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義陽大怒,他是副將,一個小小的千總怎敢在他前麵前無禮。

左若軍桀驁略見一斑。

那千總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左若軍善戰,對明軍其他部有種天然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是在一次次戰爭中積累的,也是左若特意培養的。

一支驕軍,要有那種舍我其誰的氣質。

“你想死嗎?”

那千總冷笑,問:“許副將以何名義殺我?”

許義陽心中一動,原來他知道我的身份他右手摸上刀柄,對麵十幾個人都用特別的看著他,那絕不是和善的目光。

短暫的對峙後。

“好吧”許義陽握在刀柄上的右手鬆開,“你不是我的隸屬,但我軍中絕留不下你這種人”

他轉身離去。

後麵傳來一陣笑聲。那一定是嘲笑,但許義陽沒有與幾個士卒鬥氣。

回到軍營中時,蕭之言正從新野城回來,笑對他說:“左將軍對你讚不絕口,今日騎兵挾裹回來一萬多壯丁,幫大軍解決許多難題。”

許義陽點頭施禮,見父親神態熱枕,不便多言。

雖未見左若軍出戰,他已經明白左若善戰不是虛名,但左若如此禦軍,遲早會惹禍上身。今日,一個千總不識他這個副將,他日如果大將軍要把左若調離,這支兵馬還有誰能統禦?

次日午後,左若傳令召許義陽進城。

許義陽接到軍令後立刻動身,走到縣衙門口時,他見到昨日與他爭吵的那個千總跪在道邊,身後還跟著幾個士卒,都是熟悉的麵孔。

許義陽要縣衙門口的侍衛往裏通報,片刻之後從裏麵出來一個親兵,道:“昨日這幾人冒犯許副將,總兵大人有令,讓許副將自行處罰”

許義陽扭頭看那千總,昨日囂張氣焰已經不見,臉上神情如待宰的羔羊。他站在那裏看了片刻,覺得很沒意思,道:“昨日並無甚事,末將不敢懲罰這些人”他朝出門傳令的親兵拱手,道:“請轉告左將軍,末將不敢管左將軍軍中勇士。”

他話音剛落,見一個威嚴的將軍從縣衙中走出來,正是左若。

“許副將,依你之見,這幾人身犯何罪?”

許義陽對視左若,道:“虐待百姓,不敬上官”

“該如何懲戒?”

“末將不敢妄言”

“我聽你說過,你軍中絕不要這樣的士卒?”

許義陽垂頭不語,左將軍在強行壓他低頭嗎?

“每人鞭打二十,為不敬上官之罪”左若聲音洪亮,立刻有士卒上來扒光那幾人的上衣,鞭子打在肉上劈裏啪啦響。

悶哼聲傳入許義陽的耳朵,讓他無法如從前那般平靜。

“河南的百姓,不是湖廣的順民,這一點,是許副將錯了我也想當個愛民如子的將軍,但是首先要打勝仗。”

許義陽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他說的那句話觸犯了左將軍的威嚴。他強忍不滿和憤怒,單膝跪地道:“末將知錯了”

左若不是他的義父,不會像寵孩子那樣待他。但若不是蕭之言的麵子,他也難逃鞭刑。

“知錯要改”左若轉身走入縣衙。

許義陽跪在那裏,麵對左若的背影,一直到二十記鞭刑打完,那四個士卒後背上血跡斑斑,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親兵出來傳令,命許義陽起身出城。

離開新野城,他對左若多了一絲懼意。他的那些身份和功勞,在左若麵前毫無作用。

他清楚的知道,左若這樣的將軍,不是他想成為的將軍。

這件事在軍中沒幾個人知曉,許義陽甚至認為蕭之言也不知道。

明軍在新野休整數日,金聲桓留一萬兵馬守新野,左若率步卒繼續前行攻取瓦店。

攻取瓦店後,明軍沒有如往常那樣直奔南陽城,而是折返向西部幾個縣城進軍。清虜騎兵常在行進的明軍隊列前列陣,見明軍靠近,又迅速退卻,與明軍若即若離。

明軍騎兵沒有隨軍前行,七千騎兵駐紮在新野城外等候命令。

這一閑就是七八日,從前營撤回來的傷兵傳來消息,左若軍在南陽城下擊敗清兵,正在向河南府進軍。

明軍出行時,隻帶了十日的軍糧,後續運糧的車隊才剛剛出行。許義陽知道,左若軍能維持不退,在沿途一定沒少搶掠物資。

糧隊出發後一日,左若軍令到騎兵營,蕭之言與車風率騎兵出發,護送糧隊。

出瓦店三十裏,有近千蒙古騎兵出現在正前方的平原上。

在真正的戰爭前,許義陽還隻是個看客。蕭之言揮舞旗幟,傳令命車風領軍驅逐。

車風領軍追逐十裏,雙方短暫接戰,明軍騎兵使用燧發槍應對蒙古人的弓箭,雙方互有傷亡。激戰一刻鍾不到,蒙古騎兵撤退,那些人騎術高超,越來越遠,車風收兵歸隊。

許義陽沒有上陣,這是他看見的第一場騎兵對戰。

明軍糧隊一路選擇空曠的大道,寧願繞路,也不走狹窄小路。

蒙古人如討厭的蒼蠅,一路相隨。但一直到左若軍接到糧草,那些蒙古人也沒有出擊。

洪承疇據守河南,與翟哲在揚州城實行同一個策略,以穩為主,沒有機會絕不冒進。今日之戰,目的是為了驗證明軍騎兵的戰鬥力,見明軍騎兵不好對付,勒克德渾沒敢強攻。河南守軍多是湖廣敗軍,無死戰之心,也無死戰之勇

左若軍取得補給後,連破鄧州、浙川和均縣三縣,攻占了南陽府西南三縣城,打通了通向鄖陽的道路。明軍要是攻破鄖陽,便可以直接威脅漢中了。

洪承疇向據守漢中的阿濟格求救。

七千騎兵返回新野,許義陽有些無聊,問蕭之言:“我們就這樣回來了?”

蕭之言戲言,道:“大將軍有令,湖北軍皆歸左將軍節製,你隻需聽軍令即可,著什麽急?你莫是見左將軍立功,坐不住了?”

許義陽搖頭。來江北之前,他對左若心有向往,但此刻,他對左若有畏無敬。

“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難道是太近的緣故?可是,我在大將軍身邊呆了數月,也沒覺得大將軍與傳聞中不同。”

所以大將軍是大將軍,左若是左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