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昨天去了哪裏?”顯然他沒有打算讓她直接走掉。

“……靈山寺。”好想回他一句,那是她的自由。

“去那裏做什麽?”此話一出,他記起那天她說過,蒲熙的玉觀音掛繩斷了,她還叫蒲熙去靈山寺拿線,“你去幫蒲熙拿掛線了?”

他知道?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又很快低下頭去,微微點一下下巴。

她對別人的事情還真的是很用心呢!

“你還把主意打到蒲熙身上來了?”

她哪有那樣?小寶臉頰又鼓了鼓,最終還是癟下去,搖頭。

“還說沒有?你可是騙人的慣犯。”

她越是回避不頂嘴,他就越是不留餘地地諷刺她。雖然做完這些的舉動,他都會懊悔,可仍控製不了每一次都要這樣打擊她。

她可什麽話都沒說好不好?小寶可憐巴巴地低著頭。

其實她也想回嘴的,隻是……她就是開不了口,誰讓她是錯事在先,才變成了今天這種何時何地都抬不起頭的罪人相。正當她自怨自艾之際,一個聲音適時響起。

“悟,是我讓她去幫我拿的。”

是範浦熙!

竟然是他?!小寶驚愕之餘,不免多了一些受寵若驚。

她從來不敢去想,終有一天,範浦熙會站出來替她說話。從她當鳳熙悟的化妝師到現在,範浦熙經常對她說的就是,她這樣這樣,討厭,又那樣那樣,討厭。總之在她看來,除了跟她有過節的司徒悟對她意見一大堆之外,範浦熙也從來就沒給她好臉色。

小寶偏頭看向蘭花,蘭花的葉子上,殘留著透明的雨珠。

也就是說,天上下的,並不是紅雨。

她很不解地看著慢慢走過來的範浦熙,眼睛眨啊眨。範浦熙走近,朝她輕輕勾起嘴角。

“寶寶,謝謝你。”

“咳咳……”小寶被嗆到了。

他不僅對她笑,而且還叫她寶寶?難道昨天她去了寺院,無意中碰到哪路的佛祖,突然顯靈,大發慈悲,上了範浦熙的身,普度她來了。

不過……一般說上身的不是佛祖吧,那是,是鬼?

果然,她見鬼了?!

“不,不用謝。”

雖然沒膽子對司徒悟撒謊,但是她總不能把伸向她的援助之手,無情地推開吧?況且,隻說不用謝,應該不算是撒謊,對吧?

不對,是撒謊。

司徒悟一眼就看出,範浦熙在撒謊,如果是他叫小寶去的寺院,那麽他也不會等到今早才解釋。況且先不說他,隻要看一眼小寶茫然無措的表情,兩人造假的事實就不攻自破。不過他還是很意外呢,浦熙竟然也起得那麽早,還很好心幫陶小寶開脫。他認識的範浦熙,可極少對別人的事情感興趣。

“蒲熙,你可要想好,你這一出手,以後要跟這丫頭扯清關係,會很難。”

範蒲熙淡淡地看了小寶一眼,臉上沾染晨曦的濕意,竟難能可貴地出現一些溫和的表情。小寶一時看得出神,很想將這短暫的溫和看得更清晰些。範浦熙溫和的表情,又瞬間如霧靄散去,他看向司徒悟。

“悟,我無所謂。”

“無所謂?”司徒悟重複這三個字後,語氣裏多了些嘲諷,“被她騙,也無所謂?”

小寶因範浦熙微微躍起的心,又低落下去。其實嚴格地說,她不算是欺騙了悟,隻是無意中,犯下的錯誤。正當她滿心灰暗,範浦熙的話,再次讓她驚愕不已。他說:“我不會輕易被騙到,相信悟你也一樣。若不是心甘情願,又怎會輕易被欺騙?”

蒲熙說得沒錯,如果不是他願意,陶小寶又怎麽能將他弄得一團糟?司徒悟一時找不到回嘴的餘地,隻是對著蒲熙淡薄的視線,讓暗湧不斷的心緒,慢慢平息。他隻是很不甘心,不甘心大搖大擺走進他世界的她,又那麽隨心所欲地走出去。

範浦熙身上果然泛著神的光芒對吧?小寶覺得自己暗無天日的慘淡人生被他照亮了!好想拉著他的手,高唱一曲……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陶小寶……”司徒悟看著就差沒流口水的小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陶小寶你夠了。”

呃,情緒有些太過激昂了,小寶趕緊收拾起表情,對司徒悟畢恭畢敬點頭。

“是,二哥。”

還是一副罪人的模樣呢?範浦熙睨了她一眼。

“寶寶,走了。”

走?去哪裏?陶小寶反應遲鈍得可不止慢了一拍。範浦熙頗為受不了地看著她。

“難道你不跟我走嗎?”

啊,啊啊,跟!這是必須的!

對著一臉不悅卻忍著不好發作的司徒悟稍稍點頭,她跟上已經往屋內走的範浦熙。當然,她可不敢太靠近他,隻是跟在離他一大步之遙的身後。除了工作之外,範浦熙可從來沒有靠近過她超過一大步以內的距離。她更不會在這個時候破壞規矩,不然他翻臉不認人,司徒悟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落井下石。

跟著來到司範浦熙的門口,她踟躕不敢進去。相處了這麽久,她一直自定義為範浦熙的陌生人。也不敢去想,範浦熙不把她拉入黑名單,而把她升級到好友的行列。

見她猶豫不前,範浦熙微微擰起眉頭。

“不是要給我編玉觀音的掛線?”

“你聽到了?”

她剛才也就跟二哥稍微提到。難道他剛才就在旁邊?今天的人,起得都好早啊,就算是起來做運動,也太早了點。

範浦熙不答腔,低頭摘下脖子上的玉觀音。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昨晚怎麽也睡不好,反而平日他不愛搭理的陶小寶的模樣,不時地出現在腦海當中。

麵對悟的時候,她總是唯唯諾諾,笨拙的樣子。工作時,敏銳的視覺跟靈巧的手,又讓她看起來自信滿滿。那天在浴室,她露出的狡黠的笑容,讓他至今難忘。漸漸,他對她產生了很多的好奇。

他將玉觀音給她。

啊,她果然是升級了!她樂滋滋地從包裏拿出紅繩,動手編起來。

沒想到,她的編法竟然跟他原來的繩子一樣。他忍不住問:“平安鎖,你會編?”

“嗯,小時候,拆過哥哥的掛墜,掛墜編的就是平安鎖。”她顯然已經放鬆,表情雀躍不說,話也多了起來。

“你有哥哥?”曾經,他也應該有個哥哥的,隻是……他沒福分一直擁有。

“嗯,我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因為想到哥哥,她微微停下手裏的動作,嘴角出現些許笑意,“知足,善良,寬容。”

那年,爺爺讓她出國的時候,哥哥躲在房間裏,哭了很久,可見到她時卻總是說,隻要是對寶寶好,寶寶喜歡做,就很好很好。她學業期間休假回家,總看到很多哥哥為了給她留著而過期東西。

“有一次,提前跟哥哥說回家,學校突然臨時有事,把回家的時間推遲了一天,媽媽說哥哥守在門口,不肯睡覺也不肯離開,直到我回來。”小寶編著平安鎖,笑容裏多了動容的淚光,“後來,再也不敢提前說回來的時間,怕哥哥會等。”

感覺範浦熙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的時間太久,她才意識,是不是自己話說多了?小寶咬住嘴唇,真是的,給點陽光她就能燦爛,這麽久了,還是這樣容易得意忘形!範浦熙一向討厭聒噪的人,會不會直接將她降級?

“對不起。”

“……”範浦熙一愣,悟輻射的範圍那麽大嗎?讓這丫頭在這間房子裏,都像隻驚弓之鳥,“我不是悟。”

“……唉?”小寶不解地看向他。

“我不是悟,所以不用說對不起。”

相處下來,有眼睛的人都該看到,她跟司徒悟的相處模式,悟是得理不饒人,她則唯唯諾諾。

“你跟悟,發生過什麽事?”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問出來了。問完後,有些懊惱,他並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

“……嗬,沒什麽,隻是我欺負過他。”

司徒悟是會被她欺負的人嗎?明明是他在欺負她吧。範浦熙沒有錯過她蹙起的眉頭,卻沒有再問,低頭看她認真編平安鎖,細心地將玉觀音編入掛線當中。

她的手細膩白皙,就是這樣一隻手,細細地描繪過他的輪廓,他的五官。

他記得,第一次讓她當麵洗手泡溫水的時候,她忍氣吞聲都照做。他對她並不好,她卻從沒怠慢過他,甚至還為了他,去了靈山寺取佛線。

真不知,該說她脾氣好,還是被悟嚇怕了。

說到悟,雖然悟給人的感覺有些自我,其實卻是個善良心軟的人,至少比他要有人情味多了,可是麵對小寶的時候,不找茬他不舒服,找茬他更不舒服。昨晚,他在屋裏屋外走了不知多少遍。

此刻的司徒悟在客廳也是走來走去,不時望著蒲熙的房間,橫眉豎眼的。

這丫頭,一整夜不回家,一回家就窩別人的房間,她想怎樣?她知道不知道,那是男人的房間!

司徒悟回來走了第三十三次,怒不可遏地往樓上衝。衝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來。

他上去幹嗎?要去把那丫頭拖出來嗎?關他什麽事?她愛在誰房間呆著她隨便,她愛跟誰在一起,她也隨便!

司徒悟抹了抹下巴,蹭蹭蹭又跑回客廳,將自己丟在沙發上。他才懶得管她夜歸不歸宿,管她現在想幹嗎幹嗎!

牆上的鍾怎麽搞的,一分鍾怎麽比走一個小時耗時還長?

無視掛鍾,將電視打開。

電視裏那個主播,播個早間新聞,怎麽要死不活的?哪天去電視台碰到他,肯定要好好糾正他,別通宵麻將了還去錄早間新聞。

換台換台!

不管是新聞、廣告、電視劇甚至音樂,都能讓他煩躁到了極點。

昨晚沒睡覺的緣故?通宵工作又不是什麽稀奇事,沒睡覺算什麽大不了?那是電視聲音太小了而已,對吧?

好,音量開到最大。

看能不能把關在房間裏的兩個人給震出來!啊,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這個出發點。

果然,咚咚咚傳來下樓的聲音,沙發上的人突然覺得電視順眼多了,他無聲地哼了一聲,將沙發上的抱枕抱到懷裏,麵無表情看著電視,耳朵卻滿是身後的腳步聲。

好,靠近了。

他的麵容更是一本正經,自然到不能在自然。

果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哼,終於知道出來了吧?知道他在生氣了吧?要說對不起了吧。

“哥,電視聲音太大了,我都被你吵醒了。”

喝!

司徒悟噌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瞪著身後頭發很稻草、睡眼矇矓的人好一會兒,麵部開始抽搐。

“怎麽是你?”

上官鳳抓頭,“怎麽是我?哥以為是誰?”

“我怎麽可能以為是陶小寶。”司徒悟話語聲不大,可是咬牙切齒的聲音很明顯。

這話什麽意思?反問句?表示的是肯定的意思?他沒說他以為是陶小寶啊。是沒睡醒還是被電視的音量震昏了頭,簡單的一句話,上官鳳完全理解不了。

“小寶回來了?”

司徒悟不答,隻是將抱枕塞進上官鳳的懷裏,就往樓上衝。那丫頭,果然是翅膀硬了啊,這麽大的噪音,還影響不了她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