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聽到這裏,心裏一動,猜到幾分,果然桑落葵繼續:

“半個月後,利父傷勢漸平穩,再無性命之憂,利惠妃回宮,又過了一個多月,傳出喜訊,惠妃有喜了。”

溫瑤睫毛狠狠一跳。

利惠妃剛好是出宮省親後,才懷孕的……

接著,卻因服用催生立應散,而早產生下死胎。

難道……

她心裏出現了一個大膽又不無可能的猜測。

桑落葵看著溫瑤,似是靈犀相通,也知道她心裏想到了什麽,輕聲:

“另外,這段日子我還查到,當年,就在利惠妃出宮回娘家省親的同時,拓橫也隻帶著幾個心腹親衛,離開了烏蘭的京都,當時是說去外地微服巡查軍務,可是,我卻查到當年他是直接南下,也就是說,很可能是私下微服來了大晉,混入了京城。”

溫瑤心髒重重一彈:

“所以,很有可能,當年拓橫見利父受傷,被接回京城,猜到利惠妃有可能會被賜回娘家探望父親,所以幹脆就緊跟來了大晉京城,一直雌伏於京城的利府周圍,直到終於等到舊情人回娘家,與舊情人私下見麵了,然後還……情難自禁,珠胎暗結,懷上了孩子?”

若是這樣,這利惠妃簡直就是太大膽了,一個嬪妃,居然借著省親,與外男私通,懷有身孕,給天子戴綠帽子!

而且這外男,還不是一般人,是大晉的夙敵,烏蘭國的將軍!

“沒錯,應該就是如此,”桑落葵點頭,繼續凝視著溫瑤:

“利惠妃估計是回宮後發現自己懷了拓橫的種。若那情夫是中原一般人,她恐怕也就將錯就錯,就這麽蒙混下去,將孽種當龍胎生下來。皆大歡喜,還能為自己博個錦繡前程,……然而,很可惜,拓橫是烏蘭人,與中原人長相、身形都極不一樣,尤其是那雙眼睛,我想你也瞧見了,她知道,自己根本混不過去。”

拓橫如其他大部分烏蘭人一樣,五官格外立體,深邃,瞳孔是淺褐色的,身形也極高大健壯,一看就與中原人有很大的區別。

也就是說,利惠妃若生下孩子,待那孩子越來越大, 若與拓橫相似,遲早會引來皇上與外人的疑心。

一去調查,肯定會查出這孩子絕非龍種。

溫瑤凝思:“所以利惠妃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若強行生下來,讓這孩子長大,長得不像拓橫就罷了,萬一長得與拓橫相似,非但是她自己不能活了,隻怕整個利家,也完了。正因如此,利惠妃才想墮下這個孩子,就算明知道自己婦科不太好,這一輩子可能隻有這麽一胎,也不能留下來,因為這孩子很可能會毀了她與整個利家。”

桑落葵點頭:“沒錯,隻是皇上子嗣稀少,加上知道利惠妃婦科不合,十分重視這一胎,令人瞻前馬後地照顧著,利惠妃想故意流產也不行,後來想盡辦法,搜集了不少催生立應散。這藥物本是提前準備著,以防止生產時,惠妃胎難下來才用的,估計她是從太醫院那邊偷偷弄到手的。一次性吃下去,大出血滑胎,會很容易查出來,利惠妃又貪生惜命,不敢這麽摧殘自己身子,所以,選擇了慢慢吃,每次都在安胎藥裏加一點,這樣,不會引起太醫的注意。到時候若查出是服用催生理應散,也能推脫是有人想加害自己。”

溫瑤屏息:“利惠妃的目的也終於達到了,孕期長時間服用催生立應散,終是胎兒保不住,早產夭折,也不可能再有機會長大,害她與利家被毀了……隻是,也害了那些幫她保胎的太醫,讓你爺爺晚節不保,被冤死於牢獄中,還害得你父親一生為你爺爺翻案而奔波早逝。”

桑落葵眼神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看得出內心心緒如汪洋一樣,翻滾波動,被溫瑤恰恰說中了心事,半晌,才平定了心緒,五指捏緊的關節處卻還是微微泛著青:“隻可惜,就算我查到當年的事情又如何,隻是靠這些線索拚湊而成,並無實際證據,事都隔了這麽多年,便是有認證物證,也不可能一一去找出來了。”

沒證據,就指證不了利惠妃,沒法為桑家翻案。

溫瑤沉吟片刻:“怎麽可能沒有證據?利惠妃本人,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桑落葵眼皮一抬:“你的意思是……”

溫瑤眯眸:“讓她自曝馬腳,自投羅網。她當年為了自保,親手殺了自己孩子,就算再狠心,總不可能內心毫無波瀾。尤其之後這些年,她再沒有子嗣了,想必對於當年那個孩子,還是有些歉疚的。惠妃不是經常去海月殿祝禱祈福麽?指不定就是為了那個因自己而死的孩子。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利用惠妃對那孩子的記掛與愧疚,做一場戲,引蛇出洞。”

桑落葵臉色一動,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來,確實隻能從利惠妃本人下手了,隻又認真地端詳起溫瑤:“你好像挺了解為人母的心思,若不說,還以為你也是當娘的人了。”

溫瑤一怔,也就一笑,打岔過去:“就算不當娘,我也是有娘的,這世上,誰都有娘啊,娘對孩子的心,其實都一樣。”

說起來,她好幾個月沒見著小團子了,都惦記得不行。

天天能夢見小團子。

她就不信利惠妃就算再狠,會對那個死在自己手下的親生兒子,沒有一點愧疚與惦念。

何況,那孩子,總也還是她與愛人的結晶。

或許,那個孩子,也是天天入利惠妃的夢吧。

隻是,是甜美的夢還是噩夢,就不得而知了……

幸好桑落葵也沒多問什麽了。

……

幾日後,入了夜,桑落葵又偷偷跑來了溫瑤的屋子,照理拴上門後,便對溫瑤道:

“我又查到了利惠妃那邊的一些事。”

這種事,依她往日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對外人透露的。

但她知道,溫瑤不一樣。

何況溫瑤現在也很清楚她在做什麽。

也沒必要瞞著溫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