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上繡著紫色的竹林。
寧善兒靜靜看著男人端詳著繡帕,唇邊露出一絲光澤。
元廷煥生母的閨名,便叫紫竹。
是她伺候安平郡主時,旁敲側擊打聽出來的。
所以她這幾天緊趕慢趕地在帕子上繡出來紫竹圖案,就是為了博吳王歡心,在吳王心中建立起更好的印象。
元廷煥半會才拉回思緒,“一般女子帕子上都愛繡些花兒草的,你帕子上,怎麽會繡紫竹?”
寧善兒忙垂下臉:“善兒覺得竹子清幽,傲人,比起花草,不媚俗,更高雅,更經看,自幼也更喜歡竹子。”
元廷煥見她這麽讚美竹,臉上神采越明朗,又問:“世人就算好竹,也多半是綠竹,為什麽你繡的是紫竹?”
寧善兒抿了抿柔嫩的唇:“這便是善兒的一點點私下喜好了。善兒喜歡紫色,覺得紫色更華貴。所以,才將善兒最喜歡的眼色與最喜歡的竹子,合二為一,繡在一起。……是不是吳王不喜歡?”
元廷煥聽得更是臉色舒展,眸色又夾雜了幾分緬懷與感慨。
當年他年幼,尚在宮裏與生母同住時,生母閑來無事,也不太願意與宮裏其他人打交道,日常就愛在殿中廊下,繡紫竹。
生母閨名“紫竹”,也最喜歡紫色竹子。
再看眼前的寧善兒,性子似乎也和生母一樣,溫軟柔善。
隻是,當年他太小,沒法保護生母。
現在不一樣了,他有能力保護別人了。
生母雖然已經不在了,但他卻可以保護與生母一樣的女子。
半晌,他才凝視著眼前的寧善兒:“怎麽會不喜歡?本王喜歡極了……也是緣分啊。”
寧善兒裝傻:“啊?什麽緣分?”
元廷煥也不再說什麽,隻看著麵前少女的眼神更加幽長:
“你在家鄉許了人家沒?”
寧善兒心髒快跳到嗓子眼,忙搖頭:“沒有。”
“你之前說你快十八了,還沒許人家?連親事都沒有?”
“嗯,善兒是家裏唯一的女兒,爹娘想將善兒多留一段日子,一直舍不得……如此便也就耽擱了。”
元廷煥唇邊露出個會心一笑:“嗯,本王知道了。回去吧。”
…
幾日後。
太醫院。
入夜後,寶順從內務府過來,將溫瑤叫了出去,在後巷提起了淮王府最近的情況,其中也包括安平郡主尋死覓活了幾次都不頂用的事,說完,又道:“如今宮裏與淮王府已經給安平郡主都安排好嫁妝與聯姻的一切事務了,烏蘭那邊的意思,是趁使節團尚在大晉,將安平郡主一同接迎回國。所以……不出意外,兩天後,安平郡主就會與烏蘭使節團一起回烏蘭了。”
溫瑤眯眸,沒想到這麽快,安平郡主就要消失了。
正這時,寶順又說:“還有一件事,雖不算什麽大事,但平邑王還是讓小奴特意轉告給溫醫女。”
“嗯?”
“那個寧善兒本來也在安平郡主的陪嫁隊伍裏,要一起去烏蘭。但這幾日,不知怎的,又被剔除出了陪嫁名單,不用去了。”
溫瑤臉色一動:“被剔除出來了?”
“是的,”寶順又壓低嗓音, 說:“平邑王打聽到,好像是九皇子給淮王提過這事兒。貌似,是九皇子幫那寧善兒剔除出陪嫁名單。還有……”頓了頓,才接著說:
“昨日,九皇子好像還找安平郡主要了寧善兒,派人將寧善兒接去了吳王府。雖還沒明著給名分,但……看這個架勢,怕也快了。”
溫瑤呼吸一頓。
沒想到,寧善兒居然搭上了九皇子。
這速度還真快。
其實,寧善兒若再不會害她,隻是想留在京城奔個前程,她也不會管她要做什麽,怎麽做。
想著,溫瑤點頭:“我知道了。”
……
烏蘭使節團明天便要帶著安平郡主與其陪嫁隊,啟程回去。
天黑下來後,溫瑤聽說了使節團要離開的消息,也徹底鬆了口氣。
忙完太醫院的活計,準備過去找桑落葵提提這事。
卻發現她屋子那邊空著,抓了個菘藍院的雜役媽媽一問,說是剛告假,出了太醫院。
就在她過來之前不到幾步路的時辰。
她一詫。
這個時間,桑落葵出太醫院幹什麽?
下意識也追出去。
正看見桑落葵上了一個軟轎。
……
京城,淩雲寺。
桑落葵從側門下轎後,繞到正門邊,看見月色下的門口守著幾個高大魁梧的男子,衣著打扮一看就不是大晉人士。
是烏蘭使節團的人。
拓橫果然來了這裏。
淩雲寺夜間並不開門,他這個時候過來,顯然是不是為了臨走前來拜拜佛。
她彎下腰,貓著身子從無人看管的側門混入寺廟。
寺廟裏一掃白天的熱鬧,早已沒了香客,清淨異常。
她慢慢探近正殿,看見門口也守著幾個烏蘭人。
看來,拓橫應該就在這裏。
正殿門是進不去了。
她貓腰走到正殿的後門,幸好後門沒有上鎖,咯吱一聲推開,隻聽壓得低低的男人聲音傳來:
“她果真這樣說?”
是拓橫的聲音。
然後是個婦人的聲音:
“是。還請將軍切勿再惦記娘娘。回了烏蘭後,好好過活吧。”
娘娘……
桑落葵聽到這裏越發心中一動,捏緊手心。
隻聽拓橫又歎息一聲:“我明日就要出發回烏蘭,此次一分別,又不知道今生何時才能見了。她就這樣對我毫無牽掛?連最後一麵都不肯見我?”
“將軍千萬別這麽說,將軍牽掛的應當是你烏蘭的家人。與娘娘的這段往事……算了吧。這樣,對彼此都好。況且,前幾日在宮裏,娘娘不是冒著風險,與你私下見過一次了麽?將軍也該滿足了。”
桑落葵心頭微驚,心裏的猜疑這一顆成了真。
克製住心跳如雷,身子悄然往前探,終於,看清楚了殿內人。
一個果然是拓橫。
而另一個則是許姑姑。
沒錯,就是利惠妃身邊的許姑姑。
正這時,她身邊響起微弱的嘰嘰喳喳聲。
是老鼠。
從她身邊一竄而過!
這邊的動靜也引起了殿內兩人的警惕。
拓橫冷厲目光朝後門射過來,正看見後門粱下一抹身影,落在地上,立刻兩步上前,拔出腰身上的佩刀:
“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