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凜冬之歌 第249章 奸細
石拂嶺背靠蔚州,是大同府通往北京城的最便捷的通道。
清虜進入大同後若想侵犯京師,隻有走石拂嶺或者宣府兩條道路,走宣
府官道必須要依次攻克高山衛、天成衛、懷安衛和鎮虜衛四座大明北境有名
的衛所。宣府守軍早在那裏嚴陣以待,楊國柱在盧象升麵前立下軍令狀,若
這四座衛所失守他自願提頭來見。
楊國柱身為一鎮總兵當然不是莽撞之徒,不會平自無故將自己架在火爐
上烤。熟悉大同府道路的人都知道,隻有傻子往京師才不走石拂嶺要繞道宣
府。
三月上旬,盧象升率隨他征戰七年的四千天雄軍登上石拂嶺關口,心中
一塊大石落地。一日後,山西總兵王樸率援軍緊進駐蔚州,這裏成為宣大鎮
為數不多機動兵馬的匯集地。
蔚州地處大同北部,正好處於宣大鎮中間,北靠宣府,南連山西。盧象
升之所以決定親自據守石拂嶺,一是這個地方確實重要,再者也是因為看重
蔚州的位置,無論宣府或者山西有變,他都能迅速趕往救援。
崇山峻嶺的山道中斥候騎兵往來不息,將清虜入塞後的動向迅速送到盧
象升手中。
網已經紮好了,就等魚兒鑽進來,但多爾袞這條魚兒太大了,很可能把
網掙破。
兩個老練的獵手都在暗中蓄勢。
離開空‘**’‘**’的陽和縣城,多爾袞率兩白旗騎兵連夜趕路,‘花’了大半天的
功夫到達大同城郊。次日午後,北方的官道上旗幟密集,先期入塞的‘女’真三
萬兵馬到達大同城下,其中有五千漢軍。
縱馬在大同東南方向繞城半周,麵對這樣的堅城,多爾袞連嚐試攻擊的
勇氣也沒有。他命騎兵仔細搜尋周圍的集市村鎮,和預想的一樣,沒留下一
個百姓。城外空曠的山野不但無法給多爾袞提供補給,也無人能向他透‘露’大
明軍隊的分布動向。任他的心堅如磐石包產生一絲惶恐,就像一拳打在軟綿
綿的棉‘花’上。
“燒了它們!”多爾袞指向安靜的村落。
‘女’真人高舉火把挨次點燃房屋,密集的煙柱包圍了大同城。煙火稍稍驅
散了多爾袞心中的‘陰’霾,但沒有哭喊聲,沒有滴血的長刀,讓他總覺的缺少
點什麽,‘女’真人就像在沒有觀眾的舞台上表演。
大同城街道內擠滿了逃難的百姓,城外的烽火讓這裏更加‘混’‘亂’,巡撫衙
‘門’的衙役敲著鑼環城行走。
“匡!”衙役敲了一聲鑼,叫喊道:“清虜犯境,城內人眾當生死同心
共守大同。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青壯往衙‘門’口集合。”
巡撫葉廷桂正在組織壯丁,想關鍵時刻能助守軍一臂之力。商盟護衛及
翟哲留在城內的親兵聚集在翟府,統一聽從宗茂調遣,保護家眷安全,巡撫
衙‘門’的召集令隻針對平民百姓,官紳富商才不會管這一套。
大火燃燒了兩天,多爾袞在焦急中等來了想見的人,往南巡邏的斥候帶
來一個漢人入營。
那人帶著衣衫破舊,‘露’出的半邊‘胸’膛被太陽曬的通紅,腳下是一雙草鞋
,頭上戴著一頂鬥笠,看上去極像一個逃難的百姓,進了多爾袞兵營一點也
不慌張,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柄匕首割開大‘腿’內側‘褲’子上的補丁,從夾層中取
出一片薄如蟬翼的布片,其上有米粒大小的黑字。
那人手腕抖動,動作快如閃電,手中匕首不知藏在身上何處,將布片遞
給帳下親兵,說:“這是家主命我送過來的!”
親兵呈上,多爾袞接著手中細看,他自幼在皇太極的督促下學習漢字,
讀寫都沒有困難。一看之下,他大喜過望,將布片揚在手中,問:“你家主
是誰?”
大清在漠南和大明的關係一直被嶽托掌控,多爾袞並不了解其中詳情。
那人垂著腦袋沒有答複多爾袞的話,低聲說:“我來的路上見大同鎮翟
參將的騎兵到達朔州,聽說要往偏關方向去。”
多爾袞沒有繼續追問,將布條小心折疊放好,冷笑一聲,咬牙自言自語
:“他想逃!”
招兵攬民8那人不管多爾袞的反應,說:“若旗主沒有別的吩咐,小人就此告退了!”他入帳就說過兩句話,眼神畏縮,神情舉止真像一個樸實的莊稼漢。若
不是有意無意顯‘露’的身手,誰也看不出他真實的身份;
多爾袞暗自佩服漢商能找出這樣的信使,漢人中並非沒有能人,隻是不
能為大明朝廷所用。他知道兩軍‘交’戰中信使來往危險極大,那漢人急著回去
一定有原因,擺手道:“你去吧!”
那人掉轉頭,腳步輕飄飄出了大帳,像一片浮動的羽‘毛’。
兩個時辰後,大同城下‘女’真兵營鼎沸,大軍收拾營帳,往東南方向而去。大同城頭虎大威看清虜騎兵遠走,心中並沒有因此輕鬆,因為石拂嶺在東
南方。
這場戰爭發展到現在更像是一場心理較量,誰也不願意被對方牽著鼻子
走。
托克托草原東岸。
察哈爾騎兵和土默特騎兵相距六七十裏駐紮,額哲和俄木布汗都想改善
兩部的關係,但麵對相互仇視的牧民毫無辦法;
四位騎兵從殺胡口出塞在鬱鬱蔥蔥的兩山之間飛馳,黑山和老鴉山看上
去悄無聲息,實際上其中隱藏了無數漢人,豐州灘的漢奴幾乎全部隱藏在和
林格爾山區。
信使一日一夜不停到達黃河岸邊,麵見額哲後呈上兩封書信,說:“大
明宣大總督邀請‘蒙’古大汗共擊清虜!”
一封信是盧象升的正式文書,一封是翟哲的‘私’信。
信使是翟哲的親兵,熟悉草原,說:“清虜己深入大同,大汗隻需截斷
張壩草原的糧道,宣大鎮事後必有重謝!”
“怎麽謝?”額哲看完後將書信折上。
“十萬個‘精’製箭頭,另加兩幹柄彎刀!”這是翟哲‘私’自做主許下‘誘’餌,
準備先解燃眉之急,等事後再找盧象升想辦法。信使一句話拆成兩半,“另
外,翟參將願意在君子津渡口建立專‘門’為察哈爾人準備的集市!”
‘蒙’古人從不是大明堅定的盟友,翟哲在草原時雙方有共同的訴求,且每
次與清虜‘交’戰漢部都發揮了主導作用,這一次將完全將希望寄托在‘蒙’古人身
上,翟哲心中忐忑,不得不許下足夠的‘誘’餌。
“土默特也會去嗎?”
“當然!”
額哲進退兩難,他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但他也需要時間來消化兼並的
阿魯喀爾喀部眾。去年冬天他率阿魯喀爾喀部落攻明為車臣汗報仇,翻過年
立刻與大明聯手攻擊大清,根本無法說服新歸附的部落。
這是一場倉促的戰爭,‘蒙’古人、‘女’真人和大明都沒做好準備。
無論這仗打不打,樣子總是要做的。又過了兩日,在多爾袞到達石拂嶺下同時
,土默特一萬騎兵向張壩草原北方向移動,察哈爾三萬人騎兵則緩緩西進至豐
州灘,那裏正對清虜據守的德勝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