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將美麗的妻子拱手相讓,就算是拱讓出全府性命,也不敢不從。

可……身為男子,就難道真的沒一點不滿麽?

元謹勾唇,似是笑,卻又充斥涼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父王顯然深諳其中道理,哪裏會有怨言。何況,當年的梁王府在諸多王府中,不算權勢蓋人,正是因為將自己的王妃奉了上去,才能得了後來的風光與權勢,他又何樂而不為?少了個嬌妻算什麽,後院還有那麽多美妾佳人,足可填補他床幃空虛。這筆賬,他會算。”

所以元謹的意思是,如今梁王府的權勢滔天,全是因為當年梁王將妻子送給了皇帝兄長,才得來的?

溫瑤吸口氣。

也難怪在梁王府時察覺元謹與梁王父子關係不算和睦。

隻怕他心裏一直慪著這口氣吧。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時候,估計還是沉默比較好……

陪著元謹沉默了會兒,夜色加深了幾層,她才開口:“這些年,郭貴妃雖然人在深宮,但還是惦記著你這個在宮外的唯一的兒子,所以才會每次趁你進宮,都處處找人關心你吧。其實,她當年應該也很身不由己,如今每次對你這麽冷淡對待,估計更難受。”

這麽一想,郭貴妃今天找她去,與她說話,怕是因為察覺她和元謹有點兒關係,才會想看看她是個什麽人。

郭貴妃問她那麽多私事……看來是抱著審兒媳婦的心情。

元謹聽她這麽說,唇瓣一動:“我也不想對她冷淡。可如今我們兩的身份,我又能對她怎麽樣?我對她若親近,隻會害了她。”

溫瑤心思一動,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他對生母郭貴妃還是心存記掛的。也並不怨恨。

隻是怕影響了她,才會刻意保持距離,冷漠相待。

她也就道:“你對貴妃的用意,貴妃卻不一定知道。你與貴妃娘娘,還是需找個機會好好聊聊。不然,我怕……”

元謹一疑:“怕什麽?”

溫瑤照實說:“我給貴妃娘娘把脈時,發覺她身子狀況並不好。”

元謹皺眉:“她生下我後,落下頭風,向來有頭疼的毛病,但應該不算什麽大病。”

“頭痛確實不是什麽致命的大病,貴妃有別的隱疾,可我正準備細查,她卻抽出手去,似乎不想讓我繼續探查下去,也不想多提,所以,我當時也不好多問了。那病,積攢了不止一天兩天,怕是長期積攢下來的,雖沒查出什麽病,但肯定不輕。我的意思便是,”溫瑤凝視他,“子欲養,而親不待,若你真的心係你母親,真的關心她,便不要留下什麽遺憾。萬一……我是說萬一,她有個什麽,到時悔都來不及了。”

元謹半天沒說話,有些不敢置信:“她自打進宮後,被封貴妃,成了後宮第一人,受盡萬千寵愛,是皇帝心尖上的人,我以為她肯定會被照顧得很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溫瑤直言:“或許,是貴妃自己刻意隱瞞身體不適,不想治。長久下來,才拖成這樣。”

元謹心裏怦的一下,臉色急劇暗下去。

溫瑤動容。

郭貴妃對自己身體不放在心上,想必也是因為對這個塵世,沒什麽留戀。

自己連失幾個孩子,又被結發夫婿當成晉升的砝碼,拱手送給皇帝,與愛子相隔數年,相認都難……

活著,確實也沒什麽意思了。

在宮裏受盡恩寵,或許對郭貴妃那樣清高文雅的性子來說,也是個恥辱。

隻是為了兒子的前程,才不得不活著吧。

或許,早在郭貴妃離開元謹,進宮的那一日起,心就已經死了,也沒有活下來的動力了。

這話,她實在說不出口,覺得每個字像刀子一樣,卻也知道元謹都明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墨川在車外輕聲提醒:“爺,亥時快到了,禁衛軍差不多要巡到東華門了。”

兩人這才從靜默中拉回思緒。

溫瑤正要下車,卻被元謹一拉,扯回到了懷裏。

壓得沉沉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飄進來:

“所以。你今天是吃醋了?”

她一愣:“什麽吃醋啊…”

他卻懶得跟她打馬虎眼,淺彎薄唇,勾起她下巴:“放心,就算有再美的人在我麵前晃**,我也看不見。畢竟,本世子眼皮下已經有個天仙了。”

溫瑤心頭驀然跳得蹦蹦響,隨後才趕緊扒開男人的手,下了車,進了東華門。

**

次日,溫瑤和幾個醫女在祥丙宮的小廚房裏為太子煮調養身體的湯藥。

忽的, 一個宮女急吼吼進來:“不好了,你們太醫院那個桑醫女出事了。”

溫瑤一驚,醫女這邊每隔兩天就會去內務府報備一下需要的藥材,內務府也能提前送過來,今天是桑落葵主動提出去內務府報備藥材,到現在還沒回來,正想著也不知道有什麽事耽擱了呢。

她馬上丟下手裏活:“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好像說是在海月殿附近的宮道那邊遇到了惠妃娘娘,也不知道是怎麽得罪了惠妃娘娘,正跪在那兒呢……說是惠妃生了很大的氣,還在當眾對桑醫女施罰呢。”

溫瑤臉色一變,周圍的醫女們也有些些驚慌,畢竟都是一起來的,唇亡齒寒,竊竊私語起來:

“桑醫女這是怎麽回事,就是去個內務府辦個差事而已,怎麽就惹怒了惠妃?”

“她平時性子沉穩低調,話都沒幾句,怎麽會得罪了惠妃?”

“聽聞那惠妃還挺得寵的,也是個厲害人兒,桑醫女這次不會有事吧。”

“哎呀我們不會也被牽連吧?”

溫瑤隱隱猜到了幾分,二話不說,撒腿就朝祥丙宮外跑去,一直跑到海月殿附近,果然聽見前麵的宮道處傳來動靜。

伴著惱怒的訓斥聲一道兒飄來。

幾個海月殿的宮女太監則悄悄踮腳探頭看過去,麵色有些驚慌。

她先走到一個宮女跟前問了幾句,那海月殿的宮女才說,原來利惠妃今早經過海月殿這邊祈祝,卻覺身後有人跟著,派人將對方出來一問,才知道是太醫院的醫女,此刻正在東宮給太子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