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真相

月色如水,靜靜地流淌在幹淨冰冷的柏油馬路上。

伸手拉了拉滑落肩胛的外衣,蔣琪深吸口氣,初秋微冷的空氣便一股腦兒地衝入鼻腔,嗆得她輕咳起來。

寧靜的夜色,連月光也是純潔的銀白,映照在她小巧的臉上,本就枯槁的臉龐顯得更加蒼白無色。

她就知道。

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這個不完整的愛情故事,從她狠心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便注定不再會有結局。

真好嗬……

從前,他是受害者,如今風水輪流轉,此刻她遭遇閉門羹,倒也是罪有應得。

她苦澀一笑,慢悠悠地往前走著,再抬起頭時,猝不及防地,前方一個急衝衝的人影跑過來,正巧撞了個滿懷。

“哎呦!”對麵那女生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蔣琪忙伸手去扶她。

“謝謝謝謝!”女生連連感謝。

她微微一笑,不知怎的聽這聲音有些耳熟,細細看去時,這才發現,這人竟是她白天在機場裏撞見的女生。

“是你?!”同樣認出了蔣琪,那女生微微驚愕,眼睛睜得老大。

蔣琪莞爾一笑,細細打量她:“看來,我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呢,一天之中撞了兩次。”

她見那女生靦腆一笑,索性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來,朗聲道:“你好,我叫蔣琪,交個朋友吧。”

“嘻嘻,我叫白筱雅。”女孩兒彎起笑眼,伸出手同她握在一起。

“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麽?”白筱雅不免關切地問。

“來看個朋友。”蔣琪笑容大方得體,“隻不過來得不巧,他不在家。所以,打算改天再來呢。”

“這樣啊……”

見白筱雅點了點頭,蔣琪從包包裏掏出手機,微笑道:“能認識也是緣分,不如留個電話,以後說不定還能遇上呢。”

白筱雅雙手接過她白色的手機,又將自己的手機遞上。誰知解鎖後,卻不小心錯把“去電記錄”點成了“電話簿”,她暗自吐一吐舌頭,正欲返回主頁時,卻發現,“去電記錄”的第一個名字,竟然顯示著“皓辰”。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子,捏住手機的雙手不免顫抖。抬頭看向蔣琪,她正微微蹙眉,認真地將自己的信息輸進手機大唐新秩序最新章節。

她認識皓辰?

m城不算大城市,但茫茫人海之中,重名的幾率卻微乎其微,更何況是三個字的名字。她今天巧遇了蔣琪兩次,一次在機場,一次便在這裏,而這裏,正是距離陸皓辰家不過五百米的腳程……

這般蹊蹺的事,若說是蔣琪從美國回來後,立刻來見了陸皓辰也說不定呢……

白筱雅隻覺得涼氣從頭頂灌入,幾乎凍僵她整個身子,直到蔣琪微笑著打斷她的沉思,將手機還回時,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也把手機遞了過去。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白筱雅努力扯出一抹笑意,掩蓋住方才的震驚,“隻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名,如果隻單純稱呼‘蔣琪’,就有點太生分了。我這個人,不喜歡對朋友客客氣氣的,太假!”

蔣琪被她的話逗得掩口一笑,“你這種性格,我最喜歡。不如……”她轉念想了想,“叫我琪琪吧,我朋友都這麽稱呼我。”

“琪琪……嗎?”白筱雅喃聲問著,心裏卻似卸下了千斤重擔般,頓覺無比輕鬆。不是“小小”,還好,不是“小小”……

“琪琪,聽起來就像大家閨秀的名字。”她粲然一笑,“你可以叫我筱雅,學校裏喜歡開玩笑的學生也叫我‘野白菜’‘野蠻人’,如果你覺得好玩,不用顧忌,隨便稱呼。”

“野白菜?野蠻人?”蔣琪微微蹙眉,燦如星辰的眸子上下打量起白筱雅,笑道,“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怎麽有人忍心稱呼‘野白菜’呢?依我看,稱呼‘白蘭’才最準確!素雅高潔,簡單大方,形容你最合適了!”

聞言,白筱雅“刷”地紅了臉。迄今為止,稱讚她漂亮的人數不勝數,但像蔣琪這般別致的言辭,卻還是頭一次遇到。像白蘭般“素雅高潔,簡單大方”嗎?如果蔣琪知道她莽撞野蠻的性子,隻怕會立馬收回這句稱讚呢!

她吐著舌頭一笑,“這個比喻我可擔不起!如果讓我一個朋友知道了,肯定會說我沒有自知之明,什麽好聽的帽子都往腦袋上扣!”

兩個人笑作一團,又聊了幾句,才匆匆告別。

當白筱雅來到陸皓辰家門口時,屏幕上的時間已經顯示十點整。月亮悄無聲息地爬上來,停在空曠的夜幕中,幽幽地散發著光宇。

本想看一眼就走,但當白筱雅走到庭院門口時,遠遠地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影子依靠在一棵繁茂的樹下,雙手插在褲袋裏,微仰著頭遙望天空。良久,那首她熟悉的手機鈴聲在漆黑中響起,那人拿起來看了看,隨著音樂聲戛然而止,屏幕上的光慢慢地暗了下去,最終趨於無盡的黑暗。

白筱雅歎了口氣,雙手扶住那冰涼的鐵欄杆,遠遠地望著那邊,不知過了多久,樹下的人起身,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漫步走回了屋內。

最後一抹光芒被門掩蓋了去。

回到家裏,已經十一點半。白筱雅按部就班地洗漱完畢,關掉臥室的燈盞,把自己扔向大床中。她忘記關上窗簾,漆黑的夜色夾雜著淡淡月光,肆無忌憚地衝進她的房間,有種夢幻的感覺。

許久許久,翻來覆去卻睡不著。白筱雅從被窩裏伸出胳膊,拿來手機按亮,看到上麵淩晨一點的字樣,歎了口氣,又心事重重地放下。

許久,她“砰”地從**一躍而起,拿起手機,咬牙按下那個號碼。

“嘟--”

幾聲之後,竟然接通了。

“喂?”濃重的鼻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夾雜著些許不滿。

“金在延,是我,白筱雅吞天至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虛弱無力。

“我知道。”金在延嘶啞著嗓音嘟囔,“可是白大小姐!這都大半夜的了,我正睡的香,你一個電話,我夢裏的劉亦菲就跳上雲彩飛走了……白天還要上學呢,有什麽事不能等去學校再說嗎?”

金在延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抱怨著白筱雅的時間觀念。早知道他大半夜的被騷擾起來,就該未卜先知地把手機關機。唉,真是倒黴……

素日裏聽到金在延這樣說,白筱雅早就罵罵咧咧地還了口。隻是,今天的她心情不佳,連玩笑的興致也沒有,低沉著嗓音,不管不顧地問:“你認識蔣琪嗎?”

電話另一邊,金在延正連番地打著哈欠,聽到這句話,卻仿佛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了下來,讓他徹頭徹尾地清醒,連朦朧的睡眼也瞪得老大。他一骨碌從**坐起來,神情訝然。

“你……你怎麽知道蔣琪?!”

白筱雅鬆了口氣,這句話明明避開了她的問題,卻也是最明確的答案。看來她沒有猜錯,那個小小……真的回來了……

聽著電話那邊一遍一遍焦慮的“喂喂,筱雅,你在嗎”,白筱雅想了想,按壓住滿心的波瀾,盡量平靜地說:“能不能,把他們的過去講給我聽?”

***

第二天清晨,金在延帶著重重的黑眼圈去了學校。剛一進教室,他就把書包扔到課桌上,匆匆忙忙跑去廁所,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

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電話那邊仍舊是同樣的答複。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該死的老陸!”他咬牙低咒一聲,塞手機到衣兜,“火燒眉毛了,也見不著個人影!”

自從昨晚跟白筱雅通過電話後,他一直惴惴難安。接連給陸皓辰打了十遍電話,那邊卻永遠是關機狀態。又恰逢他老姐金在涵住校不回家,連個商量對策的人都沒有?

顏楓?

不行!筱雅本來就跟顏楓有過錯綜複雜的關係,如果見到他,說不定會煩上加煩呢!

他如熱鍋螞蟻一般在走廊裏轉來轉去,一個不留神,“砰”地一聲與迎麵走來的另一個女生迎頭撞上。

“對不起!”他連連道歉,扶起那女生時覺得眼熟,細細一想,這不是白筱雅的好朋友韓雪瑩嗎?!

為準備鋼琴十級,韓雪瑩的父母接連為她請了將近一個月的假期。這一個月中,她苦練鋼琴,終於不負眾望,以優異的成績通過鋼琴十級的考驗。

昨天,在趕回m城的路上,她打電話通知羅麗自己將要回來。羅麗一聽,高興地險些跳起來,她匆匆說完想念的話,又突然告訴自己一個好消息--

筱雅變天鵝啦!

她為此一驚,呆滯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邊聽羅麗滔滔不絕地形容,一邊在腦海中幻想,“進化”後的筱雅,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真是讓人期待!

她和羅麗說好聯合起來,把自己回來的消息瞞住,想要給筱雅一個驚喜。於是今天一早就急匆匆地趕到學校,沒想到一個不注意,竟然撞上了十六班的金在延!

素來內向安靜的韓雪瑩一下子紅了臉,低著頭支支吾吾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知道筱雅和陸皓辰是死對頭,金在延是陸皓辰死黨,自然也視筱雅為死敵仙神之逆。

“雪瑩大美女!”金在延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把韓雪瑩拉到一旁,急忙詢問,“問你一個問題,如實回答,如果白筱雅發現自己喜歡的男生是個……花心大蘿卜!你說,她會怎麽樣?!暴跳如雷?!走火入魔?!大開殺戒?!”

韓雪瑩被問得一頭霧水。筱雅喜歡的男生,那不就是顏楓學長?金在延這麽說,是指顏楓學長有了喜歡的人……打算用這個消息打擊筱雅麽?!

真是過分!

她板起麵孔,肅聲道:“沒想到你和陸皓辰居然這麽齷齪!這樣欺負一個女生,實在是過分!”說完,她用力甩開金在延的束縛,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金在延覺得自己很冤。

齷齪?這詞兒形容老陸也就算了,誰讓他把白筱雅當成蔣琪的替身,引火自焚。

至於他,除了牽牽線演演戲之外……似乎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等了一個上午,白筱雅和陸皓辰卻和商量好的似的,齊刷刷地沒來上學。問了十五班羅麗才知道,白筱雅似乎得了感冒,此時正在醫院打吊瓶。而陸皓辰那邊,班主任程老師隻說他有事不能來上課。

“原來是這樣。”

教室裏,韓雪瑩與羅麗、金在延正圍坐一圈。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韓雪瑩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歉:

“對不起啊,不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還以為你在和陸皓辰聯合起來戲弄筱雅呢。”

“算了,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金在延擺擺手,眼下令他頭疼不堪的,仍舊是蔣琪與白筱雅的事情。

“我本來不想告訴筱雅,但思來想去,覺得欺騙她更是不對,於是索性跟她全說了。隻是沒想到,說完以後她手機就一直關機,今天還沒來上學,看來真是出事了……”

羅麗與韓雪瑩擔憂地對視一眼。

“說來說去,還是那個狗屁陸皓辰的錯!”羅麗一咬牙,狠狠一拍桌子。

旁邊的同學聽到聲音,都眼色怪異地向這邊看。韓雪瑩趕忙拉住她的手,低聲製止道:“別這樣,如果讓別人聽見了,說不定事情會更糟糕。”

羅麗心有不甘地收回了手。

“不然,我們下午請假去看筱雅吧,如果她真是感冒,倒沒什麽大事,小病養一養就好了;如果真的是傷心了,咱們也好安慰安慰她……”

正說著,後門一個人影走進來。金在延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在一瞬間轉變為驚訝的神色。

“筱雅……你……你來了……”

聞言,羅麗和韓雪瑩都齊刷刷地向門口看去。

隻見一個瘦弱的人影站在門口,臉色蒼白枯槁,如凋零的白蘭般了無生氣。一雙大眼睛沒了往日裏的靈氣,空洞而呆滯。薄薄的唇片幹涸失血,早就沒了血色。

羅麗嚇得一個趔趄,險些從桌子上摔下來。她急匆匆地迎了上去,拉住白筱雅的雙手,天哪,她的手竟然涼得像冰!

另一邊,韓雪瑩也走了過來。忽略掉對筱雅變化的滿心驚訝,她眼中滿是擔憂的色澤。1bpvr。

“筱雅,老師說你感冒了,怎麽不在家休息?”羅麗故作鎮定地問草根逆襲路。

聞言,白筱雅努力彎唇一笑,“什麽小感冒能扳倒我呢?!”說著,她看向韓雪瑩,一把拉住她的手,“死雪瑩!臭雪瑩!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害得我以為自己神誌不清出現幻覺了呢!”

韓雪瑩微笑,低聲說:“是我和羅麗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她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才幾個月不見,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了?”

色冰輕深外。“不知道現在以瘦為美麽?”白筱雅開玩笑,由著幾人簇擁著自己到座位邊,開始整理文具。

羅麗與韓雪瑩相互不解地看了一眼,都猜不出筱雅此時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如果難過,至少她可以冷著臉子給她們看,即便是破口大罵,她們也甘心承受。

可是筱雅她卻自始至終不吭一聲,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容。如果不是看到她蒼白無血的臉色,她們甚至懷疑她從未聽過什麽蔣琪的事情。

看著白筱雅若無其事地收拾文具,一旁的金在延終於坐不住了,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拽起白筱雅的手腕出了十五班。

“喂!大金毛你幹嘛?!”白筱雅在後麵掙紮,怎奈金在延此番力大如牛,她怎麽動也掙脫不開。

“跟我去老陸家!讓那個縮頭烏龜當麵說清楚!”前麵的金在延麵有慍色,從額邊微露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此刻有多麽憤怒來。

白筱雅靜默了片刻,一反手,用力掙脫了金在延的禁錮。

“不用了。”她低垂著頭,聲如蚊呐地說。

金在延回過頭來,鎖滿心事的眉頭緊緊蹙著,他看向白筱雅,眼色有些不忍,又有些不忿。

“我知道筱雅你現在心裏很亂……”他咬緊牙關,“但是,我還是要說。老陸他不是那樣的人!既然他和蔣琪之間已經結束,那麽從今往後,他絕對不會容許你們兩人之間有其他人介入……即便是蔣琪!!”

字字擲地有聲。

說完,金在延走上前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白筱雅。

良久,就在他以為白筱雅會選擇沉默,不會說話時,她卻突然抬起頭來,咧開嘴,衝他露出一個陽光無比的笑容。

“我知道。”她的笑容甜甜的,那淳美掩蓋住了麵容的蒼白與憔悴,如陽光下盛放的向日葵般幹淨純潔。

“他沒來上學,可能是因為他心裏太亂了。畢竟嘛,誰遇到自己的初戀情人都會心亂如麻,何況他已經有了我這麽一個好姑娘。兩頭為難,也是有的……我理解他,我也相信她,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金在延完全怔住。

他沒有想到白筱雅竟然如此豁達。

相比於陸皓辰的逃避與躲藏,她的坦然麵對明顯要勇敢得多。雖然,她的笑容極有可能是粉飾悲傷的麵具,但能夠說出這樣一番理智的話來,這個丫頭,還真該令他刮目相看。

看著白筱雅被陸續追來的羅麗與韓雪瑩領回教室,金在延站在原地,漸漸露出一個欣慰無比的笑容來。

老陸。

你這家夥。

真是命好。

良久,他懶散地吹了個口哨,雙手插兜,又以他往日裏的公子哥形象,優哉遊哉地踱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