心中隻有她。

此刻感受著唇下的涼意,他一聲失語,隻感覺身下的人動了動。

沈如薰似痛苦:“唔……”

輕哼了一聲,下一刻便是無意識的忽地回應了起來。

赫連玦甚至來不及將唇抬起,便感覺背後忽地一雙小手攀了上來,他整個人也一僵。

隻見似是在同一瞬間,一直沉睡的人兒有了動作,隻感覺唇上的涼意漸漸消失,而後便是猝不及防的暖意,原本不過再純粹的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忽地被迫變得纏綿起來。

赫連玦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魅眸驟縮。

“夫君……”似是柔柔無意識的一聲低喃,與此同時,頑皮的小舌已經滑了進來。

赫連玦隻覺得轟然雷響間,電光一閃,他已不是主動的那一方,沈如薰似本能的將它纏繞與他糾纏追逐,輕輕的回吻間勾魂攝魄。

“如薰!”赫連玦已瞬間是極喜到痛的神色!

沈如薰隻似在夢裏頭掙紮半晌,剛醒來一時緩不過神似的。

就這樣借勢吻著他,他的吻這般溫柔,於她來說,也像是在那清醒與懵懂的交界線,那似還若有若無的烈火蓮花也少了幾分。

沈如薰回吻間似也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隻覺得腦袋疼得很,低出聲:“唔……”

隻換來赫連玦似按耐不住的喜意,他根本就再也吻不下去,隻想抬眸看看她,可此時感受著她這麽久來,難得出現的主動,隻疼得身子僵直紓緩不了,隻能貪戀著她此刻的溫柔,與她相吻。

“你醒了,終於醒了。”他多麽想說。

可是隻聽到沈如薰微微的喘氣聲。

她似乎也隻覺得好難受,吻中呢喃:“夫君……”

這一聲話語,不是赫連夫君,而是夫君……

赫連玦隻覺得手中力道一重,這一刻感動得都要將她揉入了骨血中。

隻見纏綿悱惻一番,沈如薰似乎終於輕輕睜眼,不由自主的吻著赫連玦,看著他入眸的樣子,憔悴而俊逸的臉龐,滿足的一放。

赫連玦看她微微撩起眼皮的樣子,也似迷蒙眷戀,這一刻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似喜,魅眸中似驚意,守了那麽多天,仿佛就等著這一天,沒想到說那麽多話也抵不及一個吻,此刻看著她的樣子,眸光沉重,似是笑又是在感動。

隻能低低的喊了她一聲:“如薰。”

溫熱的氣息都要噴灑在了她的小臉上。

沈如薰此刻是真的睜開眼睛了,兩個人口齒中都還餘有彼此纏綿的味道,好似生死相隔,可是……

她卻是懵懵懂懂的看著他。

“如薰?”赫連玦本還高興,高興她方才纏了上來,在他最難過失望的時候,給他這般驚喜。

高興她不自覺中,竟然是碎語呢喃的喊他“夫君”。

此刻隻又驚又喜,還以為她是清醒了,還把一切記起來了,大手一把從她身下穿過緊緊擁著她,兩個人在床榻上抱在一處。

隻看著沈如薰雙眸空洞,愣了一瞬,又“唔”了一聲。

赫連玦的眸光開始變得奇怪起來,隻抬眸沉沉的望著她:“如薰……”似聲音沙啞。

可這一瞬……隻換來沈如薰一聲輕輕的噗嗤聲。

“嗬嗬。”

這笑聲中,好似攜帶了那麽多東西,她雙眸迷離,似乎有水霧在眸中,又不像是哭的樣子。

赫連玦隻斂了暗眸,看著她此刻的樣子,心中又霎時五味陳雜,方才那激動,那擁吻間的喜意,也驀地再而變涼。

低沉了聲音:“如薰,你怎麽了。”這聲音中有著懼怕。

怕她醒來,又變成了另一個他全然不認識的她。

隻見沈如薰是終於醒來了,可醒來的樣子……足以讓赫連玦再落入寒潭之中……

“如薰,你說話。”他已經再難以言語,此刻所有沉聲的話語都是強撐著自己說出來的,這一刻好像又無法接受似的,冷了一雙魅眸。

眸中之痛,竟然比方才站在回廊中望雪還要痛。

高興之後,再將他打入了那地獄之中。

沈如薰隻是低低的笑著,此刻無論赫連玦怎麽喊她,怎麽問她,她都隻是“嗬嗬”的輕笑。

好似在夢魘中被太多畫麵亂了腦袋,這會兒一時反應不過來,頭痛得很。

擁吻間暖意還留在心中,所以這會兒不哭不鬧,隻是笑。

笑得赫連玦越是沉痛,難受的樣子,抱著她整個人都冷了下來,頎長的身子這般僵,就好像再也看不到她醒來那一日一般。

是絕望留在心底,好似他這一輩子都要這般,在她時好時壞,複而在哭笑打鬧中度過,他這一生,也要與她這般在一起,時時刻刻受著這驀地極喜過後的極痛,永遠直到白首的那一刻。

赫連玦眉目皆染了痛意,擁著她的手也變得更加緊了一些。

此刻聽著沈如薰這糊裏糊塗的笑聲,隻哽咽了聲音:“你別傻笑了,如薰,與我說說話。”

她倒是與他說幾句,讓他知道她還能說話……至少,與他說幾句正常的話。

不能告訴他,她醒過來了,她記起來了,她想起一切了……

可至少告訴他,看著他此刻這般難過的樣子,與他說一句:夫君,你別難過了……也行。

就像從前那般,在這熟悉的房間中,兩個人的落棠院中,說一句他最熟悉的話,“夫君,你別難過了。”

往事曆曆在目,他第一次告訴她關於蓮莊之事,他驀地沉了臉,她便是這樣輕聲的說這麽一句。

而後提及柳氏,為何虎毒不食子,她也是這樣一句話。

數不清多少次,她都這般溫柔的與他說這句話,他此刻隻想要再聽一句,哪怕是心中最奢侈的夢想。

苦之都動。“與我說說話……”聲音這般魅沉暗啞,似痛到了已經不能痛的極致。

可沈如薰此時回應他的,隻有傻兮兮的笑:“嗬嗬……”

這幾聲笑,笑得他的心都碎了,整個人也驀地冷了下來,好似身上悲愴的氣勢也傾覆出來。

沈如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難受,這般夢醒夢碎間,她迷蒙的雙眸終於漸漸清晰了過來,直抬眸望著赫連玦瞧。

好似目光停留在了赫連玦的唇畔上。

他的唇此刻緊抿著,好像有涼意纏繞其上,化不開。

笑到了盡頭,她忽地又不笑了起來。

此刻隻看著赫連玦的唇,若有所思的盯著,沒有聽到他的話,卻是忽地不由自主的抬手輕撫了他的唇。

方才幫她澆熄夢魘中恐慌的唇,將她帶出那黑暗之地的唇。

“嗬嗬。”又再沒心沒肺的笑了兩聲,此刻什麽都說不出來。

卻是忽然在最後一刻又覺得腦中痛了起來,好痛……好痛……

好像又有什麽不受控製的往腦袋裏頭鑽了,這七八天來,自她腦中第一次出現第一縷清醒開始,就不定時忽地隱隱作痛,偶爾痛得她雙眼朦朧,偶爾又疼得她低低的哭了起來。

受到刺激,痛到了最深處,便會像在大堂中那般直接發狂嘶聲裂肺的喊叫,然後暈過去。

此刻隻是看著赫連玦的唇,暖暖的指尖停留在之上,又低低笑了起來,而後便是又哭。

腦子疼得很。

赫連玦看到她又反常,此時已經不敢在抱任何希望。

隻是看她痛苦的樣子,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隻能忍著自己的痛,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如薰……”多想叫她別想了,可是此刻就連他也發不出聲音。

魅沉的話語如數都吞落到肚子裏,苦澀不堪。

沈如薰本就難受,畫麵又來襲,聽到赫連玦這一聲輕喊,就好像是夢回午夜,刻入了她骨子裏頭的聲音,此刻又疼了起來,隻忽地發瘋了般抱著自己的腦袋:“好痛!好痛……嗚嗚。”又哭又叫了起來。

赫連玦抱著她的手也隻能一鬆。

像是受傷般放開她。

於是隻聽到沈如薰那又複而沒心沒肺的聲音:“痛……好難受,好想睡覺,嗚嗚……”

是不是一個人痛苦到了極致的時候,隻想要睡覺?什麽都不想去想?

她此刻便就是這個樣子,不管還記得什麽,忘記什麽,隻覺得心中缺了一塊,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她想努力去尋回來,卻艱辛萬難,什麽都沒捕捉到,最後卻是疼得很。

停在赫連玦唇上的手也驀地收了回來,像是想要推開他。

好似和他稍微親近,她就痛苦得不行。

赫連玦此刻看著她,見她抗拒的樣子全然沒了方才的迷糊,是打從心底裏的想要推開他。

一雙幽深的暗眸似有些受傷,但終究在她麵前牢牢的隱藏起來了,縱然不隱藏又如何,她讀也讀不懂。

赫連玦隻能如願的放開她:“好,睡覺。”

低沉的話語似哢了什麽在喉中,像是心痛難忍。

卻隻能眼睜睜的看她把自己推得更遠。

沈如薰低聲嗚咽了兩聲,拚命推開的力道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似的,一下子就把赫連玦推下了床榻:“你……出去。”

赫連玦聽著這沒有絲毫感情的話語聲,隻修長的身軀更一僵——

長相思,莫相忘,莫相忘,相愛何能忘。舊時人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