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上稟天宮(上)
事情雖然沒有我想象的嚴重,但是也好不到哪去。南天門外聚集了好幾個麵露愁色的仙君,正在議論各自的仙山被暴走的靈獸入侵的事。破軍和離朱已經被兩位天帝召進了淩霄殿,正在商議解決此事的良方。
我隨意的掃了一眼,一幹神仙之中隻認識執守天河的天罹和南北兩海的海皇,其他都是新麵孔,沒怎麽見過。說到這個天罹上神,他和幾萬年前跳誅仙台的翊聖仙君好像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我當時對神仙與神仙之間的八卦沒有多大興趣,道聽途說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傳聞說翊聖仙君跳誅仙台其實並不是厭倦了天界的生活,而是因為和天罹生出斷袖情誼才被元始天尊以肅清天界為由,驅逐出天界。原本除了天界還有妖界和下界可以去,並不算走投無路,沒想到這個翊聖仙君性格剛烈,寧願跳下誅仙台魂飛魄散,讓天罹永遠記住他,也不願與妖類為伍或者忘記天罹,在下界生世輪回。
我當時聽了就覺得這個說法還不如前麵那個說法更能讓人信服,試想誰會那麽傻,以永遠的寂滅來換取心愛之人的一生心痛。如果真的是那樣,我看那翊聖仙君就不是深愛著天罹了,而是恨他入骨,否則誰會用這麽極端的方式折磨自己心愛的人。
天罹不是那種很容易和其他仙友熟絡的人,整個天界仙緣最差的,除了離朱,就是他了。我和他眼神碰到,微微點點了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錦夜上來找我說話,說實在的,我很意外也很無奈。當初我喜歡他的事,鬧得很大,整個天界不知道的神仙一隻手就能數的出來。而現在他已經娶了清媚,還在這麽多仙友麵前和我親近,不懂避嫌,看來當初傷我的事他早已經忘在南海之濱那浩瀚水霧之中了。
以前我和泉逸坐在一起偷喝蔚池的酒的時候曾經討論過一個話題:整個天界最為厚顏的神仙是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他還有蔚池可恥的占據前三甲的位置。現在看來,我們三個加在一起,也抵不上錦夜的一根手指頭。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多麽健忘的腦袋,才能讓他這麽平靜自然,毫無愧疚的出現在我麵前。
難怪有個詞語叫斯文敗類,原來斯文的人做起不要臉的事情來,都風度翩翩的叫人嫉妒。例如現在,錦夜兩手壓在我背後的天柱上,把我圈在懷裏,擰著眉顯出十二分關切的問我:“聽說青要山也遭到靈獸攻擊了,你可有受傷?”
“不勞海皇殿下費心。”我推了推他略微冰涼的手腕,發現紋絲不動,隻好別過臉不看他,客套而疏遠道:“所幸有朋友在一旁助陣,雲岫不曾受傷。”
錦夜垂落的眼睫在臉上投下清幽的暗影,微微往我耳邊靠了靠道:“沒受傷就好。”
我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把臉側向他右手邊,麵無表情的勾了勾嘴角。
為什麽在我心涼以後,才想到對我好?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或者說,有什麽目的?
也許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完全忘記他,但是我已經累了,不會也不敢對他有任何期待。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閉上眼睛,我靠在南天門的漢白玉天柱上,不再說話。錦夜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視著我,因為我隱隱能感覺到那一份炙熱。
頭頂的壓抑感驀地一輕,錦夜退後一步,聲音沉靜道:“岫兒,若是有機會重新開始,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辜負於你。”
我雙手環胸,靜靜的望著對麵乳白色的雲團,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殿下這話說得真是有趣,你我從未有過開始,何來重新?你和清媚公主情投意合,是天賜良緣,我插進來算什麽?你不要名聲,我還要麵對眾位仙友呢!你當真要讓我在天界無立足之地才肯罷休麽?”
“你到底還是介懷我娶了清媚。”錦夜微微歎息一聲,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可見你的心裏還是有我的位置。”
我幽幽一笑,半是嘲諷半是戲謔道:“海皇殿下這麽急著和我續舊情,難道是清媚公主身薄體弱,不堪侍奉,床幃之事稍有不順麽?”
錦夜微一錯愕,嘴角的笑意深了幾許:“岫兒,你莫要說這些話來激我。我和清媚之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些事,我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解釋。”
“不必了。”我望著剛從雲上跳下來的泉逸,像是看到了救星,滿心歡喜的向他招了招手,“如今天界正處在危急之中,雲岫沒有心思與殿下談論這些風花雪月,望殿下自重。”
錦夜皺了皺眉,清俊的臉上情緒不明,抿著薄唇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泉逸已經趕到了我身邊,一臉嫌惡的望著他。蔚池還說泉逸的心思都藏在肚子裏,可他對錦夜不滿從來就不加以掩飾,我雖然不大喜歡見著,但是想到泉逸這個朋友很夠義氣,懂得和我同仇敵愾,便覺得很是寬慰。
泉逸插到我和錦夜的中間,拉過我的手,目光冷冷的在錦夜身上轉了一圈,有些不悅的數落我:“阿岫,你是光長歲數不長記性的麽?他害得你有多慘你不記得,我可替你一筆一筆的全都記得清楚。你日後若是還和他見麵,別怪我不認你這個朋友!”
難得見到泉逸發這麽大的火氣,我不敢為自己辯解說不是我要和他有牽扯,是他自己死皮賴臉的粘上來的,隻能唯唯諾諾的點頭,信誓旦旦的保證以後見到錦夜一定繞三千裏路而走,跟他說一句話就嘴巴爛掉。
泉逸哼了一聲,算是還滿意我知錯就改的良好態度,不再跟我計較這件事。我抬頭一看,發現錦夜不知何時已經走開了,孤寂而逞拔的身影一點一點遠去,仿佛一朵清傲的雪蓮,開在萬仞雪山的雲霧之中。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的有一絲躁動。仿佛平靜了萬年的一潭池水,被冬季最後的一片落雪,撫起了細微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