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南,這裏不像大同那般空寂,大批百姓被南逃難民的恐慌情緒影響也加入了逃避兵災的隊伍,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來。翟哲取足糧草率四千騎兵離開這裏,進入西邊荒涼的土地,離大同城越遠他心中越不安。

“若清虜不追過來怎麽辦?”他問身邊的楊陸凱。

楊陸凱舔了舔嘴唇,沒有回答,他一向謹奉盧象升之命,從未想過大人若是錯了該如何補救。

“清虜若在大同,南下山西擄掠必然要過朔州,我們何不再等等?我麾下都是騎兵,又有熟悉地形的向導,不怕被清虜追上。”

楊陸凱還是不說話,他性格敦厚謹慎,從未忤逆過盧象升的命令,也正因為如此被盧象升派來翟哲軍中擔任監軍。

“我怕清虜不來偏關,反而攻向宣府,總督大人在那邊血戰,你我卻在這裏空閑!”

楊陸凱表情糾結,猶豫半天後才咬牙決定,說:“要麽再等等蕭將軍的消息。”他也擔心盧象升的安危,清虜入寇的人馬有六七萬人,大人身邊守軍不足兩萬。

“我這就派人到蕭之言那裏去探尋消息!”得到楊陸凱的首肯,翟哲立刻下令大軍就地駐紮,派親兵聯絡蕭之言。

大同東南方向沉寂如鬼蜮,沒有炊煙,不見行人,蕭之言率八百輕騎在山嶺中穿梭,七八天見不到人影。

頭兩天有女真斥候向南探路,他率部下伏殺了兩個斥候,之後再見不到女真人的蹤跡,看架勢清虜並不像總督大人預測的那樣追擊翟哲。

在山頂遠看大同城外煙火繚繞,女真人入塞後比強盜還凶惡,蕭之言看的心中煩躁,命騎兵嚴密監視南下的道路。

午後,天色陰霾,蕭之言發覺自從清虜入關以來就沒有一個好天氣,百般無聊下他持弓箭想在山林中射殺些野味消消火。正在此時在前方監視道路的斥候飛馳而回,稟告道:“前麵山道來了個人!”

蕭之言立刻興奮起來,問:“是女真人嗎?”

“不是,像個逃難的百姓?”

“大同的人不是早逃了嗎?怎麽還有百姓南下!”蕭之言警惕性升起,說:“帶我去看看!”

轉過一道山彎到了監視點,蕭之言見對麵山道上一個身影正在不疾不徐的行走。等那人走到兩百步左右,蕭之言縱馬衝過去,手中挽弓。那人聽見馬蹄聲,立刻轉變方向就想往樹林裏鑽,蕭之言飛起一箭射在那人逃跑路線的地麵上,喝道:“再跑一步,讓你死在這裏。”長箭在那人腳步前半尺入地,隻留下半截露在地麵以上。

那人停下腳步,右手抖動一下,站立不動。

“轉過身來!”蕭之言又摘出一支箭在手。

那人緩慢掉頭,臉上一副被嚇呆了的模樣,雙腿篩糠般抖動。

“你從哪來的?”

“大同,清虜燒了好多房子!”那人回答結結巴巴,表現如驚弓之鳥。

“多爾袞攻打大同了嗎?”蕭之言出言試探,大明的百姓可不知道多爾袞是誰。

那人膛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你是大同哪裏人?”蕭之言總覺得這個孤身一人逃難的中年人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連問了幾句有關大同的事,那人對答如流毫無破綻,最終無奈放行。

“到了朔州不要留在那裏,繼續南下,山西巡撫吳大人正在太原城外救濟逃難的百姓!”那人走的時候,蕭之言還好意提醒,對他來說這也許是探尋消息過程中的一個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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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主7

連續兩日未見到清虜,蕭之言率輕騎返回大同,才知道清虜大軍早已向東去了,立刻派人稟告翟哲,他信使未到的時候翟哲已派出了親兵。

得到蕭之言的消息,翟哲心急如焚,當即找來楊陸凱,將軍情詳細相告。

“再去西邊沒有意義,清虜擺明了要進犯大明京師。”

“翟參將以為如何?”楊陸凱一時拿不定主意。

“我要重返大同,尾隨女真人身後,看看能否有機會與總督大人前後夾擊。”

楊陸凱沉默半晌,不說話以示默認。

四千騎兵從朔州重返大同,還沒到大同地界,蕭之言率斥候營飛馳返回稟告:“德勝堡方向有一萬多清虜騎兵入塞,正在經陽和縣往石拂嶺方向行軍,行進速度緩慢,一日才走五六十裏地。”

“石拂嶺下戰況如何?”翟哲關係盧象升狀況。

“已經激戰四日,盧大人傳來命令,大同守軍不得輕舉妄動。”蕭之言才與虎大威通報消息,虎大威擔任守城重責不敢離開。

“四日了!”翟哲踱步轉了一圈,說:我們要去支援總督大人!”他了解女真人的戰力,尤其多爾袞的兩白旗精銳,所以擔心盧象升的處境。到了眼前這種地步他的命運與盧象升休戚相關,在朔州的時候他已經聽聞有人說這次清虜入塞是他招惹而來,若失去盧象升的庇護他在大明的處境無法想象。

楊陸凱不發一言,牽涉盧象升的安危,他的主意不再像之前那般堅定。

左若進言道:“攻擊石拂嶺下清虜不如攻擊陽和縣的援軍。”

蕭之言像是想起什麽,出言提醒:“斥候探明女真援軍留下的車轍很深,好像在搬運什麽沉重的東西!”

“火炮!”翟哲和左若異口同聲。

“一定是火炮!”翟哲無比確定,“多爾袞連續四日沒有攻下石拂嶺,一定是想調集火炮入塞。”

“必須要毀掉這些火炮,否則大人危矣!”楊陸凱表明了態度。

“要摧毀那些火炮隻有在這個地方!”蕭之言指著地圖上一處,他當了這麽多年斥候,早養成了過目不忘的本事,

隻有進了大同府才知道塞內塞外的巨大差別,連陽和縣的官道也在山嶺中盤旋環繞。孔文榮率五百火炮兵和馬車拉運的五門鐵炮艱難而行,他是孔有德的家丁,跟隨孔有德十幾年了,熟悉火炮營的操縱。

一路處於女真騎兵的保護下,他的心境倒是很放鬆,聽說方圓幾十裏都沒有漢人,讓他想入塞殺戮搶掠的念頭暫時無法實現。

道路有時緊靠險峻的懸崖,有時在高聳的山坡頂,火炮營輜重眾多,又不能假他人之手,行走時最為費勁。

正行走間,前軍一片混亂,有人高喊:“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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