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皎此時其實已經因為薑懷民的電話一股邪火心頭起,且星火燎原。

相親這個事,對北皎來說簡直遙遠到離譜,八點檔電視劇裏看到這樣的劇情還差不多,他是萬萬沒想到,這種事還會從天而降成他的絆腳石。

薑冉倒是看著一點兒也不驚訝,甚至摸摸他的頭發很有耐心地告訴他,雖然已經二十一世紀了,但是自由戀愛這個東西對於家大業大的人們來說算是真正的奢侈品,不然熱搜上也不會三天兩頭地天降“豪門聯姻”這樣的關鍵字——

此時北皎滿腦子都是“老子嘴裏的肉憑什麽上別人的飯桌”,聽她還有心情在跟自己科普什麽“豪門聯姻”,他一時間沉默,沒說話。

隻是摸了摸她的膝蓋。

她傷口早就好了,這會兒結疤都快掉了,粉色的嫩肉,摸上去有點兒突出來的不平。

半晌,像是終於忍不住了。

“薑冉。”他問,“你家有皇位要繼承嗎,還他媽豪門聯姻?”

他在薑冉麵前很少說髒話,帶上一個髒字兒其實就是已經急了。

他這點毛病薑冉怎麽可能不知道,盡管他現在摩挲她膝蓋的動作還算溫柔,可是那一雙眼眸沉得已經看不清瞳孔了……

眼下她但凡說錯一個字,等著她的都不知道是什麽場麵。

換了別人,北皎擺出這副表情時已經能跑多遠跑多遠,但是薑冉卻不著急,她甚至淡定地笑了笑,沒避免的跟北皎說了關於她家的皇位設定——

北皎這才知道,張零零扒著的並不是什麽搖錢樹,而是一座金礦。

薑懷民手底下的有不止一家正經八本的上市公司,除此之外,薑家涉及的產業除了生物科技、房地產、醫院醫療、旅遊業,連學校都有幾個……

這就是為什麽幾千萬拆遷款打進來,薑懷民隨手就當了零用錢給了薑冉,之後再也沒過問。

北皎聽後有一瞬間的茫然,但是很快的他冷靜下來,因為這些跟他沒關係——

這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如果是一般家中資產幾百萬的普通中產或者小開富二代,聽到這規模,這會兒可能一臉慘白地就直接退了,退之前可能還順勢恭祝薑大小姐聯姻順利又愉快……

可是北皎什麽都沒有。

他連吃一口飽飯都是靠在垃圾桶裏叼上一口肉搶了就跑的。

他怕什麽呢?

“薑冉,你和我說這些沒用,你要去相親也不是不行,我沒說不讓你去。”他偏了偏頭,麵無表情地對身下的女人說,“在此之前你先想辦法弄死我,然後你就能去了。”

他說的很認真,一點不像開玩笑的——

此時此刻盯著她,眼中明晃晃地寫著:你有這本事,你就動手。

那眼神兒冰冷的能把人凍死,薑冉看他徹底急眼了,總算不在同他開玩笑,畢竟他無法無天起來,吃虧的還是她。

“我就說說而已,你著什麽急?”

雙手抱著他的脖子親親他的鼻尖,盯著他因為緊繃抿成一條線的唇角,湊到他唇邊蹭蹭。

“我連我爸說的是誰都不記得了,我還不至於為了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殺人吧,那可是違法犯罪。”

她哄人也不肯好好哄的。

不願意去相親就不願意去,說的好像隻是因為這個不去相親是因為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她覺得不劃算。

但是聽她調侃的語氣,北皎就知道她想說什麽,隻是此時此刻不肯真的順著她的意,加上今天下午對阿利克洛索夫的新仇舊恨……

他就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惡了。

他幹脆偏開頭,不讓她親。

薑冉“嘖”了聲,抬手把他撇開的臉轉回來,對準自己。

被強迫固定住腦袋,不得不與她對視的黑發年輕人唇角翹起譏諷的弧度:“不至於?那怎麽才至於?要是記起來那人是誰,發現他好像又高又帥還成熟穩重,你就去了?”

薑冉嗤笑:“應該不能夠,我不殺人。”

北皎麵無表情地“哦”了聲,說“是嗎”,“我倒是挺想殺人的。”

他後來的狠話就沒機會說了,因為薑冉嫌他脾氣大,說話也不好聽,就吻住了他的唇——

剛開始他極其不配合,不讓她親,架不住她舌尖第一時間靈活地挑開他的唇瓣。

帶著香甜的氣息鑽入口腔,而他的DNA裏天生就對薑冉的氣息有缺陷,她一靠近,他腦子直接就壞掉了。

根本沒辦法思考。

北皎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換了個身位,薑冉跨坐在他的腰上,手撐著他的胸膛趴在他的身上同他接吻。

他咬著她的舌尖,聽她可惡地發出嗤嗤輕笑。

剛開始還覺得羞恥的,明明知道她在逗自己還是被氣的夠嗆,後來他就隨便了,她愛笑不笑吧——

隨便讓她像個惡魔一樣在自己的耳邊笑的很開心,隨便讓她用柔軟的指尖輕蹭他的眼角,隨便讓她輕咬著他緊繃的下頜,很可惡地問他:“眼都氣紅了,怎麽,著急呀?”

北皎抬手攔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細的不可思議,仿佛一握就會斷掉。

大手蓋在她脊椎,滾燙的掌心溫度讓她的笑聲停止了幾秒,他輕輕一個用力,她整個人驚呼一聲便嚴絲合縫地貼上了他的胸膛。

裙擺已經全部堆積到了腰間。

倉惶間她伸手抓過放在床頭櫃上的套,他低頭掃了眼她手裏的東西,語氣很淡地道:“你應該去感謝王佳明,如果不是他收編你,你還得去比賽,為國爭光……你猜我還肯不肯乖乖用這東西?”

薑冉看他說的挺認真的,撕包裝的手都抖了下——

有點兒後悔跟他胡鬧得刺激過頭了,她一時間僵住沒動:“比不比賽我都還沒準備好奉子成婚……”

“哦,我準備好了。”

北皎又衝她露出一個甜蜜得微笑。

薑冉就感覺涼氣嗖嗖順著脊椎往上冒。

她原本是保持著騎在他腰上的坐姿,這會兒手裏撕了一半的套一扔,手撐著他的胸口就往下爬,嘟囔著:“我就開個玩笑,你怎麽這麽玩不起,要不還是不做了,你先冷靜冷靜——”

這個氣氛不太合適做那檔子事,平時他們那方麵實在算是和諧,但是這樣的和諧多數情況下還是他遷就她,比如她實在不行了或者用力太大了,她哼哼唧唧撒個嬌他就會輕易放過他……

可他要不配合呢?

偶爾有那麽一兩次,薑冉記憶尤甚,第二天她根本起不來床,腿軟得像是在健身房做了八百個深蹲,全天隻能像個廢物似的躺在**,喝水都要讓人伺候。

她毫不懷疑他徹底瘋起來真的能把她弄死,這畫麵光想想,還沒開始雙腿已經開始打顫——

此時此刻,她人剛從他身上翻下來落到旁邊的**,就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那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纖細手腕,她張了張嘴,幾秒後硬是把到了喉嚨裏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一雙深褐色的瞳眸緊張地看向身下的人……

他側躺著望著她。

而後臉上甚至沒有多餘的情緒,輕輕一扯將她倒到自己懷中,兩人的位置重新變成了男上女下。

薑冉渾身緊繃,隻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拉著來到自己的腰間,他身上穿著的衛衣上,他牽著她的手摸了下剛才她坐過的位置——

她摸到一手濕潤。

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她臉“噌”地變紅,就看見他衝她露犬齒一笑:“殺人是違法犯罪,你怕……違背婦女意願也是違法犯罪,我也怕啊。”

薑冉這會兒都不用臉紅了,她已經沒有臉了,她讓北皎不要胡說八道。

北皎又“哦”地應了,隻是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

薑冉看他自己乖乖戴上套,那埋頭認真做準備工作的勁兒,真的渾身透著一股要好好收拾她的氣氛。

她頭皮發麻。

“阿皎,我真沒準備去相親。”她亡羊補牢似的輕聲哄他,“我有你了,怎麽可能還看外麵的男人一眼?”

“你下午看那個世界冠軍大叔了。”

人家三十歲出頭,正風華正茂,怎麽就大叔了?

“……那個隻能是技術領域上的崇拜。”

“薑冉。”

“嗯?”

“勸你別費勁了,”他手撐在她腦袋邊,一邊說著俯身親了她唇瓣一下,“平時你撒嬌我肯定睜隻眼閉隻眼你說什麽都好,但是今天真不行,你不知道我現在多生氣。”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有多溫柔,幹正事兒的時候,就有多狠。

薑冉覺得自己都快散架了,在她的上方,狗崽子卻頂著一張無辜又委屈的臉,控訴著,都是因為她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否則他不應該成天這樣吃醋,他以前從來沒吃過誰的醋,還以為自己的子電路壓根沒有這個詞。

看啊,這他媽連他愛吃醋都成了她的錯……

簡直無法無天。

……

第二天薑冉醒的時候,北皎已經把行李箱收拾好了。

薑冉睜開眼,就看見他坐在不遠處沙發上安靜地看書——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一般情況下晚上幹了點什麽以後,薑冉第二天通常都是在他懷裏醒過來,他要是要看書,也是把書拿到**來看。

而不是遠遠地坐在沙發上,把她一個人扔在**。

奧運村可能在氣場上隻合適搞事業,所以好像每次幹了點人類大和諧運動,第二天她都得麵對狗崽子那張冷臉,活像是誰欠了他千八百萬。

明明吃苦遭罪(也不完全)的人是她。

薑冉爬起來,剛動一下就覺得腿又酸又疼,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好好地走出奧運村去機場,但是也很倔強地沒吱聲,自己爬了起來。

此時北皎聽見床這邊的動靜,抬頭看了她一眼,兩人目光在空氣中一碰撞,他停頓了下,把放在膝蓋上的書扯到一邊,站起來。

薑冉森森地盯著他走近。

誰知道他湊過來也還是不說話,隻是彎腰伸手作勢要抱她去洗澡,薑冉不高興他的冷臉,於是不領情地拍開他的手——

記憶全麵複蘇,昨晚最後她抱著他好話說盡了,他也沒放過她,最後她真的隻剩一口氣了,才抱著她,勉強偃旗息鼓。

有那麽一秒,她真的覺得自己會死在他懷裏。

所以說他至少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是真的不管不顧往死裏整,那都不是冤枉他。

所以什麽玩意兒都不能貪圖得太過,貪弟弟年輕的肉體和無限的精力,有什麽用呢?

關了燈都是那幾塊肉最多摸著還硌手,無限的精力就更離譜了,昨晚她恨不得他一下子從23歲變32歲,這樣可能還能稍微力不從心一點。

越想越氣。

北皎被她揍習慣了,這會兒手背被抽得通紅,眼睫毛都沒抖一下,側過臉,那張漂亮的臉蛋近在咫尺盯著她,總算開口了:“餓了沒?先吃東西還是先洗澡?”

很普通的台詞,但是聽在薑冉的耳朵裏就覺得很生疏很冷淡。

可能是早上起床氣,也可能是昨天最後收尾階段氣氛並不是那麽和諧溫馨,這會兒她敏感得很,鼻腔就好像被堵住了,胸腔都發酸。

“滾開。”她說。

北皎當然沒滾,他隻是停頓了下,放開了攬在她腰間的手。

薑冉感覺到自己腰上的束縛力一下子鬆開了,她低頭看了眼他二話不說就抽離的手,無聲地蹙眉。

她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北皎看見了,他心想這他媽可真是個祖宗,還好他一直盯著她的臉看著,否則誰知道她又要悶不吭聲較勁?

他無奈地又把手放回去,重新纏著她的腰,聽她發出不耐煩的咋舌音——

可她沒再推開他。

所以北皎就當自己耳朵聾了什麽也沒聽見。

兩人靠的很近,但是氣氛卻囂張跋扈的。

“你又發什麽脾氣?”北皎問。

那個“又”字就用的人十分心火燥,我發脾氣?到底是誰在發脾氣?

薑冉眉毛一下子便挑了起來,連帶著語氣也變得十分不好:“你意思是你態度很好?大清早的離我恨不得八百米遠,這房間太小限製了你的發揮!你不如到屋外去好了?”

她嗆他,北皎卻意外地陷入沉默,沒有立刻出聲反駁。

“不想粘著我昨晚還靠那麽緊做什麽,讓你放手還不放手,沒臉皮麽?”薑冉掰他固定在自己腰間的手,“現在又來給我整這套?”

說到這個,她越發生氣,就覺得這人陰晴不定——

要說昨晚有什麽不愉快那不應該都過去了嗎!

他怎麽回事,幹事兒得幹,吃幹抹淨早上睜開眼該生氣還生氣的意思?

他怎麽總這樣!

在薑冉的抗拒中,奈何身後抱著他的人胳膊如鐵臂,紋絲不動。

”談談?”仿佛他也覺得他們這樣的姿勢比較合適說話,勾首望著懷中的人,他語氣自然又平淡,“我沒有是挺不高興的,你昨天沒直接拒絕薑叔的相親提議。”

他還在惦記這事兒。

薑冉覺得不可思議:“我不是告訴你了,我都不記得他說的是誰?泰家和我家做了多少年鄰居了,我隻特別小的時候和他家女兒玩過,哪兒冒出來的兒子我都不清楚——”

別是私生子,那薑懷民也不會同意的。

別看薑懷民好像眼神兒不好找了個張零零,但是張零零乖啊,不作妖也不搞事,乖乖當她的金絲雀,也沒說趁著還能生趕緊再和薑懷民生一個穩固地位什麽的……

當然不是她不想要。

是薑懷民自己看不上這種破事,什麽豪門二代和非婚生子爭奪家產什麽的,他想都不想這種事可能發生在薑冉身上。

這麽一琢磨,除了那點兒男人的劣根,薑老板三觀還挺正的呢?

所以,她有什麽必要昨天在電話裏就對他隨口一提的事正兒八經一口回絕?

她不要的,薑懷民就不會硬塞。

“那不一定,”北皎說,“萬一你認識那個真的就是兒子不是女兒呢?男扮女裝。”

“……沒用的小說少看點,”薑冉麵無表情,“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我們手牽手一塊兒去過多少次廁所?她是男的女的我還不清楚嗎?”

她覺得他在無理取鬧。

說實話,北皎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想了想,就覺得這麽兜圈子挺沒意思的,人長了嘴就是為了說話,所以還是跟她有話直說了,就問:“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隨便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我都能反應這麽大?”

薑冉點點頭,剛想說你發現啦我也覺得你很閑——

一抬頭看他一臉淡漠,反應過來現在好像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眨眨眼,沉默地等他賜教。

北皎一向是不吝嗇在這種時候給與她悉心教導的,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擰,就這麽沉默與她相互瞪視……

像是今天她自己不摸清一點兒門道出來,他們就誰都不用去機場了,就這麽耗著就行。

看了一會兒,薑冉被他這目光看的發怵,想摸摸他的臉,不恥下問他到底在別扭什麽,他卻句不配合,敏捷地偏了偏頭,躲開了她的觸碰。

她的手尷尬地懸停在半空,想了想不確定地問:“你是不是在不高興我沒把我們的事告訴我爸?”

北皎看著她,不置可否,示意她繼續。

薑冉心裏都驚了:“不止我爸?還有各種路人?是這個意思嗎?”

北皎神情微動,無聲地歎了口氣,這一次不用她主動靠近他,他俯下身在她眉心親了下,啞著嗓音說:“薑冉,其實我也很忙,但還是天天追著你上天下海的,你來張家口三天,我也要跟在你身後……你有沒有想過,除了我願意這麽幹,還有一點兒別的原因是我沒安全感?”

他們分分合合多久了?

從最開始在一起到分開,到現在複合,冥冥都是圈子裏天天露臉的人,卻壓根沒人知道他們的事。

外頭的人現在還在調侃那次北皎喝酒喝多了玩遊戲才敢加薑冉的微信,是不是至今壓根沒敢跟她說上一句話?

別人見他滑的好,問他師父是誰,他也不能說——薑冉是沒有不讓他說——但是她那個態度,他壓根拿捏不準她怎麽想的。

真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他有時候都想不通談個戀愛,明明誰也沒刻意遮掩,為什麽兩人單獨走出去在外麵就要被人默認單身……

但有一點很肯定,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人往上湊。

“我沒覺得這是個問題。”薑冉的聲音認真,且聽上去能把人氣死,“除了我爸那我是有點不好意思說,但是對雪圈那些人我沒想著刻意瞞著誰。”

他們在公共場合也不是沒說過話,雪具店,山頂雪場餐廳,纜車……

看過他們交流的人多了去了,說不定那些人早看出來了,隻是人家沒吃飽了閑操心,特地跑來問他們的事兒。

怎麽還給他煩惱住了?

又不是明星,談個戀愛還要官宣。

北皎咬著牙就是不說話,薑冉盯了他一會兒,意識到這回他確實就是被薑懷民那一出搞出了危機感,現在他需要一個身份公開……

他就是想要官宣。

“你就為這個?”薑冉又問。

北皎一臉固執地望著她,仿佛在說:對,老子就為這個。

薑冉倒是不生氣,也沒覺得他這脾氣鬧得有什麽了不起,知道就為這個她反而鬆了一口氣,覺得這算什麽事啊,值得他這樣嚴肅又難過的,還把她嚇一跳,以為天塌了呢?

她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他緊繃的側臉照了張。

然後打開朋友圈,誰也沒屏蔽就屏蔽了個不清楚能不能接受這層關係的她親爹薑懷民,直接把北皎新鮮熱乎的照片發出去了,配字——

【隆重介紹下,我男朋友。】

發完了朋友圈,她麵無表情地把手機轉過來,掰過那張拒不與她對視的狗臉強行給他看顯示【一分鍾前】新鮮熱乎的朋友圈。

知道他肯定要查崗該條朋友圈分組情況,手機都沒鎖屏,她把手機往他手裏一塞,自顧自地爬下床,走路有點兒別扭地去洗澡。

北皎看她差點兒從**翻滾下去,也來不及震驚她發朋友圈的舉動,條件反射想伸手扶她,又被她無情推開。

“屁大點事,也值得你在這跟我急眼,還指望你這兩年能長進點,”發了朋友圈,她瞬間理直氣壯,指著他的臉說,“你自己檢討下。”

說完她摔門進了浴室。

……

洗澡的時候薑冉後知後覺,這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北皎的事了,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一會兒把短視頻APP狀態一改,加一個【不單身】的詞條,那就算是宣告全世界,從此再也不用擔心再有不長眼的湊上來覬覦她的家犬。

這樣也挺好。

洗完澡吹頭發的時候,薑冉發現鏡子裏的自己唇角上揚。

吹完頭發,香噴噴的往屋子裏走,原本她以為她會迎接一個春光燦爛的狗,別的不說檢討書不寫起碼也該抱著她說點兒好聽的……

沒想到走回屋子發現,預料中的熱情沒出現,他又爬回沙發上坐著看他的專業書去了,搞得多愛學習一樣。

薑冉一頭霧水這個人怎麽回事,就看見自己的手機沒鎖屏,放在茶幾上,剛才她發的那條朋友圈就堂而皇之地占據屏幕正中央,點讚和評論已經一大串。

遠遠地看了眼,這一會會那幾排點讚可能都接近一百個,她越發不解,這他媽都趕上八抬大轎遊行雪圈迎娶他過門,這狗怎麽還一副生理不適的樣子啊——

她站在沙發後麵,想了半天,抬腳踢了他肩膀一腳。

他側過身,麵無表情地望著她,一雙眼黑漆漆的,像是她又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

薑冉被他盯得發毛,莫名其妙拿起手機,看了眼她剛才發的動態——

嗯。

點讚和評論是很多沒錯。

但是評論區的畫風和她想象的“震驚”“祝福”“祝鎖死”差很遠。

【路人A: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為什麽發我男朋友。】

【路人B:好巧哦,我也覺得他是我男朋友。】

【路人C:大清早喝酒?這就開始真心話大冒險緩解了?】

【路人D:姐姐,您屏蔽北皎本人了嗎,我記得您加了他微信的,社死了啊!】

【路人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上哪搞來的我男朋友這張照片,好高清,我也想要!】

【路人F:公開調戲?真奔放。】

【路人G:沒想到冉姐也惦記我們皎神,夭壽啦,這年頭還是弟弟香,我們老男人都過氣了嗚嗚嗚?】

【路人H:牛批死了,老子還真怕以上官宣崇禮美男榜眼的女友列表裏夾著個真的……這裏麵我隻信任冉姐,反正隻有她說的肯定是假的。】

以及。

【二車:……】

【年年:……】

【阿桔:我是真的心疼狗哥。】

薑冉猜想,李星楠和邱年的“……”,應該不是發給她的,而是發給他們因為共同好友過多、所以他們一樣可以看見的薑冉的評論區畫風的。

果不其然,在薑冉整個兒石化時,邱年發來了私信。

【年年:你檢討下吧,平時得他媽多不靠譜大家才默認你萬年單身,以至於正經八本的官宣都以為是你大中午喝多了?】

【年年:…………………………你要不現在看看咱們的群,多少群都在“哈哈哈哈哈薑冉好敢調戲弟弟”】

【年年:我是真心疼我們土狗。】

【年年:他真慘。】

薑冉:“……”

薑冉拿著手機一個字說不出來,回頭看北皎,他神色淡定,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

薑冉:“……”

薑冉試圖抓住一個說“好巧也這也是我男朋友”的朋友,在朋友圈評論區用最認真的語氣回複她:【姐姐,我說真的。】

那個朋友秒回:【我也說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薑冉:“……”

真他媽服了,這些老六。

……

正所謂世事無常。

輿論方向那也不是薑冉能控製的,她正兒八經的發朋友圈誰能想到最後畫風能歪成這樣,再加上邱年那真情實感的“心疼狗,真慘”,她被整得真的有些不安,這到底是不是她的問題?

可是她也沒做什麽錯事啊?

去機場的路上,北皎把滑雪板包塞到後座和薑冉放一起。

熟悉的氣息因為瞬間的接近籠罩上來,薑冉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冷臉,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胳膊:“要不你也往朋友圈發一張我們的合照好了?”

她很有誠意的。

然而這個真誠的提議隻換來了他動作一頓,臉微側過來,涼嗖嗖地瞥了她一眼。

身子一縮,他什麽也沒說,放好了板包就退出了後座,坐上了前麵的副駕駛。

薑冉坐在後座腳趾摳地,也是知道他那一眼是什麽意思:他們之間要說官宣都宣不好,問題好像都出在她身上,她平時沒個正經撈著袖子和所有人稱兄道弟做道上大哥的時候,從來沒想到過自己也有今天……

如果是他主動去宣了,大家當然信。

但這一次他又變成了被動那個。

薑冉身子往前探:“要不我發個合照?”

這回北皎有反應了,坐在副駕駛,他目視前方:“行啊,你發吧,就現在。”

薑冉沒說話。

他回過頭掃了坐著沒動彈的女人一眼,然後輕聲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怎麽不發啊……哦,我們根本沒合照,你拿什麽發?”

這男人生起氣來比女人難伺候多了。

薑冉被懟得深呼吸一口氣,整個人靠回後排座椅靠背,麵無表情地想:得,哄不好了,擺爛吧。

……

早上扯有的沒的耽誤了一會兒時間,到機場已經有些晚了,所以飛機上座位也沒能安排在一起。

下了飛機到廣州已經是接近淩晨。

薑冉身心俱疲,任由北皎推著她的行李箱和滑雪包走在前麵,她抱著胳膊跟在他身後,瞪著他的背影,忙著試圖用目光殺死他。

太晚了薑懷民也沒讓家裏的司機加班,自己開著車,帶著張零零親自跑了一趟機場來接。

見了麵寒暄什麽的,流程照做,看似一切正常。

等北皎把行李箱和滑雪包都塞到了後備箱,帶著一身寒氣爬上後座於薑冉身邊落座,她原本都靠著窗戶昏昏欲睡了,下意識地掙紮著,睜開眼瞥了身邊的人一眼。

然而他坐的板直,餘光都舍不得瞥她一眼。

薑冉煩死他了,在心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把頭擰開,用後腦勺對著他,自己盯著窗外,就好像夜晚的機場高速有多美麗。

薑懷民開了定速巡航,扶著方向盤掃了眼後座,問:“你們怎麽回事?”

冷不丁的發問給薑冉問的差點尿褲子上,猛地瞪大眼把頭轉回來,這才發現坐在副駕駛的張零零也是一臉探究地回頭看。

薑冉有些緊繃,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問:“什麽怎麽回事,我們能怎麽回事?”

“怎麽不能,吵架啊?”薑懷民語氣倒是很淡定,“你這嬌生慣養的,隨隨便便就能給人氣死。”

哦,他說這個。

盯著旁邊人投來的無聲嘲諷目光,薑冉抿了抿唇,稍微放鬆下來一點兒又不肯說話了,可不就是像是在鬧大小姐脾氣——

實際上她隻是有些拿捏不準應該說什麽。

要麽一鼓作氣告訴薑懷民?

可是告訴別人她是真的無所謂,跟親爹坦白和便宜阿弟搞在一起真的有些難以啟齒……

今天發朋友圈也特地屏蔽了薑懷民一個人的。

北皎對這個應該也沒什麽微詞,剛才那嘲諷一瞥應該不過是在嘲笑她慫罷了。

薑冉正躊躇不前,這時候,卻聽見身邊打從方才一直沒說話的人突然開口:“沒事,就是臨登機了她要買冰淇淋,考慮到飛機上密閉空間吃東西不安全我沒讓,鬧脾氣了……叔,你別擔心。”

他聲音微啞,又緩,聽上去相當成熟穩重。

一句話給薑懷民哄得哼哼唧唧,心花怒放,不忘記數落薑冉:“人家出門在外口罩恨不得焊在臉上,你還想吃什麽冰淇淋,是不是有毛病!這麽大個人了做事一點不知道考慮後果,還好有阿皎在一旁監督——”

薑冉被他念得煩,在座位下麵踹了北皎一下。

她穿的牛皮靴,又重又硬,這麽一腳疼的。

他卻一聲不吭,隻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腿挪開了。

薑冉看他油鹽不進,更加煩悶,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盯著飛速掠過的夜景發呆……從車窗的倒影她總覺得北皎在看她,然而等她偶爾回頭,他卻並沒有在看她哪怕一秒。

薑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日全程蹙眉。

等薑懷民又提到明日飲茶,她蹙眉“嗯”地應了聲,其實壓根沒在聽她爸說什麽。

就知道她應完,北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她渾身雞皮疙瘩起了,總算是回過神來,“爸,剛才你說什麽明日飲茶?”她抬手拍了拍駕駛座靠背,“和誰?”

“你真是個孝順女,枉費我大半夜不睡跑來機場迎接,從下飛機開始你就渾渾噩噩靈魂不在家一般,現在連老爸說話都不肯好好聽!”薑懷民從後視鏡瞥了薑冉一眼,“我同你講明日同阿泰叔一家飲茶,就中午,你打扮的漂亮點——”

“什麽?”薑冉說,“我不去。”

“你都答應了。”薑懷民平靜地提醒。

薑冉說:“哦,我又反悔了。”

薑懷民歎了口氣:“冉冉,你不能總是這麽任性。”

薑冉沒說話,倔強地陷入沉默。

倒是坐在她旁邊,一路少言寡語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北皎此時輕笑一聲,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確實任性。”

薑冉啞口無言,半晌說:“那怎麽辦,不如你們殺掉我好啦?”