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內外臣僚待朕賓天後,同心同德,好生輔佐平邑王為帝……特此,布告天下。”展鈺也沒有顧得上在場每個人的心情,繼續念著。

直到最後一個字吐出來,淮王總算回過神,刷的一下子站起身:

“確定這是先帝的遺旨嗎?本王不信!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是啊,”蔣太傅也顫巍巍地被兩個小太監扶起來,複雜地看一眼元謹,“怎麽可能是平邑王繼位……這不還有太子嗎,這是置太子於何地?”

其他幾個淮王與蔣太傅的幕僚臣子也跟著嚷起來:

“是啊,怎麽可能。太突然了吧。”

“平邑王若真是皇上親子,怎麽現在才說……”

“這遺詔莫不是有人偽造的,假傳聖旨吧……”

這話顯然是針對元謹,說元謹就是這個偽造遺詔,妄圖謀朝篡位的人。

跟在元謹身邊的沈墨川忍不住大聲回應:

“諸位說話需講證據,不要信口雌黃!我家平邑王也是今天才知道先帝的意思!”

展鈺亦是道:“諸位王爺,大人,奴婢可證明這遺詔確實是皇上親筆所寫,這也的確是皇上的意思——”

話還沒說完,卻被淮王冷冷打斷:“誰又能證明展公公你沒有被平邑王收買?”

展鈺氣笑:“懷王殿下你不可亂說,奴婢一直忠心於先帝,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先帝之前的近身太監丁躍丁公公表麵上還不是恭敬實誠,實際上呢?還不是與吳王生母傳出閑言碎語,背叛先帝?”淮王冷哼一聲,“平邑王若真的是先帝與貴妃之子,為何不早點說?偏偏等駕崩了,在遺詔上才說出口?本王是先帝的親弟弟,是皇親,先帝就算不對別人,也總可以對本王提一提吧?但卻並未提過!總之,咱們不信這個遺詔!本王認為,是有心人特意偽造的,就是想篡位,想爭奪太子殿下的江山!”

淮王這麽一說,其他皇親與臣子也都嚷了起來:

“是啊,臣等也不信!”

“這豈不是死無對證!”

“太子才是名正言順繼承江山的人,平邑王繼任,臣一百個不服氣!”

一片喧嘩中,一陣洪亮的聲音傳來:

“哀家作證,你們還信不信?”

眾人停住喧鬧,循聲望去,隻見童太後竟在馬姑姑與幾個宮人的陪伴下,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進殿內。

眾人立刻噤聲,跪倒在地,拜見太後。

展鈺亦是馬上走到了童太後身邊。

童太後環視一圈眾人,目光落在元謹身上,然後又望向元若,雖然是自己撫養長大的孩子,於私,自然是偏袒他,希望他能坐上皇位,但此刻還是不得不說實話,歎了口氣:

“太子,先帝立下遺詔前讓哀家也去過寢宮,在一旁當見證人,這遺詔,的確是先帝親筆立下來的。”

太後的話猶如泰山壓頂,力重千鈞,太有分量了。

這話一出,再無人敢質疑。

蔣太傅也沒說話了。

隻有淮王還不敢相信,氣急敗壞:“太後說真的嗎?皇兄真的讓平邑王繼位?”

“難不成你是說哀家在撒謊?!怎麽,莫非連哀家都被平邑王收買了?!”童太後鳳杖狠狠一砸地麵,發出轟隆一聲,厲聲回叱!

淮王灰溜溜的,再不敢說什麽:“……臣不是這個意思……臣就是覺得這事太突然了…好,就算平邑王是先帝的親生兒子,先帝也的確想立他為新帝,但這不現在還有太子嗎…讓平邑王繼承皇位,會不會不合情理了點,隻怕亂了規矩吧……”

“先帝的意思,就是情理!”童太後冷眸一掃,“淮王這般激動,不是怕亂了規矩,是因為淮王的兒子因犯法死在平邑王手裏,心存不甘,才不願平邑王登上皇位吧!”

淮王一下子倒吸口氣兒:“哪裏哪裏……這等大事上,臣絕對是為了朝廷考慮,絕對沒有從私心出發。”

“行了,到底是為了什麽,淮王自己心裏清楚,就不用跟哀家說了。總之,既是先帝的意思,便不能違背,”童太後再次一壓鳳杖,聲音加重:“否則,便是抗旨,抗旨之人,其罪當誅!”

這話一出,淮王再不敢說什麽。

其他人見淮王不敢說話了,自然也就匍匐跪下:“一切皆聽太後的意思。”

向如珠作為尚食局的司膳,今天正好在榮久殿當差,此刻看到這裏,緩過神,馬上吩咐身邊屬下宮女:“快,回尚食局跟溫司藥說一聲。”

*

尚食局。

溫瑤從向如珠身邊的宮女口裏得知榮久殿的事後,久久沒說話。

青橘在一旁則是倒吸口氣,半天才對那宮女道謝,待那宮女離去,才望向溫瑤:

“……溫司藥,平邑王真的是皇子,要當皇上了嗎?”

溫瑤料不到乾寧帝竟在遺詔中立元謹為新帝。

可仔細想想,也不意外。

元謹的確是目前遺留的四個皇子當中,無論是年齡,經驗,能力,最適合抗下江山的人了。

而且,還是乾寧帝最寵愛的郭貴妃所出。

現如今連太後都出麵一力推薦,站在了元謹這一邊,他的登基為帝,怕是勢不可擋了。

之前她還慶幸過,皇子見的爭儲再激烈,也落不到元謹身上。

元謹便是再能力出眾,也不可能與儲君位有關係。

可現在,才知道這種flag真的是不能早早立下……

現在就打臉了。

他最終還是牽扯到了爭儲的鬥爭中。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本就天差地別。

現如今他若成了新帝,隻怕她更是沒法成為他的正妻了。

一國之母的出身,比一個平邑王妃更得高貴百倍。

否則,群臣的口水與進諫,隻怕得將他給淹死。

想著,溫瑤輕輕籲了口氣。

*

接下來的幾天,宮內氣氛一片肅殺寂靜。

遺詔宣布後,元謹仍回到竹悠殿住下,似乎對於登基的事並不急,隻與日常一樣,翻閱奏折,處理朝事,還是做著攝政王該做的事情。

倒是一群老臣坐不住了,幾次三番進言,國不可一日無君,求元謹早日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