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小工拿來了一遝厚厚的賬本。

還光是今年的。

溫瑤決定在這裏多留半天,將這邊賬查清楚。

依韓德生這個大蛀蟲的貪財本性,除了從濟世金庫裏撈油水,隻怕還會有別的爛賬,做過其他仗著濟世堂斂財的事。

阿寶明白溫瑤的意思,便也就對韓德生吩咐下去:“你停下手頭的活兒,暫時由其他人代替。下去吧。”

韓德生卻哪裏放心,上前幾步無奈:“老板,我真的知錯了……求老板不要追究,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溫瑤一抬眸,冷冷:“再給你一次機會,那些在外麵排隊卻排到死都沒等到濟世金庫免費治療的百姓,又能誰給他們機會嗎?”

韓德生麵色紅一陣白一陣,無話可說,隻能先垂頭喪氣先出去了。

走到門口,回頭看一眼溫瑤,眼睛裏略過一絲陰雲,壓下來,才離開。

室內,小工給溫瑤泡了壺綠茶。

溫瑤一邊喝著茶,一邊開始和阿寶查看起平鎮分號的這兩年的賬本。

果然不出她意料。有些賬目有很明顯的問題。

平鎮這家濟世堂分號,常年是找附近山上的藥農進藥草。

比如五味子,目前市價應該是五兩一斤。

但賬本上卻記錄著是十七兩一斤進貨的,比正常市場價格高了三倍還不止。

麥冬,目前市價是差不多三兩一斤。

賬本上確實十五兩一斤進貨的,比正常市場價格高了五倍!

多出市價的那些銀子呢?顯然,就是被韓德生給私吞了。

看到最後,她啪一聲將賬本反覆蓋在桌麵上。

豈有此理!

這個韓德生,說他是蛀蟲都嫌侮辱了蛀蟲!

簡直太貪了!

阿寶也蹙眉:“像韓掌櫃這樣的情況,別說將他免職,趕出濟世堂,便是直接報官,讓他坐牢也是可以的!若老板吩咐下來,我這就馬上去報官!”

溫瑤沒說話,目光又停在賬本上的某一處,臉色微微一動,仔細看起來。

這家分號每年的進貨最大的渠道,是一個叫“瞿六爺”的人。

每次都會從這瞿六爺手裏起碼進一百斤以上。

後麵有注明,這瞿六爺是附近山上的藥農。

但溫瑤來平鎮之前,打聽過這平鎮附近,藥草資源並不算豐富,藥農也隻是幾家小散戶,根本不可能一次性供貨一百斤以上。

所以這瞿六爺,有可能根本不是附近的小藥農。

到底是什麽人,恐怕也隻有韓德生這個掌櫃才清楚了。

……

外堂。

韓德生看著簾子內溫瑤翻看賬本時的臉色,心髒也跟著起伏上下,沒安寧下來。

直到看見溫瑤啪的將賬本砸在桌子上,再隱約聽到阿寶的話,他徹底慘白了臉,身體也跟著往下滑了幾寸。

完了。這次他完了。

誰想到大老板竟會私服調查?

這下可栽了!

不但濟世堂掌櫃這鐵飯碗保不住,指不定還得吃官司!

想著,男人眼眸裏生出一縷狗急跳牆的厲光。

……

入夜後,溫瑤終於看完賬本,站起身。

與此同時,韓德生也敲門進來了,還領著幾個端著飯菜的小工,渾身都散發著喪家之犬的哀樣,眼巴巴地說:

“老板。我已經將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銀兩,全都還回了庫房。你稍後可以去點算一下。”

溫瑤隻嗯了一聲。

韓德生又討好地說:“這都晚上了,不如先吃了飯,歇息歇息,再看吧。”

阿寶看一眼小工已在旁邊的圓桌上布菜,全都是精美可口的菜肴,知道韓德生是生怕被老板告到衙門,才這麽討好。

但說實話,趕了半天的路,又看了半天的賬,到現在還沒時辰吃喝,鐵人也支撐不住,何況二娘姐姐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姚掌櫃還讓自己好好照料老板呢。

他不禁看一眼溫瑤,低聲:“老板,不如先用飯吧。”

溫瑤想著便是自己不餓,阿寶也餓了,便也就點頭,與阿寶一起走到桌子邊坐下來。

韓德生似乎也不敢打擾老板,垂下頭:“老板先用飯,我先出去候著,有事兒再喊我。”說著,便離開了內堂。

阿寶看著熱氣騰騰、聞著勾人食欲的飯菜,再忍不住了,畢竟是年輕小少年,肚子餓得快,這都一天沒吃了,肯定受不住,但還是先看一眼溫瑤。

溫瑤隻一笑:“吃吧。還等什麽?”

阿寶一聽溫瑤放了話,也就不客氣了,剛卷起袖子準備光盤運動,卻聽溫瑤又道:“等一下。”

阿寶疑惑看向溫瑤。

溫瑤先拿出銀針,在每個菜和飯裏戳了了一下,然後等了會兒。

銀針並未變色,方才放下心來。

阿寶卻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緊張了,小聲:“二娘姐姐,你這莫不是懷疑韓掌櫃給我們下毒吧?”

人在家門外,不得不多幾分警惕心。

看了賬本後,她總覺得這個韓德生,比自己想象中可能秘密更多,有更多見不得光的事。

所以,得提防著。

雖然用銀針測過,飯菜並無問題,但她不知道為甚,仍不太放心,從袖袋裏拿出一個手指長短的小瓶子,遞給阿寶:“你先收著,萬一有什麽事兒,趕緊將這藥瓶裏的藥給吞下。”

那藥瓶裏的藥丸是她這次出門隨身攜帶的解毒丸。

本來是想著平鎮地處西南山區,怕瘴濕毒氣迎來身體不適,用來解毒療內傷用的。

現在怕也能做個防備。

阿寶一怔,卻馬上聽話地接來藥瓶,小心地塞進袖袋內。

然後,兩人才開始吃起來。

溫瑤因為記掛著賬本上的發現,沒什麽太大胃口,吃了小半碗,便沒怎麽吃了。

阿寶卻因為太餓,連吃了三大碗米飯,又灌下一碗湯,才打了個嗝,飽了,又滿足地摸了摸肚皮:

“二娘姐姐,這平鎮雖然不算繁華,但本地菜可真是好吃啊……誒,這什麽香,也好聞。”

溫瑤心裏一動,這才注意到屋子角落點著一柱線香,已是燒了一半。

好像就是韓德生叫人端菜進來時,順便點上的。

隻那線香太纖細了,香味兒也並不明顯,又被超香的飯菜味給遮蓋住了,她並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