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病?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相思腦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她忽略,隨即搖了搖頭,這怎麽可能?“你們為什麽不去請神農穀的淺清?”
“神農穀?”老鴇驟然回頭,臉上帶著濃濃的詫異。
怎麽,自己問錯話了嗎?
淩瀟瀟在後麵笑了起來:“姑娘,整個廣域金門的人誰不知道,神農穀不與外人來往,凡是求醫著必得獻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而且有言在先,天下誰都可來求醫,唯獨南昭皇室不可。”
嘎?
她是真的不知道,娃娃臉行醫救人竟然還立了這麽一條規矩,難道是跟南昭有什麽嫌隙?
“可是,南昭一國之力,還不能讓一個大夫屈服嗎?”那個,淺清,我隻是問問而已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相思在肚裏腹誹。
不知是不懂相思的意思還是如何,兩人都沒有立即回答相思的問題。停了會兒,前麵領路的老鴇才道:“聽聞先國主在世時曾立了一道聖旨,聖旨言明,但凡南昭皇室貴胄,皆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為難神農穀一二。如有違者,但憑神農穀穀主處置。”
真是奇了怪了。神農穀不醫南昭貴族,而南昭皇室不但不怪罪還下令保護。楚鬱一個就夠神秘了,這樣看來,淺清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想到這相思突然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笨死了,楚鬱都是個怪獸,那追在他屁股後麵跑的娃娃臉能是個好鳥嗎?
相思的自怨自艾把老鴇和淩瀟瀟都嚇了一跳。淩瀟瀟瞪著水靈靈的大眼,在相思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裙:“姑娘,你怎麽了?”
“沒事,打蚊子呢!”相思嘿嘿一笑,在這陰暗的小道裏怎麽聽怎麽詭異。
淩大美女不解:“打蚊子?這裏有蚊子嗎?”
額,這個……
“出口到了!”老鴇停了下來,拿著火折子四處照了照,手在牆上一陣摸索。幾聲清脆的鐵環撞擊之聲,左側的牆突然裂開,日光流瀉,幾乎要刺痛人的眼。
三人出了暗道,迎麵撲來一股寒氣,七月夏日的天平白多了幾許冷意。
銀光閃閃的刀麵折射出耀人的光暈,恍惚間以為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不是天堂的大門,而是地獄的入口。光暈成半圓形將她們圍在中間,騎在馬上的武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像是在欣賞一群無路可逃的困獸如何掙紮。
正中,女子一身南昭貴族特有的騎裝,笑容燦爛美豔無雙。那陰暗潮濕的溶洞及困頓百年的巨獸給她帶來的痛苦似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相思迎著她的目光,那眼神讓她突然想起做警察抓犯人的時候。那些作惡多端卻又查無實證的黑道頭頭,就是這樣看著她的。
“我們又見麵了!真沒想到,你還活著。”馬上的女子笑意盈盈,好似她麵對的不是她的獵物,而是她的朋友。
可相思看到她這樣就越發不舒服起來。這兩個人真的不愧是師徒,連笑容都是如出一轍:“舒靜蓉,或者,我該叫你納蘭靜蓉才對。那麽,那個你所帶來的神秘人,就是你師父舒逸仁吧!”
舒靜蓉咯咯地笑起來:“相思姐姐,我們都是大難不死的人,肯定都是要過好日子的。師父他很惦記你,所以特意派我來迎接你呢!”
“哦,是嘛!納蘭淳熙呢,你把他怎麽樣了?”原本出來的那一刻她以為是老鴇騙了她,但看到她死灰惱恨的神色後知道不是。舒靜蓉能找到這裏,不是納蘭淳熙的人裏出了叛徒,就是這個地方早已經被對方發覺,守株待兔罷了。
“相思姐姐怎麽惦記起我三哥來了,師父知道了可是會吃醋的哦?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啦,若真的吃醋做了什麽可不好說哦!”舒靜蓉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天真的恍若八歲孩童。她招了招手,一輛華麗的馬車駛進了包圍圈,“快上車吧,可別讓師父等急了呢!”
老鴇和淩瀟瀟都望著相思,似乎是在等著她做決定。前路是什麽她不知道,但此刻,麵對滿目的刀光和箭弩她似乎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上車吧,隻有跟她走我們才可能有三王子的下落。”
一路上,納蘭靜蓉很少在出現。馬隊停下休息的時候會有人給她們送飯菜,晚上住宿也是安排在驛站行館。這期間,相思終於知道了老鴇的身份。她原來是宮裏的侍女,後來得了恩典出宮,難怪她老是稱自己為奴婢,怕也是職業病。她姓杜,大家都叫她杜姨娘。
“姑娘,您認得我們五公主?”馬車裏,杜姨娘輕聲問著。雖然是問出了口,但目光躲閃麵色怪異。
相思知道她在想什麽,這個時候要去相信一個人真的很難,何況是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宮女:“我不僅認識她,還知道她帶來的那個神秘人是誰。你們可聽說過唐門?”
“唐門?可是在塞城一帶以用毒聞名天下的唐門?”淩瀟瀟驚呼出聲,似是對唐門有些驚懼。
相思點點頭,暗歎這女子的見識:“如果我猜得不錯,舒靜蓉,就是你們南昭的五公主帶回來的就是她的師父,唐門門主號稱毒醫聖手的舒逸仁。”
“不可能!五公主沒有師父,皇上指派教習五公主的師父都被她用離奇的方式害死了。”杜姨娘大搖其頭,極度否認“師父”一職的存在。
可這話卻讓相思愣了一下,隨即勾了勾唇。倒不是因為舒逸仁成了納蘭靜蓉的師父有多麽意外,而是這個五公主年紀不大卻嗜殺成性,恐怕其手段的卑劣殘酷不會亞於舒逸仁。這兩人,當真是天生一對,湊在一起絕不會有什麽好事。
“這個其實不重要。我認識納蘭靜蓉的時候她就跟舒逸仁在一起了,而且舒逸仁為人狹隘做事詭異極端,納蘭淳熙怕是有苦頭要吃了。”說著,相思不免添上一抹愁緒。她跟納蘭淳熙雖然不算熟稔,但那高潔淡雅的氣質卻不能容忍忽視。若是向他這樣的人兒都要遭到舒逸仁非人的虐待,也太可惜了些。
“噗通!”
突然而來的跪地聲把相思嚇了一跳,就著車板,杜姨娘就這樣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望著相思眼中隱隱含淚:“姑娘!那晚王子跟奴婢談話說您非一般女子,所以才找你過來。現在王子有難,還請姑娘發發慈悲,救救他吧!”
相思去扶杜姨娘的手停在了半路。
說實話,從在納蘭淳熙的馬車上醒來她就想過能夠順順利利地離開。自己身上的麻煩就不少,哪裏還有功夫去管別人的閑事,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要救納蘭淳熙不是不可以,但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國王子。照現在這種局勢看,定是南昭出了什麽事情,搞不好就是國學史上提到過的皇儲之爭。這渾水,怕是比暗河的水還要混。
要管嗎?相思犯了難。
裙角把緊緊扯住,相思低頭,看到的就是杜姨娘滿含期待的淚眼。奈何她本非善類,不是見別人掉幾滴淚就能心軟的:“你先起來吧。起來好說話。”
杜姨娘隻得先坐起來,但一雙溢滿愁容的眼睛還是盯著相思。
相思歎口氣,道:“首先,我根本不了解你們南昭目前的局勢,也不清楚你們的政體。其次,我與你們三王子不過萍水相逢,說到底,我還是被他給擄來了的。我們現在同在一輛車上,也就不怕把實情告訴你們。我與你們五公主還有她帶來的那個神秘人有過節,所以我自己恐怕都自身難保了。我唯一能幫你的,就是假若我可以僥幸逃脫,會根絕情況盡量保納蘭淳熙不死。”
這番話,相思自己覺得有些絕情,卻也仁至義盡。可杜姨娘還是對她千恩萬謝一番,差點再次給她下跪。
淩瀟瀟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瞧她,她懶得理會,身子一歪睡了過去。也許到了南昭都城,就不會那麽好眠了。
終於到了南昭的都城邯煙。相思三人被安排在城中一處僻靜的院落裏住下,自始自終納蘭靜蓉都沒有在出現過,這點到讓相思很奇怪。
院子不大,卻有重兵把守。那些穿著南昭特有服飾的侍衛舉著槍杆肅穆嚴待的架勢,乍一看起來還挺逗的。這恐怕是相思在未知的等待中唯一的樂趣了。
來到這裏三天了,她看著杜姨娘每天欲言又止的焦急,和淩瀟瀟輕蹙眉頭的欲語還休,沒有任何表態。其實,她何嚐不在奇怪。這裏與外界完全隔絕,什麽消息都沒有。她甚至有些懷疑納蘭靜蓉並不打算把她交給舒逸仁,而是單獨地囚禁在這裏。可如果是這樣,她為什麽不直接殺了自己?
還有楚鬱。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失蹤了吧,隻是不知這次他是否還會跟著追到南昭來救她。不,不會了吧。他對她,隻是玩笑罷了。
月落巫峽,天邊夜色深沉。南昭氣候濕潤,空氣中總是夾雜著一股潮氣,混著夏日的熱氣,有些粘膩。院子裏有個池塘,池塘邊有棵柳樹。相思坐下樹下納涼,也好躲避那兩人的期盼。
“翠沼殘花片,行行入相思!”
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相思一驚,心突地一跳又靜了下來。該來的,終於來了。
“你終於出現了!”相思回頭,不遠處池塘邊上,那人一身青衣,夜色下濃重了幾分,幾乎要與深沉的夜色融為一體。
他笑笑,還是帶著幾聲輕咳:“總是讓你等著,我也很過意不去。再說姑娘前番一別,在下甚是想念。”
相思冷笑:“被你想念,可不見得是件好事,這種榮幸還是不要落在我身上的好。”
舒逸仁往相思這邊走了幾步,相思身子一挺站了起來,戒備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然而舒逸仁在距相思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饒是如此,在相思看來還是有些近了。看著她的戒備,舒逸仁輕輕笑了起來:“我就那麽可怕,需要你這樣謹慎?怎麽說舒某長得也不算醜,應該還能入慕容姑娘的眼吧!”
“是很入眼,但也很可怕。”想到為她而死的惜春,相思就感到心裏像是窩了個疙瘩。她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命:“要麽,你就殺了我。要麽,你就保佑自己長命百歲,等著我來殺你!”
“殺我?我就那麽可恨,可恨到讓你要我的命?”舒逸仁的臉在夜色中顯出幾分透明的蒼白,淡淡的眸色染上些陌生的癲狂,“好,真好!枉我還掛心你的安慰,沒想到……既然如此,你就別怪我了。”
相思一驚,立道:“你什麽意思?納蘭淳熙是不是在你的手上,你把他怎麽樣了?”
“你果然還是那個花癡,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去管別人!”舒逸仁輕笑中帶著冷酷和嘲弄,一步步向她靠近。
這人還真是怪卡,說變臉就變臉,相思暗暗捏住袖中的匕首,一步步往後退。忽然眼角一瞥,朦朧夜色中一人急速走來。
顯然,舒逸仁也察覺到有人靠近,止了腳步,隻是臉色冷了不少。
來人近了,竟是南昭宮廷內侍。他急匆匆地走到舒逸仁跟前,躬身道:“啟稟國師,二王子請您回去討論祭天事宜。”
“沒人告訴你,不許來打擾我嗎?”舒逸仁陰沉冷峻的臉微側,盯著伏在地上不住顫抖的人。
“奴,奴才知罪!奴才該死!”那侍從真是怕極了舒逸仁,本就消瘦的身子抖得如秋日裏的落葉。
可是,你自稱該死,不正好稱了舒逸仁的意嗎?
相思心中喟歎一聲,不動聲色地別過臉去。而舒逸仁也很不讓她失望的,獰笑著一揮手就是一捧粉霧。地上的人發出淒厲的尖叫,雙手拚命地在臉上撕撓,粉碎的肉屑四散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