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變的約定

吃過早飯,在精心準備了一番後,白筱雅再三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長而順的頭發披在肩膀,整齊的劉海上,一枚藍色發卡顏色鮮豔,光澤細膩。

抬眸,指尖輕輕觸碰那溫熱的質地,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得輕輕勾起。

這是他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呢。

雖然,當初她一心一意地愛著別人,無視他的付出與關懷,甚至不顧一切地將他精心找來的發卡扔到泥水裏,他卻依然微笑著包容她的所有任性。

她輕輕摸一摸,可以觸碰到輕微的劃痕。那一晚,雨水衝刷著她的悲痛,嘲笑著她的無能,他坐在身邊,靜靜看向她。漆黑的夜,心中也是如同夜色一般沒有光亮的。

白筱雅回過神來,甩掉臉上淺淺的黯然,彎起唇角看向鏡中的自己。整理好純白色的長裙後,她挎起包包推門走了出去。

清晨,外麵陽光正濃。初秋的天氣微涼,清風陣陣,輕柔地親吻著每一寸肌膚。

陸皓辰早已等在了外麵。

她溫柔一笑,歡快地邁著步子走過去,剛一靠近,手腕便被他緊緊拉住。

“今天……我們去哪裏?”她眨眨眼睛,眸光比初秋的太陽還要耀眼幾分。

他笑著沉吟片刻,良久,悠悠道:“我記得……某人似乎很想去遊樂場玩呢!”

“哇!太好了太好了!”她興奮地一跳三尺。記得當初她死纏爛打求他去遊樂場玩,他卻皺眉推托,說身體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她隻得怏怏投降。如今,陸皓辰竟主動提出陪她去遊樂場,真是再讓人興奮不過的事情了!

由於是周末,公交站等車的人極多。

五分鍾的漫長等待後,期盼已久的公交車終於慢悠悠地蝸牛般駛來。兩人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上了車,緊巴巴地擠到車尾的角落裏。

“累不累?”斜身靠在座位邊,陸皓辰環緊雙臂,將白筱雅擁在懷裏,唯恐她被人擠到。

“不累不累不累!”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眼睛卻如寶石般亮晶晶地瞅著他,“不過,讓矜貴的陸少爺跟我一起擠公交,唉,我可真是千古罪人!”

“臭丫頭!”他寵溺地輕刮她的鼻梁,她笑嘻嘻地去躲,不料車子一晃,腳下不穩,她便一頭栽進他的懷裏。

“刷”地一下,臉竟如同紅霞般暈紅了一片。白筱雅尷尬地咬了咬唇,雖然不是第一次擁抱,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卻還是頭一回。

身體有些僵硬,她站直身子,想從他的懷裏掙紮出來。他卻突然緊緊箍住她的腰肢,再也不讓她動彈半分。

她錯愕,心中卻如同抹了蜜一般甜了起來。靜靜伏在他的肩頭,她閉起眼睛,輕輕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有種淡淡的香氣沁入鼻息,令人說不出的心安。

經過半個小時的顛簸,公交車終於抵達遊樂場。兩人手牽手下了車,買了門票,便興衝衝地直奔過山車。

本以為周末人會很多,幸運的是,排隊等候的人寥寥無幾。所以隻等了大概十分鍾,便輪到他們。

白筱雅不出所料地選了第一排的兩個座位,興奮地將某隻正猶豫要不要玩的家夥推了上去。

“哇!太好了過山車過山車耶!”白筱雅興奮得連連大叫,轉過頭去,陸皓辰卻一副極為麻木的表情。

“喂!是不是怕了?”她挑釁似地挑眉看向他,“如果害怕就趕緊下車吧,否則,一會兒車開起來可就隻有大叫的份兒了!”

“本少爺會怕?!”陸皓辰歪了歪嘴,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切!等下如果我叫出聲來,下了車背你一百米怎麽樣?”

“說話算話!”她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嘴角卻悄悄壞笑起來。

過山車後,白筱雅笑米米地一邊吃著手中的棉花糖,一邊低頭看向背著自己的某人,將棉花糖遞過去。

“陸少爺!吃棉花糖!”

陸皓辰無趣地橫她一眼,張開嘴巴大口咬了下去。沒想到他一世英名,竟然毀在了這小小的過山車上。

不行!此仇不報非君子!

他眼前一亮,背著白筱雅一路亂拐。待白筱雅悠哉地吃完大塊的棉花糖,慢悠悠地抬起頭來時才發現,兩個人竟然“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鬼屋前。過一地卡番。

“喂!”她嚇得從他背上跳下來,盯著門口的骷髏裝飾死死看了三秒鍾,“咕咚”吞下一大口口水。

“那個……嗬嗬嗬……”她皮笑肉不笑,眨著眼睛企圖裝可憐,“辰……鬼屋門口這麽多人排隊……我看……嗬嗬嗬……我們還是走吧……”

說著,兩隻腳已經偷偷溜到了幾米開外。

“怎麽?怕了吧?”陸皓辰挑一挑眉,模仿她在過山車上的語氣,挑釁道,“如果害怕我們就走吧,否則,估計一會兒就隻有大叫的份兒了!”

切!居然學她!

白筱雅氣鼓鼓地翻了個白眼。

“我才不怕!”她拍拍胸脯,昂首挺胸地走到了鬼屋麵前,回過頭叫他:“走啦!我們進去!”

五分鍾後,淒厲的哀嚎聲從鬼屋中陣陣傳來……

***

歡快的一天就這樣在笑聲和叫聲中過去了。

夜晚,當稀薄的星子在漆黑的夜幕下閃耀。

寧靜而優雅的餐廳中。

燭光點點。

悅耳的小提琴聲輕輕飄入耳中。

潔白的鑲邊桌布,幹淨而整齊的餐具刀叉,白色的高檔瓷杯中彌漫著咖啡香氣。

桌子的正中央,一株鮮紅欲滴的玫瑰正盛放在長頸青玉琉璃瓶中。

纖長的手指將一頁頁翻過,許久,menu被輕輕合上。

“兩份牛排套餐、沙拉、兩杯咖啡。暫且先點這麽多。”

“是。”服務員微笑著點頭,將點餐簿收好,躬身退了下去。

白筱雅微垂著頭,看著手機中拍下的一張張今天遊玩的照片,忍不住輕笑起來。

“看你!坐完過山車的樣子!哈哈哈!真傻!”她皺皺鼻子,將手機遞過去,指著上麵陸皓辰猙獰的表情大笑道。

“喂喂!”陸皓辰挑眉,顯然不滿意自己被這麽調侃,搖搖頭,“可惜鬼屋裏太黑,照相效果太差,不然真該把你遊曆的整個過程錄下來!”

“哼!討厭鬼!”白筱雅用力瞪他一眼,收回手機,兀自笑著擺弄。

靠在座椅裏,陸皓辰靜靜看著她微笑的眉眼,唇角也不自覺地拉起一個弧度。

良久。

“丫頭,我變個魔術給你怎麽樣?”他笑著眨眨眼睛。

“你--?變魔術?”白筱雅怔了怔,感興趣地收起手機,兩隻眼睛輕瞟著他,露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什麽魔術啊?不會是……一根手指變成兩根手指吧?唉……如果是那種低級魔術,還是留著騙騙小寶小貝那倆傻蛋!我才懶得捧場!”

“廢話真多!讓你看你就仔細看!”打斷她的洛裏囉嗦,他正襟危坐起來,伸出兩隻手,在空中抓了抓,開始了他的魔術表演。

“看!什麽都沒有吧?”他攤開手心,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點點頭,興致勃勃地托著下巴看。

良久,他握緊拳頭,將兩隻手遞到她麵前,朗聲道:“選一個吧!”1aYFb。

她抿了抿嘴,兩隻眼睛徘徊在兩手之間,想了想,輕拍了下他的右手。

“我要這個!”

他唇角噙笑,收回左手,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圓圈,複又伸到她麵前,笑道:“親一下。”

她抬起眼眸,看向他微笑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更盛。低頭,輕輕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將手翻轉過來,手心朝上。

她抿起嘴偷笑。才不期待他會變出什麽精彩的魔術呢,估計是跟“變手指頭”一樣低級的把戲吧?

但她卻也不想拂了他的興致,故意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眼巴巴地湊近了去看。

手指慢慢張開。

似乎有一抹耀眼的光芒躍入眼中。

她微微一怔,看向那慢慢張開的手心。

那裏。

靜靜地躺著一枚小小的戒指。

她驚怔到說不出話,隻是屏息凝視那小小的銀色東西,良久,抬起頭,他正一副自得的表情看著自己。

“送給你。”他笑一笑,拉起她的手,輕輕戴了上去。

右手上,那枚熠熠生輝的小小戒指緊緊套住了她的中指,璀璨得如同夜空的星子。她心中悸動,血液如同沸騰一般砰然,胸腔中那跳動的頻率,也似乎被那小小的指環緊緊鎖住。

他,這是……在向自己求婚嗎?

怔怔看向自己的右手,白筱雅的喉嚨有種溫熱的哽咽。今天,是兩人在一起一百天的日子,但從清晨到現在,他卻對紀念日隻字未提。她以為他忘了,所以遊玩的時候心中還有些芥蒂。沒想到,他竟然早就做足了準備,隻為晚餐時給自己一份超級surprise。

陸皓辰看向她,她一直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看不出情緒。但他知道,這一刻,她是無比幸福的。因為,給予她幸福的,隻能是他。

他輕輕笑,唇角帶著一絲寵溺的味道。

早在一周前,他就已經在冥思苦想該如何度過這特別的一天了。她並非他的初戀,卻是第一個令他如此頭痛的女生。洋娃娃?似乎太小孩子氣。衣服?似乎太矯情了一些。化妝品?……如果他膽敢送這個,估計小命活不過今晚……

想來想去,似乎隻有真誠的心最為珍貴。送她戒指,並非想要模仿前人虛假地製造浪漫。隻是--

他想要證明,想要承諾,他會永遠愛她。

沒錯,永遠……

陸皓辰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俯身看向她低垂的頭。這丫頭,幸福得似乎忘記說話了……

他蹲下身子,捧起她的臉,那張小巧而精致的臉龐上,竟然有淚水緩緩流淌。

他忍不住心痛,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滴,失笑道:“喂!丫頭!怎麽像其他庸俗的女生一樣了?野蠻人麵對浪漫不應該哭才對啊……”

聞言,她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倔強地抹了抹臉,吸一下鼻子,喃喃道:“哪有……”

說著,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

“我哭……是因為這戒指太緊了好不好?!箍得我手指痛!真是的,不知道我皮糙肉厚五大三粗麽?別人是蓮藕似的手指,我的是大蔥!”

“喂!”陸皓辰哭笑不得地瞅著她。這丫頭,這種時候了,居然還能開這種低俗玩笑。

見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他突發奇想一把握住她的手指,語氣倔強道,“誰說我家小小的手指是大蔥了?!在我眼裏明明是24K金條!”

“什麽嘛!”她破涕為笑,“金條更粗好不好……”

“好,好,那不是金條,油條好不好?”

“什麽就油條了?那麽醜……!”

“那不如二條?我再打個東風……”

“呀陸皓辰你這家夥居然不學好膽敢玩麻將看我揍你!……”

***

回到家時已經夜深人靜。

頭頂上的烏雲悄悄聚集,夜風也嗚嗚地吹著,似乎快要變天。擔心等下傾盆大雨不期而至,剛到小區門口,白筱雅便趕忙催促陸皓辰打車回去。

否則等下成了落湯雞,豈不是毀了這一天的好興致?

眼見著出租車離開,白筱雅慢慢踱著步子往回走。夜色沉寂,小區裏的人影寥寥無幾。天氣沉悶,就連往日裏聒噪的知了也收斂了許多,靜靜窩在枝椏中悶悶地不出聲,似乎看透了一場大雨在所難免。

轉眼,已經走到樓下,她卻不急於上樓,反倒慢悠悠地湊到路燈跟前,仰起臉看向自己的手指。那銀燦燦的光芒,即便在無月的黑夜中,亦難掩奪目光華。

這,算是兩人之間的約定嗎?

她甜甜地笑了,癡癡地怔愣著,直到一滴冰涼的**落在臉頰,她才猛地清醒,再抬頭看向四周時,雨水已像斷了線的珠子灑了下來。

她驚叫著跑進樓道,該死的大雨,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麽快!

伸手拍掉頭上和身上的玉珠,轉身,她看向茫茫雨中,那交織的雨水,連綿得如同天地間穿梭的絲線,密密麻麻地穿行著。

不知道他到哪裏了……

她用力跺腳喚醒樓道中的感應燈,掏出手機翻開電話簿,想要尋找那個最熟悉貼心的名字。但在手指按下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簇視線穿過層層阻隔落在身上,這不由得令白筱雅心頭一顫。

她猛地抬起頭來,循著這異樣的感覺望過去。

滂沱大雨中,對麵的涼亭裏一把淡紫色的傘靜靜撐著。傘下,一個長發女人腰身纖細,身材高挑,穿一雙厚底帆布鞋,緊繃的牛仔褲箍著頎長的雙腿,一件淡藍色T恤外麵罩著純白色的小式外罩。雨夜的濕寒將她的衣服吹得翻飛,她卻不為所動,依舊靜靜站在靜靜的夜色中,相隔幾米,遙遙相望。

那人頭戴壓低的棒球帽,更因為相隔千絲萬縷的雨水,根本難以看清來人的樣貌。但白筱雅卻敢一萬個肯定,那人她是認識的。

更有甚者,她敢肯定,那人就是孫玉陽。

很簡單,除了她,誰還會這麽無聊地跟蹤她到這麽晚?

她長舒口氣,突然覺得一天的疲乏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

是的,她承認,從前的她不夠成熟,甚至幼稚到可笑的地步,才會那麽較真兒地令孫玉陽在眾人麵前顏麵掃地。那一耳光,是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為後悔的事情!

如今,她願意對此誠心道歉,亦或讓她打還回來也心甘情願。但是,孫玉陽卻似乎並不那麽容易對付。

道歉?不可以。

補償?不可以。

所有的歉意在她麵前全都成了虛情假意。她幾近瘋狂地撕掉白筱雅一切的善意的笑臉,然後,如同一個跟蹤狂般,重複著這令人厭惡作嘔的戲碼。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孫玉陽似乎要做出什麽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來,甚至,會偏激到令人恐懼。

她咬了咬唇,複又看向雨中,抬起頭時卻發現,孫玉陽已經在她方才發呆的時間走掉了。

真是偏執得可怕的人。

她歎一口氣,終究轉身,靜靜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