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皇宮。尚食局。
上午,溫瑤正在生藥庫那邊帶著典藥與掌藥清收剛入庫的生藥,卻見青橘腳步匆匆地過來了。
她看青橘頻頻給自己丟眼色,便讓兩個下屬代自己先清收,走過去,隨著青橘走到一邊角落:
“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青橘壓低聲音,還帶著幾分壓製的喘氣兒,顯然是一聽說就趕緊跑過來告訴溫瑤的:
“奴婢剛出去遇著寶順,本想著找他打聽一下平邑王這兩日可安好,也能跟溫司藥你說一聲,讓您安心,沒料到卻聽說平邑王早兩天就離開了遊雲居…卻還帶走了步依慈。”
溫瑤睫毛一動:“帶走了步依慈?”
“是,是私下派沈大人帶走的,據聞尋了處私宅,將那步氏安置下來了,還派了幾個親衛守在宅子四周……。”青橘說到這裏,都有些焦急了,望向溫瑤:“奴婢就說了,那遊雲居的女人,都不是什麽好人,這不,那步氏肯定是勾引了平邑王……”
“所以平邑王將步依慈接出來,金屋藏嬌了?”溫瑤失笑,打斷青橘的憤憤不平。
青橘立刻點頭,還漲紅了臉,有些氣惱,又有些替溫瑤擔心。
溫瑤抬起手, 輕拍了一下青橘的腦袋:
“平邑王若是那樣容易被人勾搭,依他這個年齡,恐怕早就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了,還有,若是金屋藏嬌,為何不接到自己王府,非要送去外宅,依他如今的權勢與名位,莫非還會顧忌旁人的眼光?送去外宅也罷了,還派幾個親衛守著…會不會太誇張了?就算這傳言是真的,隻怕接步氏出去,也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青橘雖然聽著有道理,卻還是有些擔心:“可,一個男人將那種風塵之所的女子接出來,還安置在自己私宅……還能有什麽原因?”
“平邑王想做什麽,不是我們能揣度的。行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青橘見她這麽說,便也就點頭,轉身離去。
溫瑤目送著青橘的背影離去,眼色微微沉下來幾許。
元謹真的將步依慈接了出去,安置在了自己的私宅內?
盡管那麽安撫青橘,可是,也總歸隻是自己的猜測。
就她認識的元謹,確實不是那種輕易被女色迷住的人。
可是,男人的心,終究不像手裏的銀針那樣好把握。
誰又知道會不會一朝起了變化?
半晌,她才收斂了臉色,轉身去忙正經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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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清晨,梁王府。
昨晚,梁王沒回主屋,也沒去任何側妃妾氏的院子,在書房坐了一宿。
上午的第一束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打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和臉上,顯得比往常憔悴許多。
神情也有些呆呆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麽。
門被敲響。
一個隨從走進來,低聲:“王爺。”
梁王這才拉回思緒:“怎樣,找到辛管事了嗎。”
“還沒有……隨從臉色發緊:“王爺莫急,屬下再多找些人,去京城各個角落搜找。”
梁王臉一動,旋即擺擺手:“罷了。不用了。”
從那晚去見元廷煥之後,辛管事便消失了。再沒回來。
都找了幾天,還沒找到。
怕是真的出事了。
他也打聽過,這幾天元謹都沒去宮裏料理過朝事。
心裏也多少已經有數了。
正這時,又有人敲開門,府上另一個管事進來:
“王爺,平邑王回梁王府了,想見您。已在書房外頭了。”
梁王眼皮狠狠一掀,心裏的猜測更是如明鏡一般了,隻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元謹進來了,步入書房後,順手關上門。
房間內,頓時隻剩下父子兩人,異常安靜。
昔日,父子兩這麽麵對麵時,大半時辰也很安靜,不說話,也沒什麽話說,然而今天的安靜中,則更添了幾分詭異的嚴肅。
讓人呼吸都不暢。
最後,是元謹先行過禮,開口:
“聽下人說父王一夜都在書房,沒有回屋休息。父王是有什麽心事嗎。”
今日的元謹一身白袍,窄腰束金犀帶,泠然天成,透著股如冰似玉半的清涼。
早已沒了前幾天在遊雲居喝醉酒的醉態。
神清氣爽,風姿郎朗。
梁王眼皮子一抬,看一眼元謹。
曾幾何時,膝下的這個幼子,早已長大成人。
如今還是攝政大權在握的攝政王了。
他沒有回答元謹的問題,反問:“平邑王呢?怎麽會突然來了梁王府?”
元謹見他不正麵回答自己的問題,隻淡淡勾唇:
“父王這話說得生疏了。本王是梁王府長大的,亦是父王之子,回梁王府不是很正常嗎。”
梁王盯著麵前的俊偉年輕男子,一時說不出話。
“兒子已經回答了父王的問題,父王為何還不回答兒子的問題?”
梁王見他咄咄,張嘴,又閉上。
元謹也就代他回答:“父王是在擔心辛管事去了哪裏,操心辛管事為什麽還不回來,所以幾天都說不好覺,是嗎。”
梁王眸色狠狠一動,袖下的五指攥緊。
“若是如此,父王也不必操心,辛管事好端端的,沒事,在兒子那邊好吃好住著。隻再等兒子再審清楚了,便會將他放回來。”
一聽這話,梁王心更是一抖,直直望向元謹,隨即,也懶得辯解,蹙緊眉心:
“看來你都知道了。怎麽,你今天來梁王府,是來對你父親興師問罪的?”
元謹聽他說出“父親”這個詞,俊臉上掠過一縷諷刺,良久,道:“父王果真將本王當成兒子?”
梁王麵肌篩糠一抖,冷沉下來,卻沒吱聲。
元謹自嘲:“我本以為,我與父王之間感情至多是關係疏離,不太親近,卻不知道,原來父王對我的性命與前程都不放在眼裏。父王很清楚,你既然選擇扶持元廷煥,便等於與我為敵。日後元廷煥若登基掌權,也注定會與我勢成水火,你死我活。而縱然清楚,父王還是選擇了元廷煥,放棄了我這個兒子。”
梁王鼻翼一個**,下意識攥緊拳,表情卻依舊冷肅,不發一言,似乎事已至此,既是被元謹查出來,也沒什麽話可說了。
元謹見他沉默不語,心底寒透,也不再多說什麽:
“說吧,父王為什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