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武手裏拿著許義陽遞過來的大雁翅膀,啃一口,講幾句話,把自己的在韶州府的半個月的曆程說了一遍。

幾月幾日到衙門,見鄭彩後說了些什麽,鄭彩是怎麽答複的,等等,不敢有一點錯漏。連鄭彩送他兩個歌妓陪侍也不敢隱瞞。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告了一狀。鄭彩明知陳邦博已反正收複桂林,還讓他繞道從永州來到柳州,平生增加了一倍多的山路。

手裏的大雁翅膀黑呼呼,看起來許義陽的手藝不怎麽樣。張二武齒奮力撕咬這翅膀上不多的肉,也許是許義陽烤於了,也許大雁就是這個味道,這個大雁翅膀與他半個月前在韶州府享受的美食不能比。

肉很於,像嚼不爛的棉紗,張二武話說完了,不想再吃。抬頭見許義陽正在盯著他,他有些心慌,硬著頭皮把手中的翅膀啃於於淨淨。回想大人剛才烤大雁那神情專注的樣子,他不敢在臉上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表情。

“你做的不錯,”許義陽拍拍手站起啦,繞著篝火走了一圈,突然問:“雁肉好吃嗎?”

張二武道:“嗯……,好吃”

“我覺得很差勁”許義陽嘿嘿笑。

“這些大雁從北方遷徙來南方是為了躲避寒冬,但它們飛越千裏,到了廣西還是不小心在我手裏喪了命。”

每當許義陽說這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時,張二武知道又有人要倒黴了。

“吃完這支雁,你還要回韶州走一趟。”

聽聞此言,張二武停止了繼續啃骨頭。

許義陽下令:“你回韶州傳話,就說我命鄭彩把梧州和懷集這兩座城給打下來。”這兩座城在廣西和廣東的交接地。

張二武以為自己聽錯了話,或者是許義陽說錯的地名,提醒道:“那……,那是陳總兵駐守的地盤,已經投靠朝廷了”

“對”許義陽肯定,“這次,你不用再從永州回去了。”

張二武答應:“好,我明日清晨出行”天色已晚,他這半個月一直在外麵折騰,骨頭架都快散了。

“不,”許義陽伸出兩根手指頭在他眼前輕輕搖擺,“不能明天,吃完這支雁,立刻出發,可到騎兵營去借幾匹戰馬。”

對手變成朋友,朋友又變成對手。

許義陽隻能在攝政王準許的限度內把事情做好。

官兵入廣西打了幾場硬仗。陳友龍的部下常年與凶殘的苗人作戰,要讓苗人畏懼隻能比苗人更凶狠。這一路來,官兵斬殺了不少廣西狼兵。

陳友龍軍紀不好,狼兵抵抗意誌堅決,為了讓受了損失的部下出氣,陳友龍把抓到幾位守備以上的軍官都斬殺於淨。許義陽見那些人對瞿式耜如此向心,為了不讓日後再起麻煩,也就沒有阻止。

陳邦博反正後,留守桂林的本土土兵全部投靠到陳邦博帳下,讓他成了廣西勢力最強大的人。

二十天前,陳邦博便向許義陽送來了降書,請許義陽入桂林。但許義陽以廣西戰亂尚未平息,拒絕了他的邀請。

廣西叛亂發展到現在味道已經變了。

錦衣衛每天都會送來新的消息。

陳邦博部下以剿殺瞿式耜亂黨為由,控製了南寧府、潯州府、梧州府等廣西南部一大片富裕的的州府。他在廣西經營五年,整死瞿式耜後,他利用這次機會把各地不聽話的官員和鄉老誅殺的於於淨淨。

等許義陽在柳州接到各地消息時已經晚了。

嶺南自古便是蠻夷之地,不清楚道路的人可能在這裏的山中轉一天也見不到頭頂上的藍天。柳州往南和往東的道路都被反正的兵馬據守,官兵不可能再對打著相同旗號的人開戰。

叛亂已平,按計劃,他率軍入住桂林後,便可以班師報捷了,但攝政王又傳來了新的指令。

陳邦博每日都會派信使敢來柳州,請許義陽入桂林。

柳州府在廣西算是個不錯的地方,許義陽每天便是在這裏獵殺些獾子、大雁,默默看著陳邦博收複廣西省全境。

張二武離去後三日,陳邦博又派使者來到柳州。

許義陽本不想見,但聽張大武稟告使者這次重要消息稟告,才抽空召見。

使者是廣西本地的土人,雙眼有些內嵌,頭頂黑色的布帽。

他見到許義陽立刻跪下,上半身貼著地麵道:“啟稟天使,陳總兵命我來稟告,他已經**平亂黨,五日後將來柳州拜見天使。”

許義陽精神稍微有些振奮,道:“他要來柳州?這還差不多。你回去傳話,就說他早就該來了”

土人使者記住許義陽的話,沒等他抬頭,許義陽已經離去。

官兵在柳州已經駐紮了一個多月,天氣慢慢轉冷。

山區的秋景總是很美,兼有野味,這樣的日子過的也不賴。

陳邦博要來便來。

許義陽偶爾與陳友龍把酒言歡。他的性格受義父蕭之言影響,可以與人並肩提刀廝殺,也可以與人同行逛青樓,軍中武將很難不喜歡,

四日後,陳邦博率三千兵馬軍出現在柳州府邊境,他隻帶五百人趕來柳州城。反正後過了近一個月後才來拜見朝廷大軍的主帥,他確實有些無禮。

但許義陽在長沙創下的名聲來自政務,不是自戰場。陳邦博看許義陽還是嘴上沒長毛的年輕人,隻是憑借攝政王的寵幸擔任的監軍使一職。

廣西兵到了柳州城外,隻有陳友龍來迎接,許義陽在城內沒有露麵。

陳邦博不但不怒,反而暗中竊喜,他隻盼許義陽更愚蠢些,他才好實現自己的目的。

監軍使,除了有鳥,與從前的太監有什麽區別?對了,不知道攝政王是否有龍陽之好,好像沒聽過這種傳聞。

陳邦博腹誹不斷,滿臉討好的笑容與陳友龍見禮,“五閻王”的大名他還是很佩服的。

五百廣西兵在後麵護送了二十輛馬車。

陳邦博回頭指著那些馬車道:“瞿式耜作亂,陳總兵和許監軍來廣西辛苦,這些是我備下的薄禮,還請陳總兵在監軍麵前幫我美言幾句。”

看上去禮物不輕,陳友龍看在銀錢的份上小聲提醒道:“不是監軍,是監軍使”

一字之差,很可能要惹出大麻煩。

陳邦博見陳友龍慎重的模樣,心神微凜,“五閻王”好像有些畏懼那位監軍使。

兩人並肩走入柳州城。

二十輛馬車一分為二,八輛交給陳友龍的親兵帶走,剩下十二輛馬車被帶到柳州府衙附近,留兵丁看守。

許義陽在柳州府衙門口迎接,陳邦博快步上前見禮。

“末將請罪來遲,還請許大人贖罪”他說著竟然單膝跪地拱手,當真放的下來臉麵。

許義陽忙伸手把他扶起來,讚道:“平定廣西賊,陳總兵立下首功”

兩人虛情假意,各說了幾句吹捧的話語。

從表麵來看,陳邦博反正平定廣西之亂立下了大功勞。天下未定,翟哲一向以寬仁推政,朝廷肯定要對他有所封賞。許義陽不能表現的太過無禮,否則經有心人推波助瀾,很可能又會演變成朝廷與廣西兵馬之間的矛盾。

陳邦博道:“瞿式耜心懷不軌久矣,前次柳侍郎經過柳州時,末將已向朝廷稟奏過此事。此次瞿式耜叛亂籌劃嚴密,末將初始被脅迫,聽柳侍郎囑咐藏身賊中。許大人在柳州把瞿氏打得落花流水時,終於讓我尋到他的破綻。”

“廣西窮鄉僻壤,末將特意準備了些薄禮,才來晚了幾天。”陳邦博從衣袖中掏出一份精致的禮單,雙手呈上。

許義陽不動聲色,接過來放入衣袖中。

兩人會意一笑,入府衙內說話。

陳邦博再講述他反正後經曆的一係列戰事,那些戰鬥從他嘴中說出來相當凶險,好似一個不慎他便有可能喪命在兩軍陣前。

說到最後,陳邦博總結道:“大人,瞿式耜不是今年才想謀反,他在廣西經營多年,早懷不臣之心各府縣的黨羽要是不清理於淨,隻怕還會荼毒百姓。”

許義陽似乎聽的很入神,表態道:“我會向朝廷給陳大人表功”

陳邦博這個說法並非空言。

從清兵攻破南京時起,西南各省實際上就已經獨立了,隆武帝登皇位後與魯王並立,為了謀求各地支持,對各地督撫行以方便,廣西各府縣的官吏多半是出於瞿式耜之手。

所以,許義陽在穩坐柳州,看陳邦博清理廣西全境。

瞿式耜在廣西很得民心,說明各地的官員於的還不錯。但無論他們有多清廉能於,隻要支持瞿式鋁起兵謀反,朝廷就不能容忍這些人繼續存在下去。

陳邦博在廣西多年,知道那些人是瞿式耜的死忠。他背叛了瞿式耜,當然要掃除瞿式耜黨羽,以便於自己控製廣西。

今日的會麵相當順利,陳邦博走後,許義陽拿出禮單一條條看下去。

饒是他從來沒缺過錢花,還是被這份厚重的禮單嚇了一跳。拿了這份厚禮隻是幫忙說幾句話,若不是攝政王已經知道廣西兵變的內幕,他也難保自己不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