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夜感覺麵前這個女人在挑釁他,不過性格使然,他並沒有動怒,當然也並沒有回答,隻是道:“是我在問你。”
青濛表情更加誠懇了:“我是認真的。”
林長夜麵無表情,心裏盤算著要不要給這兩個無法無天之人來個下馬威的時候,青濛接著自說自話了:“你小時候有沒有掉到過渭水裏?呃,差點淹死的那種?”
林長夜:“……”
林長夜:“閉嘴。”
青濛從善如流地閉上嘴,不過沒一會兒她忍不住接著說:“真的沒有嗎?那你總該對渭水有親近之感吧?”
林長夜頓了一下,這個倒是真的。
世界上河流千千萬,但林長夜一直感覺渭水是不同的。他偶爾會趁著公務閑暇之時獨自一人到達雲京城外的渭水邊,若是無事能呆坐一下午。他一直認為自己將這一點小愛好隱瞞得很好,連同僚都不知道——那為什麽這個陌生的神秘女子會知道?
林長夜看向青濛的眼神瞬間帶上了一層防備。
當青濛還在盯著林長夜等待他回答的時候,易蕭寒已經敏銳地從對方眼神變化中知曉了答案。他懶洋洋地開口:“看你的反應,應當是嘍。”
青濛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林長夜聲音中都仿佛帶了冰碴子:“你們是何人,為何會知道這個?”
易蕭寒悠悠開口:“你不想知道你為何對渭水情有獨鍾麽?”
為什麽?難道不是因為渭水相比較其他河流而言格外幹淨清澈、並且距離雲京城近嗎?
林長夜一直用這個理由告訴自己,但此時仔細想想,這個理由格外浮於表麵。一定有什麽更深入、更不為人知的東西,深深吸引著他。
林長夜動搖了。
易蕭寒微微一笑,他一個問題,直接將局勢扭轉,他們占據了主動地位。
林長夜當然也知道,知道自己一旦跟著對方的問題走就會處於被動形勢,但求知的渴望壓過了一切,他掙紮半晌還是忍不住問:“為何?”
易蕭寒氣定神閑地衝青濛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回答,但青濛頓了一下卡殼了:“……”
總不能說我是渭水靈君,你身上有我的賜福,所以對渭水格外有好感吧?
先不說能不能把神界的存在告知對方,就說林長夜聽完多半會認為她失心瘋了。
青濛偷瞄易蕭寒,瘋狂暗示他解圍。
易蕭寒:“……”
他頓了頓,臉色如常道:“我們是方士,算到你和渭水有緣。”
林長夜冷笑道:“你們方才和小楓村的村民說,你們是郎中。”
易蕭寒頓了頓,沒想到都尉調查速度這麽快。他麵不改色道:“巫醫不分家,我們既是郎中,也懂得算卦。”
看他那平靜的表情,青濛隻想叫好:裝的真像!
沒想到易蕭寒看起來高冷,說起胡話來也一點不遜色於她嘛!
林長夜顯然是不信的,麵無表情摩挲著刀柄。
青濛清了清嗓子道:“可否讓我為你把脈?”
林長夜冷聲道:“做什麽。”
青濛道:“既然你不信,我就證明給你看。”
林長夜猶豫片刻還是同意了,在下屬們警惕的眼神中他伸出右手,青濛被解綁,她先是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隨即才伸手搭在林長夜脈搏上。
她真正要做的也不僅僅是把脈,而是探測。
雖然現在法力被封,但渭水的祝福還是能探出來的,這就像天然一體的東西,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能顯現出來。
在她手指接觸到林長夜皮膚的瞬間,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渭水祝福的存在。祝福像是看到了最親切的人一樣爭先恐後地湧上來,透過一個人的骨血皮肉,真真切切地傳到青濛手上。
而林長夜則是在青濛觸碰到自己的瞬間感到體內一股強勁的力量迸發而出。那是一種來自靈魂的戰栗,他仿佛置身磅礴的河水之中,水流瞬間淹沒他,直衝腦門。
短短的一瞬間,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麵,因為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看清,不過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他的過往經曆。
“林大人!”
“都尉大人!”
下屬的驚呼將他喚回現實,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被下屬攙扶著。林長夜眉頭緊皺,不顧自己慘白的臉色拒絕下屬的攙扶,站直身子,緊緊盯著青濛,厲聲喝訴:“你究竟是什麽人?!”
他一點也不認為對方是普通流民,流民能有這種氣質?流民能有這種手段?
能深入到精神層麵,必定不是普通人——甚至於是他不能知道的存在。
林長夜絲毫不畏懼自己是否會被滅口,他如鷹隼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青濛,等待著一個答案。
青濛也十分詫異,渭水的祝福竟然是深入靈魂的,也就是說,這人和渭水水神絕對關係匪淺。但青濛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黑衣都尉,難不成……
難不成自己和這人的前世有關係?
當然就算真的有關係她也查不到,她又不是負責轉世輪回的神,無從得知林長夜的上一世。她撚撚手指,思索該怎麽跟林長夜解釋。
易蕭寒掃了一眼周圍如臨大敵的都尉們,淡淡道:“你不是想知道答案麽,讓這些人出去。”
都尉們大驚:“大人,不可!這兩個人狡詐如斯,並且武藝高強,您不可獨自麵對啊!”
林長夜隻是淡淡道:“無事,你們先出去。”
下屬猶豫片刻,但見林長夜神色堅定不容置喙,隻得忐忑地離開。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三人,易蕭寒嗤笑一聲,輕輕鬆鬆掙脫了繩索,林長夜麵色變了變,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麽,隻是盯著青濛硬邦邦地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青濛看向易蕭寒,用眼神示意:我怎麽說?
易蕭寒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姿勢比審問的人還要大爺:“實話實說嘍。”
青濛猶豫道:“實話實說……這就涉及我們的身份了?”
易蕭寒道:“無妨,這人看起來口風緊,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並且若是他真的大肆宣揚,抹去他記憶就是了。”
明明是半威脅的話語,林長夜也不能說什麽:“……嗯。”
確定能說之後青濛清了清嗓子:“咳咳,首先我要告訴你,我是神明。”
林長夜:“……”
果然還是腦子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