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痛呼一聲,後退兩步。

馬三馬上跑到了牢門口用力搖晃起來:

“來人啊——救命啊——賢妃妹妹阮氏女蛇蠍心腸,罔顧律法,殺人害命啊——”

*

京兆尹衙門昨晚牢房裏的風波,溫瑤是第二天中午從寶順口裏聽說的。

據說,那個叫馬三的山匪差點兒被同牢房的男囚給弄死了,幸好臨到最後關頭,再次驚動了衙役,過來總算將那男囚給帶走了。

馬三驚魂未定,失心瘋似的,繼續在牢房裏大喊大叫,喊什麽賢妃娘家妹妹阮氏早年買通山匪、玷汙良家女子,害得丈夫未婚妻陸家女兒投繯自盡……簡直是不堪入耳。

京兆尹衙門嚇得不輕,將他嘴巴堵住,不讓他亂喊。

但紙包不住火,尤其又是人多嘴雜的牢獄,今早上馬三的胡言亂語就傳出來了,如今傳得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

現下,整個京城甚至皇宮,都在傳唱阮芸翹早年做的惡毒事。

她這才明白,元謹那天馬車裏說的第二個人,便是那個當年玷汙了殷家未婚妻陸秋娘的山匪。

當然,昨晚牢房裏暴打馬三的男人,也不是阮芸翹派去的。

阮芸翹根本還不知道這個人證在哪呢!

是元謹派去的,故意嚇唬馬三,讓馬三沒了退路,隻能以死相搏,指證阮芸翹,以此博一條生路!

被馬三這麽一鬧,京城都鬧開了花,陸鼎年就算對賢妃的權勢有些遲疑,也隻能牙關一咬,心一橫,為姐姐報仇雪恨了。

果不其然,傍晚,尚食局又傳開了,說是禮部員外郎陸鼎年去敲了登聞鼓,為姐伸冤,因涉及到皇親國戚,更是鬧到了禦前。

溫瑤做完事,回到住的小閣,剛進去就看見宮女們邊做事,邊在議論這事。

消息靈通的女官嘰嘰喳喳道:

“聽聞那陸大人在禦前痛陳阮氏罪狀,說到動情處,聲淚俱下,便是連天子都為之動容。”

“想不到阮氏為了男人,奪愛手段竟這樣心狠手辣。”

“可憐了那陸大人的姐姐,好好一個良家小姐,居然因為被人嫉恨,遭受這種淒慘下場,幸好老天長眼,其中一個山匪近來被抓到了,**了當年的事,才能讓那陸家女兒沉冤昭雪,不然,還不知道得含冤莫白多少年呢!”

“是啊,陸家也是夠倒黴的,惹上了阮氏這麽個禍害……”

一名年長宮女及時噓了一聲,打斷:“阮氏到底是賢妃娘家妹妹,別說了,仔細被人聽見。”

有膽子大的宮女卻是嘴角一挑,不以為然:“聽說現如今連賢妃都主動與阮氏撇開了關係,還去了太後那兒主動請罪去了,說是自己管教不嚴。”

“是啊,阮氏的惡事已經傳遍京城,街頭巷尾三歲小孩子都知道了,又不是咱們掀起來的,難不成還怪在咱們頭上。”

年長宮女也就沒再說什麽了。

溫瑤這才腳步一抬,走進去。

幾個宮女見她進來,暫時停住腳步,紛紛行了個禮:

“溫掌藥。”

現如今溫瑤不僅是掌藥女官,還是東宮太子身邊大紅人梅娘子的親生女兒,父親也是新晉被平邑王提拔引薦進太醫院的醫官,大家對她自然更多了幾分尊重。

溫瑤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幾個宮女已湊近過來:

“阮氏的事,溫掌藥也聽說了吧?”

“那阮氏先前那麽冤枉梅娘子,活該如此下場。”

“是啊,她居然還誣賴狀告梅娘子,原來自己才是罪惡滔天,不可饒恕。”

溫瑤也知道幾人這麽說,無非是哄自己開心,多少有些討好自己,隻微微一笑,先進去了。

*

幾日後,闔宮聽說,據聞皇上見陸鼎年不顧丟官與放棄前途,執意狀告國戚,又事關朝廷命官家眷,又鬧得滿城風雨,街頭巷尾皆是傳唱,格外重視此事,勒令刑部尚書親自提審那名山匪,追查這件案子,查出當年陸秋娘果然是被阮芸翹勾結山匪所害。

皇上為之震怒,這件事便如泰山壓頂,再沒人能壓下來了。

阮芸翹當下被押入刑部大牢,等待判決。

賢妃脫簪卸服,長跪在皇上寢殿外,自責教妹無方,雙淚長流,負荊請罪。

尚食局的院落裏,聽說了這件案子的結果後,溫瑤長舒口氣,抬頭看了看黃昏時分慢慢隕下去的太陽。

雖在下沉,但光亮依舊。

應該就像這黑白都有的人世間吧。

雖有不少灰暗事,但也總有雲破天開的一日。

那個無辜的陸家女兒,九泉下也該安息了。

有些懲罰雖來得遲,但一定會來。

不過,這次元謹的功勞。

若不是他通過那個山匪套出幕後凶手是阮芸翹,又雙管齊下,隻怕阮芸翹還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在賢妃的庇佑下,不知道還得瀟灑多少年,不知道還會不會一個不順心,又害別人。

正想著,門口有個小宮女幾步走來,低聲:“溫掌藥,內務府的一位公公來找您。”

她立刻走出去,果然是寶順。

還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

寶順與她走到尚食局後頭的巷道,低聲:“阮氏囚禁刑部大牢裏,撞頭自盡了。一個時辰之前的事。平邑王讓小奴跟您說一聲。”

“什麽?”溫瑤吸口氣,雖然也知道阮芸翹的下場不會很好,但也沒料到這麽快。

而且還是自盡。

她這樣狠毒的人,真的會甘心自盡?

想到這裏,她後背微微一涼,壓輕了聲音,將寶順拉到自己眼皮下:

“阮氏真的是自盡?”

寶順見她也猜到了,便也就小聲說:

“好像是賢妃的意思。那阮氏這幾天本來好好的,今天賢妃身邊的佘姑姑去了一趟,也不知道說了什麽話,走了後,阮氏便撞了腦袋。聽說現場很是慘烈,頭骨盡碎,鮮血白漿,漏了一地,整張臉都變了形……”

溫瑤愈發是吸口涼氣,但,也不難理解。

賢妃雖是疼這個嫡親妹妹,但更重視的,到底還是自己的地位,在皇上與太後眼裏的影響,以及家族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