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見多識廣，商老爺子神情還是詭異地抽了一下，靜默良久，鄭重看向宋芹。
“女娃，你認真的？”
“豈能開玩笑？”宋芹嚴肅著臉，“咱們做生意從來不玩虛的那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她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做事也幹脆利落。
商老爺子不是覺得她配不上商祁雋，想要用錢砸她讓她心甘情願離開他孫子嗎？
她很樂意的。
隻要拿到兩百億，別說一個商祁雋，十個前男友都能包郵送出去。
商老爺子擱在桌麵的手指顫了顫，半響無聲。
宋芹等了一會兒，稀奇看著商老爺子，有些警惕問道：“商老先生，大丈夫言而有信，您說過給我補償的，該不會想反悔吧？”
商老爺子：“……”沒錯，他後悔了。
兩百億！女娃開得了這個口，他送不出去啊！
商家是財大氣粗，卻也不是這麽個粗法。
他暗暗盤算了一下家中的產業淨產值，又估算了目前能拿出來的流動資金，越算心口越堵。
宋芹瞧得他神色不對，敏銳預感到嘴邊的肥肉要跑，眼皮顫了顫，她聲音平穩問道：“商老，容我冒昧問一句，商家資產幾千億，您這是兩百億都拿不出來了嗎？”
商老爺子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資本家的財產哪能以市麵上的算法來估量，賬麵算得漂亮，實則資金都是快速不斷融入投資中，純利潤得給集團的元老股東分紅，流動資金大多銀行放貸，根本不屬於自家，所謂頂尖豪門，刨去華麗外衣，其實也是負債最多的豪門。
商家說實話，現在五百億的純流動資金都拿不出。
他眼神幽怨看了眼宋芹，語氣頗為無奈。
“女娃，你故意的吧？”
宋芹漂亮的眼睛靜靜盯著他，純黑色的眸子如水洗過的葡萄，純淨且無辜。
商老爺子心口被雷擊了一下，移開視線。
“現在的孩子，主意大著了。”
站過山峰之顛，看得便會比尋常人遠，哪怕達不到珠穆朗瑪峰的高度，在相近的距離裏，也能揣測出同類的氣息和隱秘——
他可不信這女娃是隨口而為。
跟他勒索兩百億的神情既平靜又理所當然，半點怯弱都看不到！
可朔之才啊！
他搖搖頭，搭著助理的手起身。
“老頭子也是在方才一刻中感悟到，真愛是不應該被金錢所侮辱的。”
他麻利把那支票收起，踹在兜裏，一張老臉端的沉穩平靜。
“年輕人勇敢去追求自己幸福吧！”
他吐口氣，“我家小雋挺好追的，亦是個商業鬼才，拿下他他手中幾百億的私存錢都是你的。”
宋芹：“？？？”
幻聽了？
不敢置信。
“商老先生，我這種渾身銅臭味的商人，是配不上商小公子的。”
她決定掙紮一下，“要不，一百億也行？”
她很好說話的。
可以商量。
殺價什麽的，在談判桌上是常事，不要就這麽放棄狙她！她就是在圖商祁雋的身家，動機絕對不純的！
商老爺子眼皮跳了一下。
“老頭子老了，不愛摻和你們年輕人的事情。”
“我可不希望小雋恨我。”
一百億想都別想。
“祝你們幸福！”
轉頭攜著助理就走。
宋芹：“？？？”
是她要的太多了？
沒忍住咕噥一句。
“商家這麽窮了？”
前陣子還能隨便就給宋家一個三百億大項目呢，不是壕氣雲天，沒什麽用錢砸不了的困難？
一百億都不給。
“摳！”
商老爺子沒走遠，聞言腳下一個踉蹌，示意助理攙著他走得更快。
走出好一段距離，直到看不到宋芹了，助理才後知後覺奇怪道：“不對，老爺子我們走什麽？”
跟落荒而逃似的。
為什麽要跑，那位宋小姐也不是什麽可怕人物，不就是個癡心妄想獅子大開口睡夢還沒醒的傻子？商家實力擱在這裏，拿錢打臉就是！
再且這筆錢殺殺價或者不給，宋小姐還能怎的？這些年敢得罪商家的也就那麽幾個，下場顯而易見。
劣勢不在他們這邊。
倒是商老爺子一跑，就顯得他們理虧了。
商老爺子瞥他一眼：“你知道什麽，那丫頭本事大著，動不了。”
一則是有實才，人又風趣，他挺愛惜，期待著以後做個底牌。
二則他那孫子別看吊兒郎當的，實則是個死心眼，宋芹這邊要是掉根毛，回頭他能把商家掀了個天。
惹不起，那就留個餘地日後好相見。
助理表示不太懂，見得商老爺子朝一邊的保鏢招手，低聲吩咐幾句。
宋芹仍坐在涼亭裏，手中捏著茶杯神情恍惚。
跟商老爺子的見麵一言難盡，她有些回不過味來。
龍城之事比較隱秘，商家作為最神秘的家族，見商老爺子之前，她準備了十幾個應對方案。
可誰想到，見麵之後的商老爺子，居然是這麽個逗比老頭——
“老人心，海底針。”
她歎口氣。
她當然不是個呆的，先前拋出去的探路石沒有效果，直把商老爺子當成傻子糊弄。
不過老人家沒有逼著她跟商祁雋分手，倒也是個不錯結局。
至少從側麵說明，商家不會因為商祁雋等因素對她痛下殺手，也不會從各方麵打壓她。
算是解了她近來的一個心結。
商老爺子已經離開，她獨自呆在這小亭子裏也不是個事，宋芹再喝兩杯茶，便起身找服務人員帶離茶樓。
前頭有高個頭的男人折回來，正是引她來見老爺子的保鏢。
宋芹神色頓了頓，問他：“商老爺子可有其他吩咐？”
難不成想開了，讓人把支票給她帶過來？
保鏢看著她亮晶晶帶著諸多期待的眸子，仿佛他就是個人形印紗機，頭皮莫名一麻。
“商老爺子讓我知會您一聲，本月二十三號小少爺將會跟梁家長女梁秋祺在北宏酒店舉行訂婚儀式。”
宋芹莫名：“所以呢？”
不打算給她錢離開商祁雋，又讓商祁雋跟別人訂婚，這老頭是不是有點狗？
保鏢被她略有些失望且譴責的視線盯著，腦袋不覺低下頭，話卡在喉嚨裏，很艱難地吐出來。
“老爺子說了，他不反對您跟小少爺談戀愛，您要是有本事從訂婚宴上把小少爺搶走，他也是樂見其成的。”
宋芹：“？？？”滿頭問號。
這商老頭不僅是狗，還不是一般的狗。
這事兒一般人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