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指尖夾著流蘇勾纏在一起◎

“小羅公公。”謝錦安率先開了口, 嗓音冷靜含笑:“可是父皇知曉了消息,派你來接本王和王妃?”

小羅公公的麵色有些蒼白,還夾雜著一些不可置信, 顯而易見是看見了什麽具有衝擊力的場麵。為著不在禦前惹出麻煩,就被他的師父羅壽公公派出來跑腿傳話了。

謝錦安的問話傳入耳中,小羅公公才猛然回過魂來,忙不迭地請安點頭:“是是, 宮門侍衛方才剛剛將這消息匯報給皇上,因、因突然出了事情,這才讓奴才出來迎王爺去皇上那兒——正巧肅王妃也在,奴才就不用去壽康宮多跑一趟了。”

不必多問,小羅公公心中已經在心中補全了事情邏輯:定然是肅王妃送太後娘娘回去, 完事後又掛念肅王, 便去宮門口等著,將肅王給盼了回來,夫妻倆就一起往廣德殿去了,完全不知曉此時宴會上發生了怎樣的大變故。

顧菀一眼就看出小羅公公心中所想, 於是並不多嘴解釋,平白給人疑竇。

她微微一笑,目光遙望幾乎可以說是”人去樓空“的廣德殿,語氣中有些許不安:“小羅公公, 宴席上出了什麽事情?可是皇上或是皇後娘娘對元旦宴有什麽不滿意?”

“王妃放心,皇上對這次宴會還是很滿意的, 您陪著太後娘娘離席後, 還誇了您呢。”小羅公公趕緊解釋道:“是、是外頭發生了事情, 皇上正在那處處理呢, 吩咐奴才帶您們過去。”

“既如此, 就麻煩小羅公公了。”謝錦安頷了頷首,很大方地將荷包遞上,低首對顧菀道:“想來大皇兄和二皇兄已然過去,咱們也不能落後才對。”

顧菀瞥了眼麵色有些抽搐的小羅公公,莞爾一笑,低聲應下。

小羅公公趕緊轉過身去帶路,同時在心裏瞧瞧腹誹道:噯呦,肅王與肅王妃肯定不知道,太子殿下不但在現場,還是第一個到的呢!等會兒見了那活色生香的場麵,兩位主子必定比他還驚訝!

*

跟著小羅公公稍走兩步,顧菀就認出來,果然是往暖閣那兒去的路。

一路上的人漸漸增多,從最外頭攔路的侍衛,再到裏頭跟著主子們前來、等候吩咐的宮人。

望見顧菀與謝錦安二人,紛紛行禮請安。

還未來得及免禮,他們就聽被圍得重重疊疊的暖閣內部,傳來幾分**,

站在外頭的官員與女眷,就被匆匆疏散了出去。

小羅公公頓時頭大,緊緊記著皇上吩咐,在前頭給顧菀二人開路。

被疏散到外頭的官員,都不約而同地瞧見了肅王夫妻。

聯想起方才的所見所聞、或是單純的所聞之事,神色中都有著相同的微妙驚惶之色——有人生怕被皇上過後遷怒,選擇匆匆離開;也有人覺著朝廷中三位皇子的格局今夜後或許有所變動,帶著點討好的意味,向這位帶著功勞回來的肅王簡略敘述了裏頭的場景。

說是一開始,外頭巡邏侍衛來報,暖閣中有異常聲響,恐怕是侍衛宮女私下往來,**.亂六宮。李皇後很是抓住了機會,陰陽了顧菀管理不好宮務,然後主動請纓,去正一正宮闈的歪風邪氣。

皇上擰了擰眉頭,倒也未曾駁回皇後的話,隻說散宴,隨後就要和皇後一塊兒去暖閣那裏一探究竟。李丞相在底下莫名地有些心慌,躊躇一會兒後,決定跟上,後頭也就理所應當地跟隨了許多官員。

豈料還未等皇上到地方,就又有侍衛連滾帶爬地進來,哆嗦著說……那裏頭的人竟是太子殿下。

侍衛說得極小聲,但耐不住在場的有人耳朵靈敏,當下就傳了出去。皇上和眾人都不大相信,繼續往暖閣行進,皇後更是厲聲吩咐太監們去將太子尋來,打破侍衛荒謬的傳言。

而等到了暖閣,龍輦和鳳駕停下後,最前頭就忽然沒有的聲響。

之後傳下的,就是吩咐各個官員及女眷速速離宮的消息。

“微臣瞧得清楚,李丞相請旨想要留下,結果被皇上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這位官員帶著諂媚,極力地描繪李丞相的狼狽。

最後被小羅公公似笑非笑的一個轉頭給盯怕了,主動退下,隨著人流遠去,中間還踉蹌了一下。

謝錦安神色未動,隻是在周邊擁擠退讓的人潮之中牢牢握住顧菀的手。

待到兩人再次進入暖閣小院、路過那架秋千時,適才還擁擠的人群,此刻已經消失不見,連德妃、淑妃和柔安公主等一眾後妃公主都被皇上吩咐退下,不得在場。

暖閣四周霎時就變得落針可聞。又因皇上駕臨,鎖死的暖閣木門被侍衛們暴力打開,就更顯得暖閣內傳出的動靜……下流穢亂且難以入耳。

太子與顧蓮……竟是在皇上與皇後麵前,都未曾停下。

顧菀和謝錦安同時輕擰了一下眉尖,心頭湧起相同的疑惑:裏頭應當已經過了一輪了,這一份春風散的藥力,竟然如此之大麽?

他們立在暖閣廊下,一邊等候裏頭的傳喚,一邊在各自心裏思索同一個問題。

暖閣裏斷斷續續傳來聲響。

除了男女纏綿聲外,還有皇後壓著嗓門,頗為惱羞成怒地吩咐戴嬤嬤將**兩人分開,再轉頭對著皇上柔聲道:“皇上,您素來知道,瑞兒他不是如此胡鬧的人,必定是有人算計了他,再加上這等不要臉的小.賤人勾引……”

武王在裏頭嗤嘲一笑,嗓音頗大:“母後這話倒是有些說錯了……二皇弟到現在都沒停下,倒是讓兒臣想起,有些人好像就喜歡被別人看著……”

“武王!你放肆!”皇後怒聲而起:“竟敢誹謗太子!”

太子與皇後心有靈犀起來,喘氣聲愈加地大起來,聽得站在外頭的侍衛宮人們都為之一顫,恨不得不顧規矩,將自己的耳朵死死捂住才好。

“母後,這可是二皇弟自己做下的事情,哪能怪別人說呢……”武王很是不屑地大聲嚷嚷,想要將太子晚宴拋皇上皇後、諸位臣工不顧,罔顧立法、和世家小姐私會的消息宣揚於天下知曉。

“都給朕閉嘴!”一直沉默不語的皇上驟然爆發,伴著清脆的瓷瓶開裂聲,似夏日驚雷忽地在人心中爆開聲響.

帝王之怒,讓麵臨之人如見天塌地陷,兩股戰戰不已。

甚至外頭的宮人們都忙不迭地跪下,齊聲叩首:“請皇上息怒!”

暖閣中所有的聲響都停了一瞬。

還有幾道連續的“咚”“咚”聲,莫約是皇後和武王跪下的聲音。

然下一瞬,床幃之間的交纏聲就如藤蔓一樣,生生不息地複又響起。

“羅壽!”皇上的嗓音愈加羞惱,怒吼道近乎沙啞:“拿十桶冰塊來,給朕狠狠地澆醒這對狗男女!”

羅壽在裏麵急急應下,而後腿腳一滑,像蛇一樣遊出暖閣。

帝命緊急,他迎麵撞見謝錦安和顧菀拿,顧不得說話,隻揮了兩下手,示意皇上曾說過,讓肅王夫妻進去。

謝錦安勾了勾顧菀的指尖,輕輕道:“阿菀,咱們進去罷?”

“好。”顧菀習慣性地回勾回去,直到開始邁步,才恍然發覺這在禦前有些於理不合,將手收回。

不想剛走到內間的門口,就聽皇後含著哭腔,嗚咽道:“皇上,這件事情必定是有人作鬼的!請皇上去查一查宴席上太子的飲食,保不準就被人動了手腳!”

這話便是暗指顧菀的意思。

皇上卻早就厭煩了皇後這一套,冷漠中不掩怒火:“朕記得,你三日前就借著不放心肅王妃操辦,求著母後一塊兒核查了元旦宴會的章程。”

“若說動了手腳,應當皇後你嫌疑最大!”

武王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輕笑了兩聲。

“皇上!武王這般模樣,莫約和他亦有脫不了的幹係!”皇後聞得皇上話語,心都涼了半截,當即就有些不管不顧起來,慌亂得四處攀咬。

皇上自然不會相信,冷冷地揮開了皇後要上前握住的手,並將怒氣順道發泄給了武王:“見著弟弟做下這等錯事,還能笑得出來,可見你身為兄長,就沒能做好帶頭的榜樣!”

屋中的人都被皇上怒罵了一通。

謝錦安與顧菀在門口聽了幾瞬,掐著時間點兒進去請安。

莫約是怕顧菀髒了眼睛的緣故,謝錦安特意走在了顧菀正前麵,高大的背影將顧菀遮了個嚴嚴實實。

見是肅王夫妻前來,皇上的麵色有一瞬間的小小緩和,對皇後冷哼一聲:“肅王夫妻到現在才回來,怎可能如你所說,設計此事?”

“肅王早不到、晚不到,偏巧是侍衛來匯報的時候到!”皇後被皇上揮開,一時支撐不住、跌坐在地,瞧見顧菀與謝錦安二人,強撐著擺出威嚴:“依著臣妾看,這便是最可疑的!”

顧菀稍稍探出頭去,發覺的暖閣的床榻前,已經被屏風遮住,瞧著屏風擺放歪斜的模樣,大約是被匆匆拖過來的。

此刻暖閣中點起不少的燈燭,卻仍能影影綽綽窺見裏頭交纏的兩道身影。

地上的衣裳首飾散落了一地。

尤其是顧蓮的純銀頭麵,被壓在屏風底下,瞧著好不可憐。

喘息粘膩的聲音中,忽然有沙啞的男聲響起:“康陽……你放心,本太子必定娶你為妻……隻要,隻要靖北王府……”或許是兩回太累的緣故,後頭的字句被太子咽下,旁人難以聽清。

然其中隱含的野心算計,是清清楚楚落入皇帝的耳朵裏。

顧菀斂起眉眼,小心地屏住呼吸,右手下意識地向上伸出,又在半道輕輕放下,正劃過謝錦安腰上荷包墜下的長長流蘇。

謝錦安亦在此時,習慣性地去撚起流蘇。

兩人的指尖夾著流蘇勾纏在一起。

在不經意間……泄出彼此都有一分愉悅。

計劃完美成功、甚至有意外收獲的那種愉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