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 回擊

這間商鋪不大,但位置很不錯,處在張家口的主街道上,斜對麵就是裝潢精美的大盛魁。

柳全細細打量,店鋪內收拾幹淨,桌凳拜訪整齊,商櫃上一塵不染,一看便知是精心收拾過。

“這本是大盛魁的產業,八大家共同出資購下送給柳東家,也算是一點心意。”一個中年矮胖子全程陪同柳全逛遍張家口集市,將他引入了這裏。他是介休北辛武冀家的二掌櫃武安,介休武家和冀家世代聯姻,早已經合為一體。從大明中葉起,武冀家就是山西首屈一指的鹽商,後來隨鹽製改政家道中落,又適時的攀上遼東終於重震門楣。

柳全細細查看一番,十分滿意,拱手說:“各位東家對鄙號太過厚愛了。”

正在此時,大門口響起一陣爽朗的大笑聲,範永鬥帶了兩個小廝從門外走進來,拍掌說:“柳東家終於來了,等你已等得心焦,你要是進了張家口,這裏就有九大家了。”

來張家口兩天,範永鬥終於露麵了。

“我想先將貨擺進來,但商號的招牌先不掛,畢竟商盟是翟東家的,有些事我不能獨自一人決定。”柳全轉首直視範永鬥,這是他左思右想後的決定。

範永鬥開出的**不所謂不大,他做了個折中的決定。

翟哲和範永鬥是郎舅,又是翟家二少爺,八大家內錯綜複雜的關係讓他迷惑。範永鬥私下接觸他等於在挖翟哲的牆角。商場關係複雜不下於朝堂,形勢不明朗隻能先觀望。

一旁武安的笑容變得僵硬,但範永鬥的笑聲不止,說:“商鋪送給你了,怎麽經營是你的自由!”

夥計在櫃台上擺放好精挑細選的貨物,柳全總覺得有些不安。隻待大同鎮戰事一了,他將立刻出塞請示翟哲。

七天之內,柳全連接到兩筆大交易,利潤有三四千兩白銀,範永鬥對他的拉攏可謂是不遺餘力。

金秋十月,正是山右商號最忙碌的時候,他們都在想盡辦法運糧。

江南和湖廣是大明兩大產糧地。太平年間,江南的大米從運河運至京城,湖廣的大米從漢口走陸路經河南進入山西。但如今山西南部流賊肆掠,商旅不通,運河的運力又有限,光運糧這一項就耗費人力物力無數。

十一月處,天氣轉冷,大雪隨時會落下,草原內外都在為過冬做準備。

張家口集鎮繁榮一如既往,各大商戶的夥計忙的前腳趕後腳,見麵來打個招呼的時間也沒有。

突然入口的大道上跌跌撞撞有三四十人跑向集市,為首七八人滿臉是血,一路哭訴,讓熱鬧的集市一陣轟動。很多人都丟下正在挑選的貨物前去看熱鬧,看來蒙古人、女真人和漢人還是有些相似之處。

範永鬥接到報告,心頭巨震,立刻出門。

等來到集鎮口一看,那些人正是來自八大家派往歸化城商隊。

領頭的是範家的夥計範並,他跑到範永鬥麵前撲通跪下,右手捂著耳朵哭訴道:“東家,回來的路上遭馬賊了。”

範永鬥臉色陰沉,怒喝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還不進屋說話。”自與遼東合作以來範家的商隊在草原上從沒被劫過。

進入大盛魁的後院,三四十個夥計才安定心神,在集子裏的幾個東家都趕過來,連柳全在內。

喝了幾口水壓壓驚,範並仔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八大家的商隊在歸化很順利兜售完貨物,留下大半人經營商號,範並領一些人攜交換來的貨物返回張家口,途經晾馬台附近深夜遭遇馬賊襲擊,錢財貨物被洗劫一空。

範並放開一直緊捂的右耳哭訴:“馬賊凶殘,將我們的右耳割掉,說是下次在見到沒有右耳的人就不留性命了。”

柳全躲在人後看的清楚,範並右耳齊根而斷,血色已經幹涸。

馬賊並未為難夥計,隻將護衛和商隊頭目右耳割掉,也沒有殺人。

範永鬥的心頭有一團火在燃燒,這不是馬賊,這是在警告!

他仔細詢問:“是漢人還是蒙古人?”

“黑夜中看的不清楚,有漢人也有蒙古人!”

要真是馬賊見財起意怎麽會留下範並等人的性命,那不是自留破綻嗎?翟哲的反應太快也太激烈,範永鬥心頭發涼,隱約中他感覺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柳全也猜到了八分,翟哲的還擊如此激烈,視歸化為禁臠,讓他對進入張家口的決定有些後悔。

“你且退下吧,明日每人領二十兩銀子先回關內壓壓驚。”

範並捂著耳朵退去,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範永鬥身上,柳全看的明白,隻有範永鬥才是他們的主心骨麵。

範永鬥微露笑意說:“不必驚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在草原走久了,難免會碰到馬賊,我自有計較。”他的鎮定讓人心安。

幾個東家在七嘴八舌的猜測,。

“先回去吧,沒什麽大不了。”範永鬥下了逐客令,柳全跟在眾人身後離去,全程一言未發。

等書房內空無一人,範永鬥目光漸漸變得犀利。翟哲,你夠狠,無論你是如何暴烈的小馬駒,我都有辦法馴服你,晉地的商號隻能有一個頭領,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遼東都有這樣的要求。

三日後,大盛魁信使悄然奔向遼東。

晾馬台,額如卓幾乎搜遍了每一片草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追蹤數百裏路,最後馬賊的蹤跡消失在集寧海子之側,對麵是茫茫群山。

“太大意了!”額如卓滿是悔意,兩年前他就統一了朵顏草原的馬賊,萬萬沒想到會在空曠的漠南草原讓人撿了簍子。和八大家配合數年,從未發生過意外,如今大局已定,竟然出了差錯。

“張壩空曠,很久沒有馬賊的消息!”身邊的人滿是納悶。女真大軍返回遼東時將林丹汗遺留在漠南草原的絕大多數察哈爾人都帶走了,其他人都逃之夭夭,張壩草原沒有牧民也沒有商隊,馬賊也無法生存。

“土默特人好大膽子!”額如卓也猜到幾分。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外圍守衛前來報告:“遼東來人了。”

額如卓一驚,問:“在哪?”

“已到二十裏外。”

額如卓翻身上馬跟隨守衛往東而去。

二十裏外的草原,三百騎兵緩緩西行。

額如卓到了近處看的真切,心中大驚,翻身下馬跪拜道:“拜見貝勒爺。”

馬上的嶽托微動馬鞭,說:“起來吧,有線索嗎?”

額如卓萬萬沒有想到,一支小小的商隊遭襲,竟然驚動了嶽托。

嶽托猜到他的心思,問:“你很意外我會來嗎?此事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簡單,我要麵見俄木布汗,你繼續查探,下次不可再大意。”

額如卓臉上發燒,心中惶恐不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這是嶽托首次當麵訓斥他。

嶽托招手示意額如卓上馬跟在自己身後,說:“你也不用自責,連我也想不到有人有這麽大的膽。”

“貝勒爺知道是誰幹的?”

嶽托輕笑,說:“是誰幹的,並不難猜。你要盡力搜尋馬賊的下落,如果能夠盡殲這些人,我要辦的事情也會輕鬆些。”

囑咐完額如卓後,嶽托率三百騎兵往西往歸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