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雲蒙滿目冰寒,渾身怒氣,鳴劍錚然一聲響動,隨著男人的動作在空中劃開一道滿帶殺意的劍氣。

宗雲蒙身後,跟著一同前來鬧洞房的弟兄們。

眾人見到房裏景象,不禁瞪大了眼睛,齊齊愣住。

新房內喜燭搖曳,大紅紗帳裏麵,一襲墨袍,龍形玉冠束發的男子,將商夏姑娘壓在了**。

那男人不是陛下是誰?

眾人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宗寰聽到門口動靜,猛然抬頭,大紅喜色映入眼簾,紅紗帳外,搖曳的燭光明滅不定,眼前女子一身大紅嫁衣,讓他頓時清醒了幾分。

宗寰連忙站起身來,一回頭,眼前一道攝人寒光迎麵而來。

“宗寰,我殺了你!”

說時遲那時快,宗雲蒙手裏的劍飛一般朝著宗寰而去。

鳴劍錚然一響,頃刻之間,赫然抵在了宗寰喉嚨上,隻要再往前一寸,就能割破宗寰的脖子。

宗寰張了張嘴唇:“三哥……”

宗雲蒙身上早已不複往日的溫文爾雅,他雙目赤紅,握著鳴劍的手不住發抖。

宗寰今日婚禮上還大言不慚地說讓他好好照顧夏夏,轉眼間,就做出這樣不仁不義的事情。

“宗雲蒙……”商夏輕輕出聲。

“你住口!”宗雲蒙第一次,衝著商夏怒吼一聲,“不要再替他開脫了。”

作為這個強大女子背後的男人,宗雲蒙一直認為自己足夠寬容,足夠大度,可是,誰能容忍自己的新婚妻子在婚房裏和別的男人糾纏在一起?

商夏一雙烏黑眼睛抬眸看著宗雲蒙,聲音微弱地說道:“我中了……”

“說了讓你住嘴!”

宗雲蒙的聲音滿是憤怒,淹沒了商夏的聲音。

商夏被宗雲蒙吼得一愣,臉上神色一片愕然。

眼前男子渾身怒意,身體不住發抖。

這一刻,宗雲蒙隻有一個念頭,弑君!

他想殺了這個對他妻子念念不忘的男人,想挖了他那一雙總是脈脈含情的眼珠子。

“三哥……”宗寰使勁地搖了搖頭,沉重的腦袋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這是怎麽一回事?三哥,這……這……”

宗寰發現,今日之事,他連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這兒的。

宗雲蒙用力咬住嘴唇,將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皮。

他手裏的劍一點點靠近宗寰喉嚨,仿佛下一刻就要劃破宗寰脖子上的肌膚。

“陛下,你可真是假仁假義!”宗雲蒙冷冷笑道。

“不是。”宗寰搖頭,有些著急地看著宗雲蒙,“朕已經決定放手了,三哥,你聽我解釋……”

他就算再喜歡姐姐,也不會在姐姐的大婚上做出這種事情。

忽然,宗寰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說道,“酒……對了,朕喝了不少酒,宴席上的酒有問題……”

宗雲蒙仰天冷笑一聲,怒喝道:“陛下可真是找得好一個借口啊!”

宗雲蒙手裏的劍隨著他的氣怒而震顫,劍尖微微一動,刮過宗寰脖子上的皮膚。

宗寰脖子上一痛,一滴血跡順著劍尖流了下來。

“三哥,你相信我,我是喜歡姐姐,可我已經放手了,朕今日沒吃任何飯菜,隻喝了婚宴上的酒……那酒一定有問題……”

“陛下喝了整整兩壺酒,能沒有問題嗎?”

宗雲蒙滿目血紅,語氣森然如冰,“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喝醉,故意闖入我們的新房。”

“朕的酒量朕心裏有數,兩壺酒還醉不倒朕,三哥,你相信我……”

“住口!”宗雲蒙厲喝一聲,滿眼失望和痛心,“你欺人太甚,我今日就是殺了你,世人也不會說我宗雲蒙什麽。”

宗雲蒙今日大喜喝了不少酒,氣上心頭,已經失去理智。

“宗雲蒙……”商夏此時還躺在**,身體一動也不能動,“扶我,扶我起來……”

宗雲蒙恍若未聞,他隻是滿眼恨意地看著宗寰,握劍的手都在顫抖。

宗寰這會兒卻已經清醒了大半,他連忙將**的商夏扶了起來。

“姐姐……”

宗寰有些慌亂,事情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難道他在宴席上喝點喜酒也是錯嗎?

宗雲蒙看著宗寰不顧自己的劍指著他喉嚨,彎腰去扶商夏,更是氣血上頭,滿是怒氣:“你們可真是郎情妾意。”

他冷眼看著坐起身來的商夏,隻見她麵色如常,神情鎮定,不由冷笑:“宗寰說酒有問題,那你呢,夏夏,莫非你也喝多了酒?”

商夏聽著宗雲蒙嘴裏不理智的話,深呼吸一口氣,開口說道:“宗雲蒙,我喝多了水,中了毒……”

“哈哈哈!”宗雲蒙後退兩步,淒慘地大笑道,“你們都中了毒?是,你們真好啊,連中毒都一起,就我一個人沒中毒,就我一個人有問題,是嗎?夏夏……”

房間裏的氣息低沉壓抑,讓宗雲蒙感到一陣絕望,大紅喜色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無法思考。

這個他親手布置的婚房,他如今隻想毀了。

眾人一陣不知所措,誰也沒想到,好好的一樁喜事會變成這樣。

商夏抬眸看著眼前男人,神色認真地說道:“我真的中了毒,桌子上的水有問題……”

“水是我親自讓人燒的白開水。”宗雲蒙拔高聲音,冷冷打斷商夏,“我知道你最喜歡的就是涼白開,我親自讓人燒的水……”

“你不信……”商夏的聲音沙啞而破碎,看向宗雲蒙的眼神裏一陣不可思議。

“你讓我怎麽信?”宗雲蒙滿目悲痛,看著商夏的眼神一片受傷,“桌上的水我親自嚐過,如果水有問題,第一個中毒的人就是我……”

商夏:……

可她今日也隻喝了水。

宗雲蒙眼裏滿是痛苦,他神色迷茫看著商夏:“為什麽是今日?為什麽是在我們的大婚之日?為什麽是在我們的婚房裏?你心裏就算有這個男人,你所謂的又高又帥又深情的陛下,也不該在今日……”

商夏沒想到她的一個玩笑話,竟然讓這個男人耿耿於懷。

但她現在沒空想這些,今日的事情有鬼怪。

商夏抬眸看著眼前男人,神色認真地說道:“或許這水在你喝過之後,就被人換了,也或許,別的什麽地方出了問題……總之,我現在……”

“夠了!”

宗雲蒙冷冷打斷商夏,這房裏的滿目通紅刺得他眼睛生痛,腦袋痛,心也痛。

商夏看著宗雲蒙滿是妒火的眼睛,感受到他身上凜然殺意和悲傷,知道他什麽也聽不進去了。

商夏轉眸看向站在宗雲蒙身後,一陣不知所措的雷煜,沉聲說道:“雷煜,水裏有毒。”

“主子,這……”雷煜回過神來,連忙應聲道,“是,主子,我立即讓人去查……”

雷煜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轉眸看向宗雲蒙,勸道:“三哥,或許真的有問題。”

宗雲蒙頭痛欲裂,耳朵嗡嗡響著,他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我殺了你!”

宗雲蒙重新拿起手中垂落下去的劍,朝著宗寰刺去。

就在這時,沉默好一陣的宗寰突然冷笑一聲,麵無表情地看著宗雲蒙:“三哥,你真不配!你不配喜歡姐姐!

“你已經忘了你在大婚上對朕的承諾,你剛剛才說過不會讓姐姐受到半分委屈,現在你就不信姐姐……

“嗬嗬!你想要殺我是嗎?來啊,宗雲蒙,你來啊,你殺了朕啊!

“你殺了朕,這江山天下給你,朕不要了,朕隻要姐姐永遠記著我,就夠了……”

宗寰身上一股怒氣爆發,讓人也不禁愣住。

陛下向來能伸能屈,可陛下的火氣也從來就不小。

商夏聽著宗寰負氣的話,無奈道:“陛下……別再添亂了……”

宗寰滿目心疼地看著商夏:“姐姐,宗雲蒙不心疼你,有的是人心疼,朕不要見你受到半分委屈。”

宗雲蒙冷眼看著宗寰,語氣咄咄逼人:“你不是中毒了嗎?你中了毒還能說出這麽清醒的話?怎麽,該不是陛下身上的毒又解了?”

宗寰聽到這話徹底怒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壓自身上散發出來,冰冷的語氣之中也帶了一股子狠厲。

“宗雲蒙,別把朕的退讓,當成朕的懦弱,朕不對你動手,不代表朕不敢!”

商夏忍著嗓子疼痛,高聲道:“陛下,今日怎麽說都是你不對……”

宗寰的神色黯然下來,姐姐心中,終究還是三哥更重要。

罷了!他早就知道,不是嗎?

宗雲蒙身上的殺氣傾瀉而出,鳴劍舉起,緩緩落下……

商夏眼見他真的怒了,要對宗寰下殺手,不禁冷聲下令:“雷煜,保護陛下。”

雷煜衝了上來,用身體擋在宗寰麵前:“三哥,此事定有蹊蹺。”

“阿雲,你先冷靜一下。”蕭曄也連忙衝了上來,握住了宗雲蒙的手腕,“我相信夏夏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是啊,三哥……”

“住嘴!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宗雲蒙怒喝一聲,一雙眼睛紅得可怕,他冷冷看著商夏,麵無表情地說道,“你現在還要護著他嗎?”

“我護的是你,護的是攝政王府。”商夏對上宗雲蒙滿目悲痛,一片赤紅的眸子,語氣平靜地說道。

“阿雲,你這是弑君。”蕭曄低聲在宗雲蒙耳邊說道。

宗雲蒙搖了搖頭,看著商夏的眼裏滿是嘲諷:“不,你護著的是他!”

宗雲蒙劍指宗寰,目光卻是看著商夏,“你根本就一直放不下他,你總是為他著想,全心全意幫助他,扶持他,為了他能坐穩天幽國的江山,你不遺餘力地保護他,毫無保留地教導他。

“可我為什麽就得一直忍著?我為什麽要忍受這個男人覬覦我愛之人,並在大婚之日闖入我們的新房?”

商夏發現,平日裏通情達理的男人不正常得厲害。

別說是宗寰了,就是任何人坐在那個位置上,有能力振興天幽國,她也會全力扶持。

她抬眸看向宗雲蒙:“你今天不正常得厲害,你是不是也中了什麽毒?”

“哈哈哈!”宗雲蒙紅色的眼睛裏泛著寒光,臉上滿是自嘲,“我是醫者,我中沒中毒,我自己不知道?”

宗雲蒙滿目憂傷看著商夏,心都碎了,“夏夏,這是我們的新婚之日啊,你讓我看到這一幕……這一幕……”

“宗雲蒙。”商夏第一次,紅了眼睛,“我以為你是來救我的……”

商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原來愛情甜如蜜,也讓人痛入骨髓。

“你需要我救嗎?”宗雲蒙反問道。

商夏微微一笑:“不需要了……”

“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宗雲蒙狠狠扔下手中的鳴劍,大步往外走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商夏目光一動沒動,看著男人一襲紅色喜服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門口。

“王爺!”聽風追了出去。

“三哥!”

“阿雲!”

雷煜和蕭曄也追了出去,雷煜追到門口,又折返了回來。

他一時也是茫然無措,好好的一場婚禮怎麽會變成這樣?

怎麽會這樣?

對了,江弋和小月呢?

他們不是應該一直跟在主子身邊嗎?怎麽不見他們二人?

雷煜陡然意識到,今日的確是出事了。

雷煜看著眼前麵色慘白,低垂著眸的商夏,隻覺得一陣心疼。

主子雷厲風行,殺伐決斷,連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何時像今日這樣委屈過?

“主子。”雷煜有點想哭。

他看到主子哭了。

主子那樣堅強的人,幾十萬敵軍麵前也麵不改色的人,此時淚水止也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雷煜忍不住安慰道:“主子,三哥隻是一時沒想通,等他回頭冷靜下來,一定會回來的。”

商夏沒吭聲。

宗寰拿出一條手帕,給商夏擦了擦眼淚。

商夏沒拒絕,因為她動不了,也不想這麽哭著下達命令。

宗雲蒙走了,可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宗寰抿了抿唇,看著商夏的眼神裏滿是迷茫:“姐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陛下,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做的?”忽然,商夏開口問道。

“不是,姐姐,我對天發誓,真的不是我做的。”

商夏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隻是眼裏目光冷得可怕。

“姐姐,對不起。”宗寰看到商夏眼底暗藏深處的悲傷,抱歉懊惱地說道。

他是喜歡姐姐,可他真的從沒想過在姐姐和三哥的婚事上做什麽。

他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可也不恥這麽做。

商夏麵無表情地看向雷煜,冷冷說道:“封鎖消息,膽敢傳出今日之事者,殺無赦。”

“是,主子。”雷煜應聲道。

“去救小月和江弋,他們應該就在附近哪個房裏。”

“去把遊林子找來。”

“把今日參加婚禮的所有可疑之人,全部抓來,一一審問。”

商夏的聲音依然帶著中毒之後的不正常,但此時,她坐在床邊神色冷厲,一道道命令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

“是,主子。”雷煜應聲道。

就在這時,蘇櫟走了進來,開口說道:“門外有人想闖進來。”

商夏輕輕眯起眼睛,眸光一沉:“關閉院門,讓親信之人把守在門口,就說裏麵正在鬧洞房,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否則,殺無赦。”

商洲和遊林子很快就都趕了過來。

送商夏出嫁後,商洲在商國公府招待客人。

遊林子則因為最近太累了,送完親之後就在商國公府休息。

“姐!”商洲看著商夏的眼神裏滿是心疼。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聽特種兵的弟兄說過今日的事情了。

他真該跟著姐一起過來,那樣姐就不會出事,不會受到委屈。

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沒法責備三哥,可是好心疼姐……

遊林子一見商夏就說道:“夏夏,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我先給你診脈……”

商夏搖搖頭,輕聲道:“沒事兒,你先給陛下看看。”

遊林子給宗寰把了脈,又放了一些血仔細查驗,最後才開口問道:“陛下這是喝了不少酒?”

宗寰點點頭:“是,朕喝了喜宴上的酒,有一段時間腦子裏全是……全是衝動……但這種感覺不同於醉酒。”

遊林子歎了口氣,說道:“這是鬼醫的邪藥,混入酒裏,可以讓人浮想聯翩,還會導致人身體發熱,行為不受控製,陛下中毒不嚴重,幾乎看不出來,但足以讓陛下產生衝動,這種邪藥不用治,過了那陣子,就沒事兒了。”

宗寰輕歎口氣:“難怪朕現在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他目光感激地看著遊林子,今日若不是遊林子,等他身上之毒散去,他怕是百口莫辯。

可是,誰敢對他動手?

遊林子給皇帝診完脈,又給商夏診脈,根據商夏的懷疑,遊林子檢查了一下桌子上的水。

“水沒問題,又有問題。”

“怎麽說?”商夏問道。

“這同樣是鬼醫手上的一種邪藥,可令女子渾身無力,嗓音嘶啞不正常,卻對男子無效。”

眾人不禁愣住。

也就是說,這水攝政王喝了沒事兒,商夏姑娘喝了卻有事兒。

難怪攝政王誤會了商夏姑娘。

商洲麵色一沉,怒氣沉沉地道:“好啊,竟然有人膽敢在攝政王府動手腳,害我姐,怕是活膩了。”

“把喜婆抓來嚴審。”商夏下令。

最有可能換掉房裏水的人,就是今日的喜婆,她後來人不見了。

“是,姐。”商洲冷然道,“這件事情我親自去辦,我定會揪出幕後之人。”

“嗯。”商夏吃了遊林子配製的解藥,身體慢慢恢複了力氣。

她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袖中一個精致的白色小瓷瓶掉了出來。

遊林子不由一愣,這是他給夏夏的,有助於她早日懷上孩子。

她隨身攜帶著,想必原是打算今日服用,她如此想和攝政王有個孩子,又怎麽可能會和陛下在一起?

商夏俯下身子,輕輕將地上的白瓷瓶撿了起來,握在手中。

商夏目光淡淡看著眾人,神色清冷地吩咐道:“都退下吧,本王妃要休息了。”

眾人注意到商夏自稱本王妃,不由得一怔。

“姐,你還住在這兒?”商洲皺眉,又心疼,“不如咱們回家吧?”

“這兒就是我的家,從今往後,我就是攝政王妃了,無論宗雲蒙回來也好,不回來也罷,活著也好,死了也好,我就是他的妻子,一直在這兒……”

宗寰一陣苦笑,姐姐對三哥……

真好!

哪怕三哥大婚之日扔下姐姐,姐姐還是放不下他。

商洲心頭一陣堵得慌,三哥終究還是讓姐傷心了。

雷煜抹了抹眼角淚水,三哥這次,是真的衝動了。

雖然他也能理解三哥的心情。

這種情況下,誰能不生氣,不吃醋呢……

等三哥想明白了,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